闻人仪的眼睛落在喻衍身上，眼中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前几日，以及今日这事，小鱼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小鱼可奇怪那个僵尸的身份？可奇怪事情的来龙去脉？”
喻衍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这些，止不住地惊讶。闻人仪是聪明人，与闻人仪谈话装傻倒显得刻意了，倒不如坦白一些。
“有。很多想问的，但不知从何问起。”喻衍嘴角含着无所谓的笑，“这事的原委大概是我不能知道的，我一个外人问了倒是不知道分寸了。在下是知进退之人，若是问了，倒叫闻人先生为难了。咱们相识一场，在下不愿看闻人先生为难，所以闻人先生不必烦忧该如何与在下解释。”
“不。”闻人仪身体前倾，将他手中的书放在了喻衍手中，看向喻衍的眼睛格外真挚，就像看着最亲密的人一样，“这件事的确是不能与外人说的，但是小鱼算不得外人。这事既然将你牵扯进来了你就有知道的权利，所以关于这件事的一切我都会与你说明白。”
“还有这几本书，”闻人仪轻轻拿起喻衍的手按在书上，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你若想看我可以教给你黎族的文字。”他稍顿了一下，又说，“你若不想学，我也可以读给你听。”
喻衍面露尴尬，抽回自己的手，“在下已经不是小孩子，就不劳烦闻人先生了。褚黎是你外甥，你可以读给他听。”
听到褚黎的名字，闻人仪的眼神闪了一下，速度太快，喻衍无法得知他是何情绪。
“是我鲁莽了。”闻人仪将手收了回去，书也拿了回去，好像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我还是与小鱼讲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第七十三章
第73章
闻人仪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桌子上, 整齐地放好。“这件事关乎黎族的秘密。”
“狼神是黎族的最高神，被黎族族民世代供奉，作为狼神护佑黎族族民的标志，每过百年黎族内便会降下一位狼神血脉的拥有者，自从黎族诞生以来都没有出过差错。”
闻人仪去看喻衍的表情，这些是喻衍早就知道的，他再说一遍不过是把喻衍当做一无所知的郑雨。
“这一代却出现了差错, 二十年内降下了两位狼神血脉的拥有者，这两位拥有者就是我与褚黎。我与他出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每到狼神血脉发作, 皆是痛苦万分，尤其是褚黎，多次疼的昏过去。我遍查黎族书籍才找到了一些缓解的方法，然而这些方法只是暂时的。”
“我一直在寻找可以彻底解决的方法, 几年前终于找到了。我欲剔除褚黎体内的狼神血脉，为保安全, 在这之前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不想地点选错了，我体内的狼神血脉被埋骨在风沙谷的魏国铁骑军得去了。得了狼神血脉的铁骑军再得生命，于是就有了寒城闹僵尸之说。”
闻人仪的眼睛盯着喻衍, 不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这时来到寒城是想夺回铁骑军体内的狼神血脉，没想到竟然把你牵扯了进来，更没想到魏霖多次躲避我, 却为了见你一次次冒险现身。”
他说到这里，喻衍脸色略微发红，闻人仪不说喻衍都快忘记闻人仪也在场了，幸亏魏霖没有叫出他的名字，否则他要瞒也瞒不住。
“闻人先生，这件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与魏霖不可能相识，想必他认错人了或是有什么隐情。你若对他做什么，我也不会拦着。”
“我自是信你的。魏霖在风沙谷里埋了十几年了，世间变换，弄错的可能x_ing极大，况且你的年龄也对不上。”闻人仪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话一转，“其实想请你帮一个忙。”
喻衍一滞，“什么忙？如果在下可以帮到的一定竭尽所能。”闻人仪这番话说的真诚，且将黎族的秘密都与他说了，若不是从韩拔那里早已知道闻人仪可能别有目的，他恐怕会马上对闻人仪改观，甚至会被闻人仪的真诚感动。
“夺回狼神血脉最大的障碍便是魏霖，他是铁骑军首领，几万铁骑军都听他号令，只要擒住他，夺回他体内的狼神血脉其他僵尸不足为惧，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拥有狼神血脉的魏霖处处躲着我，现在需要有人为我引他出来。”
闻人仪看着喻衍，话中的意思已经明朗了。
“闻人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做这个诱饵？”喻衍哭笑不得，他万万想不到闻人仪竟是打的这个主意。他倒是不介意做这个诱饵。只是，又要再次面对魏霖。
一想到将要再次见到魏霖，他心中便有了动荡。他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魏霖再次醒来，不做其他，竟是只想见他。这份浓烈而沉重的感情让他不知所措。
“是。”闻人仪点了点头，“你不会有危险，将他引到阵中便可，到时我自有办法将他留在阵中。”
喻衍一拱手，“在下答应，能帮到闻人先生再好不过。”
喻衍想到魏霖，声音略微发沉，“夺回狼神血脉是不是所有僵尸都将消失？”
“是。”闻人仪的声音坚定，没有任何犹疑，“他们本就是一具尸骨、一抔黄土，之所以可以行动，甚至可以思考，靠的全是狼神血脉的力量，没有了这个力量会再次化作尸骨、化作黄土。”
“魏霖也会消失？”
“是。”
“那……也好。”喻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无端升起一股怅然。他二十年前就死了，魏霖十几年前就死了，都是死了的人了，没想到因缘际会在死后又有了重逢。
因为这次重逢，他知道了自己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他不过只是明白了魏霖对他的用心，竟然就会产生完全不一样的心态，就如天地颠倒，让他不知所措。
他的心有些发热，有些发疼，往日岁月里那些事情一件件跃然心头。以前不明白，他理所应当地认为魏霖对他只是羞辱，就算是待他好也是有目的的，所以也理所应当地不给他任何回应，也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现在明白了，心中竟然升起了愧疚。
这份愧疚让他坐卧难安，让他感到……他欠了魏霖的。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可是这份歉疚挥之不去。
他左胸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像是在回应他激烈的感情变化。
喻衍想，他的心果然是冷的，即使对魏霖存有这般歉疚，他竟还平静地答应了闻人仪的要求，要亲手剥夺魏霖再次获得的生命。
“什么时候？阵法在哪里？”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后天晚上，西城门外，我会带你去。”
“好。”喻衍沉默了片刻，终究忍不住问出口，“狼神血脉是必须要收回吗？若是不收回会有什么后果？”眼前的烛光因为喻衍的呼吸闪了闪，像是快要灭了，然而片刻过后又继续热烈地燃烧了起来。
闻人仪的手放在那几本书上，眼睛低下来，也不知落在了何处，声音也低了下来，“必须收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狼神血脉蕴含的力量无人可以说清楚，落在外面就是隐患，况且那本就是不属于魏霖的东西，收回是必然的。”
喻衍神情落寞，闻人仪说的对，本就是不属于魏霖的东西，被收回是应该的。
无论韩拔还是他都希望寒城闹僵尸这件事能快些结束，那么既然可以结束就快些结束吧。结束了，一切就都，真的结束了。
只是这样做，让他感到更欠了魏霖的。
闻人仪将喻衍的变化尽收眼底，他的眼睛沉下去，喻衍的声音听不出感情，表情也无大的变化，然而眼睛却不如他说出的话那般无情。他的一切情绪都表现在眼中了，想要掩藏也掩藏不了，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果然，喻衍是在意的，是在意魏霖的。他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是在意他的，竟还生出了让狼神血脉留在魏霖体内的想法。
呵呵，既然在意那么就要完全地毁掉，以让魏霖绝望的方式毁掉。
闻人仪心中的嫉妒翻涌，恨不得此刻就将魏霖碎尸万段，让他马上变回沙漠的枯骨，把他烧的渣的不剩！
可是，这些都不行，都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嫉妒。
他要让喻衍亲手毁掉魏霖，永远的毁掉。
闻人仪吹灭了一盏烛台，房内又暗了下去，“小鱼累了就去歇息吧。”
这里就一张床，让他去歇息，能去哪里歇息？喻衍自然不想与闻人仪一道歇息，坐在凳子上一动未动，“闻人先生不必顾及我，我坐在这儿便好了。”
“不累吗？”昏暗中闻人仪看着喻衍，眼神温柔，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没有困意。”
“我也没有困意。”闻人仪翻开了一本书，“我少有困意，睡不着就翻这几本书看。小鱼对这书有兴趣？”
睡不下，又没有事情可做，喻衍也便与闻人仪说了起来。
“这些文字甚是奇特，没有见过，一时新奇。”他听闻人歌说过，黎族族内有自己的文字，但是并未见过，此时见了果然一个都不认得。
“若是感到新奇便送你了。”闻人仪将书推到喻衍面前，“你若想识得这些字，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喻衍连声拒绝，喻衍可是知道的，黎族的文字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只有祭祀和族长才能学，闻人仪无端要教他这些文字做什么？或者说黎族的规矩已经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