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江湖人真会玩 作者:凉蝉(下)【完结】(42)

2019-05-18  作者|标签:凉蝉 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司马凤一时没反应出来“牧涯”是谁,随后很快想起这是他爹给迟夜白的字,没人用过,只有司马良人自己津津乐道。他想了想,意识到他爹说的可能是少意盟大火之后,自己和迟夜白以及田苦等年轻的江湖人,齐齐向辛家堡发出诘问的那件事。

  这事情他做得坦荡,自然也不怕司马良人训斥,于是面无表情,将逆子的面貌展示到底。

  “还有这一次。你去灵庸城是为了解决僵人事件的,为什么又牵扯到辛家堡和少意盟那边去了?僵人事件事关两国,按照家规,你应当立刻停止行动,以最快速度向我汇报……”

  “那是以前。如今凡事有我决策即可,你已将这位置给了我,我才是司马世家的家主。”司马凤打断了他爹的话。

  司马良人再次暴怒:“我是你爹!!!”

  桌子又裂了一半,这回站不住了,纷纷摔下来。

  司马凤立刻意识到和他爹纠缠在这事情上是极其不明智的。这人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自己,但又时刻以爹的身份树立威严,他争不过他,又不能和他打,只好忍气吞声。“爹,闲话莫讲,你怎么知道僵人事件和狄人有关?我们才刚查出来。”司马凤问。

  司马良人从手掌里拔出一根木刺,哼哼着说:“鹰贝舍的探子给我传的讯,就在你们回到灵庸城之后。”

  司马凤大吃一惊,立刻回头看迟夜白。

  父子俩在厅中争执,迟夜白连同其余人便一直站在外面守着。驿站的士兵都认得司马良人手上的腰牌,知道这是个大人物,也没人敢来打扰。

  迟夜白仍旧穿着一身月牙白,那张俊秀的脸更是一派平静,看到司马凤的眼神后,还微微颔首。

  司马凤一口气堵在胸中,发不出来。

  见儿子瞪着迟夜白,司马良人愈加不满:“牧涯做得对,他要是不陪着你,我是实在不放心。你这孩子太冲动了,凡事要多想想。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别以为自己本事大了,就能挑天子的脸面。这是国和国之间的事情,东原王祸心暗藏,你不应该试图自己去解决。”

  司马凤气得心火燥,掏出扇子不停地扇。

  司马世家自从司马良人这一辈便离开了朝堂,但在此之前,他的爷爷、祖父,都是天子脚下一枚铮臣。司马良人不喜朝堂之事,司马凤的爷爷知道他秉x_ing,也不为难,自己筹划着干净脱身,到了司马良人这里,总算走得利落又漂亮。但离开了庙堂,庙堂事仍旧时时来寻,司马世家又与刑名之事关系密切,因而仍旧是藕断丝连的关系。

  司马凤知道他爹说得对,一旦有所偏颇,便一定会引起上头的人的警惕。

  收了扇子,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司马良人被他气得老脸涨红,吼道:“牧涯!跟着他!”

  司马凤离开了驿站,骑马在路上绕了两圈,心火稍稍消了,信步往汇龙镇走去。

  迟夜白在身后追上来,慢吞吞开口:“死者还陈尸家中,因为死状惨烈,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人阻拦着不许随便处理。都等着你。”

  “我说我要去了么?”司马凤怒道。

  迟夜白看看前头大石上“汇龙镇”三个大字,不出声。

  两人座下一红一白两匹马,已来到了汇龙镇镇子边上。司马凤长舒一口气,突然转身用手中扇子在迟夜白下巴上托了一下。

  迟夜白神情丝毫未变,抬手将扇子击落。

  扇子上似是绘有画儿,虽然已经折起来了,也隐约看到色彩斑驳。

  ……这厮又是从哪个美人那里得来的扇子?迟夜白简直无法理解:两人离开灵庸城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到汇龙镇,路上不眠不休,司马凤居然还有时间又去要了把香扇?!

  司马凤抬腿一勾,将那扇子踢了起来。他动作利落,仍稳稳坐在马上,见迟夜白也出手想抢那扇子,两人便噼里啪啦地过了几十招。

  “小白啊,我心中不快。”司马凤说,“你讲句好听话给我……”

  迟夜白趁他开口讲话,突然攥拳击向司马凤手掌。司马凤正等着他这一招,五指成爪,一把抓住他手背往自己身边拉。

  “明知道这一招对付不了我你还……”司马凤一扫之前的烦闷,笑了出来。

  谁料迟夜白这一手被他抓住了,另一手却险险勾住了那扇子。他指尖一挑,扇子翻了个转,落入他手中。司马凤心叫不好,但迟夜白已立刻反手抓住他手掌,随即另一手拿着扇子,又稳又准地击在他肋下。

  这是司马凤的罩门,他疼得嗷地大叫,半身发麻,从马上栽了下去。

  枣红的骏马身上一轻,知道主人掉下来了,连忙回身在他身边绕圈。

  迟夜白也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司马凤见他神情里还带着隐约兴奋,想起这是两人马上争斗无数次以来迟夜白第一次赢自己,不由得笑了。

  “厉害啊小白。”他揉着肋下,慢慢坐起身。

  迟夜白展开手中的扇子,却发现上头没有香花美人,倒是有一片连绵山带和两句墨汁淋漓的诗。

  “尘世纷纷千百辈,只君双眼识英雄”。

  他微微一愣。这还是头一次在司马凤的扇子上看到这样的诗句。“这不是施宜生的诗?你也有这般闲情逸致,看不出来。”

  “这诗就这两句最好。”司马凤站了起来,趴在他的马身上,想爬上去但一侧手脚仍旧麻痹着,有些艰难。

  迟夜白一眼认出是司马凤自己的笔迹,冷笑道:“你还懂好不好?不妨给我说说怎么个好法?”

  他爬了一会儿,以一个可笑姿势攀上了马背,松一口气:“英雄,英雄便是我自己了。”

  迟夜白笑了笑,扭转马头往前走了。

  司马凤:“……你不问我另一个是谁?”

  迟夜白:“没有兴致。”

  司马凤:“那位识英雄的君就是你。”

  迟夜白:“……”

  司马凤赶上了他,一边活动自己手臂一边说:“除了你还有谁,对吧?”

  迟夜白平静地接话:“还有你的巧巧姑娘,苏君子琴师,你家隔壁那街上卖水米分胭脂的小红,烟雨楼花魁杜十一娘,飞凤山茶庄的刘夫人蔡夫人,书斋的小珍,杰子楼里的毛姑娘,以及我鹰贝舍的宋涟涟。”

  他顿了一顿,口吻顿时凶起来:“涟涟是我义妹,你不要乱来。”

  司马凤自己都没想起那么多人,迟夜白说一个他便点一个头,到了最后已笑得直抽抽。

  迟夜白怒了:“笑什么!”

  “难为你了。”司马凤在他肩上一拍,“难为你用这好记x_ing,帮我惦记这么多姑娘。”

  迟夜白呆了片刻,面皮微红,正要发怒,司马凤已长笑着策马进了汇龙镇,很快便融进集市的人群中。

  汇龙镇上这几日颇不太平,佛寺和道观的生意却前所未有的好。

  原因是,城中首富黄大仁死了。

  黄大仁家财万贯,上到天子脚下,下至三教九流,都有他拜把子的兄弟。有传闻说他进京的时候,宰相亲自出城迎接,连太子都要扫席相迎。传闻说得夸张,自然就出了破绽。但破绽是破绽,脸大归脸大,黄大仁太有钱了,有钱便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死在数日前的深夜,死状凄惨,据说身中数百刀,血流满地,整个屋子都被淹了。

  “数百刀?”司马凤从马上下来,闻言忍不住笑了,“那不剁成r_ou_泥了?”

  他和迟夜白已来到黄大仁府门外头,汇龙镇的捕快正在外面候着,见司马凤亮明身份,各个都面露喜色,纷纷举手作揖。司马世家名声太大,司马凤虽然年纪不大,但也因这名头的原因,得到了不少尊重。他顺手将迟夜白介绍给众人。众人一听是鹰贝舍的当家,又见迟夜白容貌俊逸,潇洒风流,自然更为热切。

  黄大仁死的地方是他的书房,因天气寒冷,尸体陈了数日也不见腐坏,只是尸身斑驳,看着十分丑恶。

  司马凤解了随身的皮袋,拿出薄手套,走了进去。

  尸体横陈在书桌前,地面一片凌乱,但可见都是当日打斗留下的痕迹,不见有新的凌乱脚印。司马凤低声赞了一句:“不错。”

  他见过许多命案现场,大都被查案的捕快踩踏和移动得面目全非。司马凤正随着身旁捕快的陈述而逐个察看,忽听见迟夜白走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别把衣服鞋子弄脏了。”司马凤说。

  迟夜白轻咳了一声:“有什么发现?”

  司马凤抬头,看到捕快中站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瘦巴巴的,但目光很热切。他胸前围着一块宽大的罩布,这是仵作的打扮。迟夜白也看到了他,见他年纪这般轻居然已是仵作,也略微吃惊。

  “到底多少刀?”司马凤问他。

  “一共八十九刀。”那仵作身形瘦小,声音却十分洪亮,也不见胆怯,说起话来条条有理,“刀是三寸宽、一尺长的切r_ou_刀,十分锋利,不见破损,应该是新刀。致命伤集中在黄大仁颈部和左胸,共二十三刀。其余六十六刀均集中于身体各处,其中有七刀位于黄大仁下体。经过检查和分析,黄大仁的死因是喉咙和心都被割破,倒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八十九刀之中,有一半以上是死后造成的。另外,所有刀伤的切口角度都几乎一致,凶手可能只有一个人。”

  仵作说完,司马凤和迟夜白都抬起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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