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挽凤止 作者:从从从从鸾(下)【完结】(27)

2019-05-18  作者|标签:从从从从鸾 复仇虐渣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嘴角牵起,轻轻地笑出了声,慕容冲抬起头,转身朝门口阔步而去,门前一直守着的王洛似乎想要跟随,却被他沉声斥语吓怔当下。

  “都滚开!”

  慕容冲从庭院穿过去,一路上渐渐地连家仆都不再走动,他便开始奔跑起来,初春微风细雨,星星的雨点渐连成片,成了势,打落在肩上、发上,s-hi漉漉的。

  身后一个人都没跟上来,他像是跑累了,他终于在一口深井前停了下来,腿脚发软,一下子跪坐在了井前。

  井水幽幽,倒映出他半张狼狈的面庞,慕容冲伸手捉着井沿,慢慢又将另外半张脸探出去。

  一时就想,干脆现在死了呢?

  转念又想:凭什么。

  慕容冲眼见着井水中那张颇好看的脸蛋泛起了笑容,就像此时落在他嘴角的一丝雨点,冷冰冰的,这笑容越看仿佛就越出了一样诡异的效果,再看便狰狞起来,即使如此,他却像是着了迷,继续将身子前倾出去。

  那笑容在水中越来越清晰,他病态的内心便越来越兴奋不已。

  猛地,肩膀像是被一人搂住了,大力地拥着他的背跌滚到一旁的土地里去。

  “嘶——”慕容冲仰翻着身子,眉心紧紧拧起来,一只胳膊像是脱了臼,疼得忍不住打滚,他慢慢地侧躺过来,方才那袭人的生物像是也撞坏了,正捂着膝盖面目纠结成一团。

  慕容冲得说,这人不然是家仆,否则——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另一边的人应该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同样穿着白孝,初春的天气却竟然光着脚只穿一双Cao鞋,他看慕容冲看向他,便立即不顾自己的疼痛,一下子跳坐起来。

  “你不要想不开!”

  慕容冲也慢慢地坐起来,看着彼方睁着圆圆的两只眼睛一时竟也发不出火来,只一字一顿说道:“谁说我要想不开了?”

  慕容永一愣,想是傻了。

  慕容冲跌跌撞撞地从泥土地里爬起来,脸上蹭了些s-his-hi的泥巴,头发也乱糟糟的,比方才的样子更显狼狈,慕容永随着他站起来,想了想,又说:“其实他们应该感激你,若没你舍身伴秦王,我们早就一块去见祖宗了。”

  慕容冲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再度字字顿顿答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自己活命。”

  这一次慕容永彻底傻了。

  “我叫慕容永。”他最终缓了过来,趁着慕容冲还没打算好离开:“祖上是太(河蟹)祖皇帝的亲弟弟,现下……现下在城东卖Cao鞋。”

  “哦,刘皇叔。”慕容冲漫不经心道,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要离开。

  “等等——”慕容永一下子横在他面前,双臂伸开,挡住了路:“你先别急着走。”

  “你有什么事?”慕容冲将手背到身后去,目光中有些鄙夷的颜色。

  “我……”慕容永整了整言辞:“我想做官。”

  “噗——”慕容冲一下子笑得弯下了腰去,似乎方才的所有不悦都扫空了去,他笑得面色有些红,在慕容永诧异的神情之下慢慢直起了腰:“你倒是现实得很。”

  “有什么办法……”慕容永搔掻后脑:“生计是大事。”

  慕容冲没说话了,只是看了他一眼,闪过身,从他身前绕了过去。

  “哎——中山……不是——那个……”慕容永有些急了,转过头想要喊,却忘了该怎么称呼他了。从天而降一记闷雷,将他吓得一哆嗦,慕容永抬头看了看天,又向正前看了看那逐渐远去的影子,最终叹了口气回头扬长而去。

  天边似乎再度炸开一枚惊雷,慕容冲瑟缩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方才那人已经走远了,不见了踪影,突然想要笑——其实,从小到大,他的身边都是像他一样的人吧,只不过,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他一样直白。

  “你太冲动了。”

  远远的,似乎传来什么声音,慕容冲一愣,随即躲进了一旁的屋檐底下,慢慢地,慕容温和慕容楷现出身来,两个人撑起两把伞,身上还披着麻。

  “咱们因为他,几乎都抬不起头来了。”慕容温愤愤地说。

  “嘘——”慕容楷支起一根手指头来,放到嘴边:“这话能够轻易说吗?五叔一向夸你懂事,你今日是怎么了?”

  慕容温不再说话了。

  “行了,你去那边找,找到了,记得说些好听的。”慕容楷说:“怎么样都行,有些事是摆在明面上的,不用咱们说,人家都知道,只不过,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在咱们这儿……有心者添油加醋一番,不怕不能治罪的,他在还好……无论你承不承认,若他不在了……”

  “行了,我知道了。”慕容温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去找就是。”

  “嗯。”慕容楷点点头:“委屈你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慕容冲眨了眨眼,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随着第三声闷雷接踵而至,雨帘开始密起来,顺着屋檐哗啦啦地落到地上,就像是哪一年在太原王府门前,雨过天晴,却还是有雨滴漏着屋檐落到行人肩膀上。

  那时候应该也是这样一幅情景吧,他想。

  “待会儿他出来,身边应该还跟着老七和十叔家的小子,咱们不用多顾,径直奔着他去。”

  “是,你等会,记得多说些好话,无论你承不承认,总之,他能帮得上咱们。”

  “反正,咱们搬出宫是大事,最好是戚里,要是到外面去戍边……”

  第八十八章 浮水出

  王洛立于正门前,板正着腰身,幽暗的灰黑色眸子隐匿于两道狭窄的缝隙,似与平素无什两样。慕容冲停下脚步,第一次如此正面而仔细地审视于他。

  他想他该是对那位幕后的大人物有所了解,至少他们相对着拥有过一两段晦涩的谈话,彼时那人声音低如钟鼓,却又像一碗醇厚的美酒。若果说他对情绪的遮掩是拙劣甚至一塌糊涂的,那么那人才是真正的深不见底,他洞悉自己心中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并且会一步步毫无纰漏地去达到它。而对于他——慕容冲来说,他有时甚至会搞不清楚自己前一刻在做些什么。

  就譬如他如今微微仰头,能看见漫天的苍白,却不知如何面对。

  王洛,应该可以说是他的影子。

  慕容冲的心底突然被恐惧盖上了一层极为厚重的y-in影,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呢?他想。

  就像慕容箐,她甚至不曾质问过他,便能够认定是他了。那么……

  再或许,不必说那个人,就连那位最能执掌他生死旦夕的人物,也早已知晓了一切。他们按捺不语,是为了些什么?

  “郎君。”

  猛一抬头,那张毫无情感可言的面庞近在咫尺,慕容冲吓得退了一步,便看到王洛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郎君,您去哪了?”

  慕容冲没有说话,目光游移一侧,眉心不受控制地纠结一团。

  王洛的语气似乎较之平常要柔软一些,他微微弯下腰,又道:“郎君,雨虽停了,还是进屋吧,新兴侯已都为您准备妥当了。”

  慕容冲试图放松,抬了抬下颔,试着开口道:“如果我不想待在这儿,陛下会怎么想?”

  “郎君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王洛问。

  慕容冲迟疑了足有一刻,点点头,却立即换了摇头。

  “郎君不是不能适应,是早已适应了。”

  慕容冲的瞳孔骤缩,骨节如生了锈,只能一寸寸地移动,他直直地看进王洛的眼睛,那人低下头,巧妙地回避过去。

  “你……你什么意思?”慕容冲问。

  王洛没有回答,只是拱着手缓缓地向他行了礼,而后侧身道:“郎君,请吧。”

  噼啪。

  到了晚上,又开始雷电交加,窗外淅沥沥地下着雨,似是有滂沱之势。慕容冲蜷缩在床角,用一床棉被将自己整个盖住。

  他梦见他死了。

  一把巨大的砍刀落下来,将他拦腰劈成了两截,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的疼痛之感,却尚存着微薄的气息苟延残喘。他看见周围许多的人围了上来,对着他指指点点,待看清楚了,其中便都是过最为往亲熟不过的人。

  咚咚。

  慕容冲终止了浑身的颤抖和满脑子的诡异想法,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正能看到门前一道闪电劈来,照出一只漆黑的影子。慕容冲喊了一声“进来”,却因为声音实在太哑,而几乎作废。

  “进来。”他重新喊了一句。

  门被推开来,慕容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在揉皱的枕席之侧摸索,直到攥入了一样冷冰冰的锥器。

  慕容泓一步步朝着他走过去,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的眼睛红红的,半阖着,快要到近前,他停了停,过了一会儿,全熄的灯烛点亮了几根,室内总算明亮了一些。

  “我……”慕容泓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我记得……你小时候怕打雷。”

  慕容冲怔了怔,这样的场景略有些熟悉,他却不能够记起来了,所以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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