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舒舒服服地在诊椅上坐了下来:“想不到分离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们当时伙同作弊的手势。”
玛莎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中学时代很难忘记——陪着你的两个年轻人是谁?你对他们似乎很不客气。”
“一个是已故雇主的学生,一个是已故雇主的养子,我看着他们长大。”马丁说,深深叹了一口气。
玛莎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运气好,今天我休息。来,把烦心事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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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都知道他在装病。”尼斯说。
陈鸥嘴角翘了起来,默认了尼斯的话。
“明知道他是装病你还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尼斯说。马丁睡觉鼾声如雷。搬进他房里后,陈鸥夜夜失眠,眼圈都发青了。
“总得让他出气。”陈鸥说,“而且他最恨躺在床上。能让一个讨厌养病的人为你装病,你有什么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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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明面没法律关系,实际和养父子无异。你不想他们结婚,就装病来阻挠他们亲近。”玛莎总结,“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笨。这有什么用?”
马丁沮丧地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忘了当初谁帮你一次次考试过关?为什么不继续求助?恋爱婚姻这种事,再聪明的男人也不及女人。”
马丁眼睛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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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得没错,首先得分开他们,但装病的蠢办法不行。你倒在床上,更没法监督他们。”玛莎说。
“我病好了。”马丁宣布。
“太好了!”尼斯雀跃。
“晚上的音乐会我和你一起去。”马丁继续说。
圣诞节前,温斯城惯例将举办很多场音乐会。陈鸥和尼斯预订了演出票。马丁喜欢舒舒服服地留在家里看电视剧,往年从不参加。
“什么!”尼斯呆住了,望着陈鸥,“可是……”
“没有可是。”马丁不容辩驳地说,“我和你一起去,让某人看家。”
“陈鸥盼望这场演出很久了,你对这些又不感兴趣。”
“瞎说,我可喜欢古典艺术了。”马丁热忱地说,“我和教授一起生活了三十五年!”
陈鸥做了个手势,叫尼斯不要争辩,把票递给马丁:“祝你们开心。”
音乐会开场五分钟,尼斯身边就响起了震耳的鼾声。他绝望地蒙住脸,躲避前后左右意味深长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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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起源于激情,消灭于平庸。据你的描述,我认为他们只是被一时激情所惑。让他们大量接触琐屑小事,两人意见不一致会很快把感情消耗干净。”玛莎说。
马丁带陈鸥和尼斯去百货商场,圣诞大采购开始了。
“一会儿去六楼家具部。”尼斯建议,“陈鸥的床总是咯吱咯吱响。”
马丁一点都不想知道,尼斯怎么会清楚陈鸥的床出了问题。他瞪着陈鸥,尼斯瞪着他。
家具部销售经理十分热情,不停推荐产品。他们身边有一对年轻夫妇。丈夫想要一张法式四柱大床,妻子看中一张水床。两人越吵越激烈,大有立即离婚的意思。
马丁竖着耳朵听陈鸥和尼斯说话,准备只要陈鸥一发表意见就立刻反对,并对尼斯的建议大加赞美。
“这款怎么样?”
“看起来很大方。”
“颜色是不是浅了点?和墙壁颜色不搭。”
“栗色不错。”
马丁遗憾地想,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情侣一样正常交谈呢?
他看上了一款Cao绿色椭圆皮床,觉得风格粗犷,非常有男人味,摆在尼斯房间很合适。但尼斯对他翻起了白眼。
“想都别想把这么丑的东西放进我房间。”尼斯宣布。
陈鸥走过来摸了摸床头。马丁继续不理他。
“这床对尼斯有点小。”陈鸥说。马丁侧过头看了看,不得不承认陈鸥说得对。他总觉得尼斯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幼童,但尼斯早就长大成年了。
一直向他们殷勤推荐的销售经理不乐意了。
“请原谅,先生们。这位先生结婚了吗?”他问。
“没有,但有伴侣,即将结婚。”尼斯顶着马丁吃人般的目光,坚定地说。
“这款床很适合准备结婚的情侣。”
“为什么?”
“小床容易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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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帮他们多介绍一些适龄对象。他们几乎没机会和年轻漂亮的同龄人交往。”玛莎说。
“请问您怎么称呼?”
“马丁·杰克逊。”马丁腼腆地说。
“杰克逊先生,您能否介绍一下自己?”
“我今年五十六,妻子去世十多年了。有一个儿子,刚满三十,在国外工作。”
“您的健康状况怎么样?”
“良好。每年体检一切正常,就是睡觉容易打鼾。”
“您的x_ing格特点?”
“喜欢孩子和动物,有耐心,有时比较固执。”
“您平时都有什么消遣?”
“看电视。”
“我也喜欢。您最喜欢什么节目?”
“电视剧、体育比赛、本地新闻之类。”
“您的特长?”
“我喜欢烹饪,尤其擅长甜品。”
“您的职业?”
“管家,不过我还没想好是否继续做下去。”
“哦。”对面的女人眼睛闪了闪,“您近期要换工作?为什么?”
“和雇主发生了一些争吵。我对他们很生气。”
“您的家庭住址?”
“我现在住在雇主家。自己的房子不经常回去,已经租给了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女人抬起头来。
“谢谢,您的情况我们已经登记在册,有适合对象会和您联系。祝您好运。”五十六岁,没有自己的家,工作不稳定。没必要为这样的登记者浪费时间。“真爱乐园”是高端婚恋咨询机构,专门为社会精英服务。
“不不不!”马丁大声说,涨红了脸,“我来是为了另外两个年轻人,他们工作太忙,没法亲自来登记相亲信息。”
女人委婉地说:“如果连登记都不肯亲自到场,说明他们不需要这项服务。”忙碌平庸的上班族不是她们的目标客户。
马丁出门,把登记表撕得粉碎。他不喜欢这家机构。他又一次拨通了玛莎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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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不安的尼斯发现被强行安排了一个职务:研究所临时人力主管,每天需要面试五名以上年轻男女。他们具有良好背景,相貌出众,而且都单身。
“人力主管休产假了,陈鸥需要帮手。”夏尔说,“你是研究所第一大股东,不能逃避责任。看我的新名片,酷不酷?”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相亲。”尼斯端详着夏尔的新名片。硬质卡片,信用卡大小,黑底银字,夏尔的名字被凸出印在卡片中央,“浮夸。”
“这家婚姻咨询机构很靠谱,真爱禁得起比较。”马丁一边给玛莎回复感谢邮件一边说。他本来计划给陈鸥也安排一系列相亲,但这些天陈鸥早出晚归,忙得看不见人影。他只能专心对付尼斯。
“你俩在一起有个现实问题:你会带给陈鸥生命危险。你俩死了,研究所就会关门。”夏尔说,“我得为科学的延续着想。”
马丁的眼睛盯着屏幕:“说什么呢,陈鸥四十岁,他才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