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作者:朕心甚累【完结】(7)

2019-05-18  作者|标签:朕心甚累

第5章

  心中有了猜测之后,李沅索x_ing从榻上下来,先是在几案旁坐了一会儿。又站起身向着屏风外走去。殿内的宫人一切如常,没有对他的举动表现出任何异议。

  待他走到殿门处时,守在外围的侍卫怔愣了一下,却没有多加阻拦。

  ——这便不是将自己软禁在延英殿的意思。

  李沅心知试探不可太多,否则会适得其反,便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只在廊柱处待了一晌,便又回到殿内。他端坐于桌案旁,随手展开上面摆放整齐的一叠宣纸,便有侍女走到一旁为他磨墨。

  李濂晚饭后进到延英殿时,入目就是这样一幅“红袖添香”的场景。因李沅之前与赵诺提过要求,侍女见李濂进来之后,就知趣地退下了。李濂额头一跳,问兄长:“阿兄竟能提笔了?”

  李沅搁下笔,点头道:“本就不是多重的伤。下午医官来的时候就没什么感觉了。”

  之前李濂从太医处得知,兄长的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腹部和手臂的伤口虽然形容恐怖,但却没有伤及要害,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如今看来,兄长恢复得有些快了,快得令人不安。

  李濂勉强挥走脑海中不安的念头,凑到李沅身旁,看兄长正在抄写诗经中的一首《秦风 无衣》,李沅善飞白,字里行间似乎均露出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他笑着对李沅说:“阿兄把这字送我吧”

  “写得不好,下次好好写一幅再给你。”李沅顿了顿,笑着打趣道,“可别再拿去卖了。”

  李濂讪讪地笑:“哪能啊,我肯定裱起来珍藏着。”

  当年成国公李沅之名响遍大江南北,除却他那战无不胜的功绩外,还有让天下士子都称赞不已的诗文书画,漂亮地实在不像是一名武将。

  李濂被兄长扔在外面历练过两年,有段时间实在是没钱了,只好把兄长画得一柄扇子拿去卖了。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被传到了李沅耳中,自此李沅再没答应过给他题扇面。

  李沅在灯下又细细地将李濂上下打量一番,察觉到李沅审视的目光,李濂不太自在地干咳了一下:“阿兄怎么一直盯着我?”

  “怎么穿着便服就进宫了?”李沅轻声询问,如同曾经一样提点着李濂,“小心有人弹劾你一个御前失仪。”

  ……又不是朝会为什么不能穿便服,李濂答道:“听说阿兄想见我,下了值就过来了。穿着这样方便照顾阿兄。”

  他却忘了,自己上午的时候也是一身便服就过来见李沅了。

  李沅微微一笑,并不点破,又问:“如今我占了延英殿养伤,却不知天子要宿于何处?”

  李濂不甚在意地回答:“是在武德殿的。”

  他平日里一向都在武德殿处理政务,也就顺便在其中安寝。反倒是作为正统寝宫延英殿被他冷落已久。

  李沅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也不知道我能否出去走走。”

  李濂一口应承下来,只叮嘱他,“阿兄带上人,您小心别牵动了伤口就好。”

  李濂不敢再提招降有关的事。今日赵诺说得已经够多了,兄长也说了要仔细考虑。于是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李濂见天色已晚,便向兄长告退。

  李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指不紧不慢地在桌案上轻扣,同时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宫门早已落钥,现在退下,又要去何处?

  第二日一早,在医官来过后,李沅便出了延英殿。他先往后宫的方向走去,之前李濂对他说了这后宫中并无妃嫔,因此他才放心地这样走在宫中。

  到了一处凉亭,他看着远处宫墙上招展的黑色旗帜——水德才尚黑,大周重火德,皆用绛色旗——山河易帜、张扬如斯。

  又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向南方走去,沿着记忆中的路径,特意往那些枢密之处走去。他曾多次入宫,深知这宫中规矩森严,未得诏令不可随意走动。可如今侍卫和宫人是跟着他,但无论他往何处走,均不加阻拦。

  李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神思不知飘到了何方。他差不多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却觉得还不如不知。

  可无论真相再怎么难以令人接受,都不得不去面对。他本非优柔寡断之人,下定决心后便径直向着武德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已近正午,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政事,将前来议事的众臣一个个地送了回去,李濂就听见侍卫回禀说兄长径直向这边走来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昨日从兄长那里出来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对答时露出了不少破绽,兄长可能会觉得不对,但他没想到兄长会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也或许兄长并未看出,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都得把兄长拦下来。

  可惜却是晚了一步,他刚吩咐下去,李沅就已经到了臣子觐见时所站的地方。

  李沅就站在廊下,高声道:“臣李沅,求见陛下。”

  侍卫也顾忌着李沅的身份,不敢硬拦,只对他说:“主上还有要事处理,怕是不能见您。”

  李沅见状又上前一步,问道:“要是我真想闯进去,你敢拦下么?”

  在殿内的李濂听到兄长这样说,便知道李沅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则以他的x_ing子,绝不会说出如此强横的话语。果然,李沅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有什么不敢的,为何要犹豫?人主在内,擅闯者,当斩。”

  李濂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片刻后又睁开双眼,走出殿门与李沅相见。

  李沅恭谨地长揖行礼道:“臣李沅,见过陛下。”

  “阿兄。”李濂的一颗心沉到底,也长揖回礼。

  李沅并不抬头,只问道:“陛下眼下可有空暇?臣有事欲与陛下商议。”他在一众侍卫面前,以臣子自居,十分守礼,到底是没有伤到李濂的威仪。

  李濂不敢不应,他跟在兄长身后,从未觉得武德殿到延英殿的这段路有这么长,长得好似走不到尽头。

  待进了延英殿内后,李濂遣退殿内宫人,将殿门紧闭,转身就看见李沅端坐在主座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苦笑一声:“兄长这么快看出来了。”

  李沅问他:“为何瞒我?”

  因为我怂呗,李濂在心里想着,明知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可他就是没有伸头的勇气。但这话不敢说出来,只能将头又低下去一些。

  “怎么不说话了?”李沅冷哼一声,显然是被他沉默的举动气到了,“我还教训不得你了?”

  “不敢,”依照礼法,先君臣后人伦,李沅确实不能责罚他。可如今李沅已怒,李濂生怕再火上浇油,连忙屈膝跪下,俯身一叩首道,“您是长兄,弟自然恭领训诫。只是,只是,”

  李沅不合时宜地一笑,问他:“只是什么?”

  “只是后日还有大朝会……”李濂心一横,咬咬牙道,“还请阿兄莫打脸。”

  “抬头,”李沅却是被他气笑了,“还不解释几句么?”

  李濂抬起头挺直身体,缓缓地将上身降下,双臀碰到小腿之时见李沅没有阻止,便当兄长默认了他这一举动。于是他将双手安分地置于膝上,顺便摆出一个乖巧至极的表情,问李沅:“这些年的事有些多,我也不知该怎么开口。阿兄不如先用膳,之后我再讲给您听。”

  “我不着急,先等你说完。”李沅岂能看不出来那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手段,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先问,嘉平是你的年号,那国号为何?”

  长兄的反应也在李濂的意料之中,他试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答道:“国号为成。”

  李沅了然地颔首,难怪李濂要瞒,这国号他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又问:“你之前与我说的那些,可都是实话?”

  李濂点头:“当时所言句句是实。兄长若不信,可向其他人求证。”

  见兄长再没什么表示,他便将这些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李沅战亡后他眼见着朝廷的态度不善,便选择装疯卖傻、明哲保身,做足了不堪大任的纨袴姿态,朝廷也实在不好做得太绝,他好歹是保住了陵州的成国公府。

  而后朝廷在北境节节败退,兵权再不是让人趋之若鹜之事,反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那时战火已经波及到陵州城外,他便适时地站了出来抗击外敌。

  当时朝廷也实在是无人可用,他打了几场胜仗,收复启江以南之后,爵位官职便向不要钱的一样架到了他的身上。他就开成国公府的私库养兵,概不管京中诸事。与此同时,京中下旨谋害兄长的隐帝反被j-ian臣所弑,j-ian臣扶立恭帝陈昭继位、陈昭又将j-ian臣斩杀。

  恭帝继位没多久,他即主和谈。和谈成功之后,京中屡次下旨要他入京,他一概不听,反倒请求由自己去削减东南各节度使手中兵权。那时朝廷已经无人能制住他了,只好准他所奏,就这样他又收拢了东南边境的军权。

  元懿四年,他从东南起兵,一年的时间便入了长安。加封九锡、受禅位、登基改元,又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平定四方。半年之后,陈昭自缢,与前周有关的一切似乎都已

  听完这番话,李沅沉默良久后,问他:“和谈是必须为之,还是你想留存兵力?”

  “无将无兵,内有天灾,只得和谈。”兄长与甸服人打了近半生,李濂自然知道他关注的是什么,答道,“绝不敢因私而勾结外邦,因内政而废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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