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狂 作者:梅清木秀/梅清木秀达达【完结】(44)

2019-05-18  作者|标签:梅清木秀 梅清木秀达达

  寒风刺骨,凛凛如同刀割,将他身后黑色的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浑身戾气深沉,脸上的线条坚毅冰冷。

  目光过处,所有人不由精神一震,只这一眼,便令底下万众浑身的血液都莫名的沸腾起来。

  那一刻,他如君临天下一般,那样的高高在上,非凡气势,威迫四方。

  呼呼风啸中,所有人齐齐振臂高呼,刹时间声动九宵,犹如雷声贯耳:“孟教主神功盖世!纵横天下!我等誓死追随教主!”

  “我等誓死追随教主!”

  人人情绪高昂,邪焰高涨,此后入世带给中原武林的,便是数不清的血腥屠杀。

  曾经洪亮高亢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荡,一声叠过一声,久久不消。

  孟临卿放下手中的泛黄的旧籍,微微出神。

  现在他已经没有当初的雄心壮志,尤其在认清展离的算计之后,只觉得莫大的讽刺和愤懑充斥在胸膛,要用极大的意志克制着才没有作出异常的举动。

  毫无疑问,洪袖必然是被展离灭口,如今她的名字和自己的一样,记在丧生的名单之上。

  洪袖之死固然可疑,但她本身的行为更可疑。

  他从来没有想过,母妃的贴身侍女竟然如此深藏不露,且她当时与其说是救他,倒更不如说是为了擒住他,准备将他送往某个地方。

  否则,若在当时,她能以一已之身奔赴险境救了皇长子一命,单凭这点到皇帝面前领赏,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绝对少不了的,可她当时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特意避开众人暗中行事。

  她究竟想带他去哪里?既然不是展离派来的,那又会谁?

  想至此处,孟临卿心下一凛,不同自主的朝身旁紧挨他的人投去意味深长的视线。

  展逸似有所感,抬头便与他目光相触,不由温和一笑,轻轻用肩膀撞他一下:“怎么了?”

  见对方没有说笑的心情,似乎还心事重重的样子,展逸也跟着严肃起来,道:“这上面的人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并没有什么不对,怎么,难道你有什么新的发现?”

  孟临卿紧盯着他,那专注的样子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展逸坦然接受对方的审视,唇边笑容清浅。

  孟临卿知道他或许真的并没有对自己有所隐瞒,是以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避开了视线,对着窗外出神。

  他这样的反应才真是要人命,展逸特别不喜欢孟临卿对他有所隐瞒的样子,特别是这种时候,好像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表剖心忠,对方都不肯轻易相信他,将他拒之心门之下。

  他抓住孟临卿的手,向他挨得更近,强势而霸道的说:“哥,我说要查清真相并不是说说而已,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不妨将心中所想说与我听,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或者说,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只要能帮到的,我绝对义不容辞。”

  对方坚定而认真的语气神态让孟临卿一时忘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抽回手,勾起的嘴角,绽放一个似凉薄,似嘲讽的冷笑。

  时辰还早,但天色却暗沉下来。

  展逸无比心灰意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孟临卿仍然不为所动,当真心如铁石,冷若冰霜,如何也不肯为他软化一分。

  既然此处并无新的线索,两人只好告辞离去。

  出了宗人府,展逸与孟临卿一人一乘暖骄,由数十名宫奴簇拥着,慢悠悠的返回太子殿。

  外面天寒地冻,展逸单手支着下巴,只听闻随侍者有序的脚步声,连风声也轻了不少,但他的心却使终静不下来。

  一时烦闷,便探手掀开窗帘一角,忽觉面上莹莹一凉,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不由惊喜地发现天空竟然下雪了。

  “停轿。”太子一声令下,两乘暖轿立刻依言停在原地。领头的太监带领众奴垂手而立在两旁,低头哈腰,听候差遣。

  孟临卿正疑惑间,冷不妨面前的门帘被一把掀开,但见:双眼若桃花,唇角绽笑颜。展逸十分欢喜的朝他靠近,声音温润悦耳:“哥,你看,下雪了。”

  说完不待他作答,笑呤呤地将他牵出暖轿,抬眼一看,果然可见天上白雪如棉如絮,飘飘扬扬地下着,轻盈无声。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展逸无比庆兴能与他一同欣赏,并未错过。

  他的哥哥自幼喜欢雪天,小的时候,常常能看见哥哥静静坐在廊下,独自赏雪的身影。等雪下得大了,他便会拿着铁锹到梅树下一本正经地堆雪人。

  那时他那么小,堆的雪人也小小的,只能大概猜出个人形,说真的,一点都不精致好看,可那股认真的劲儿却好像在做什么天大的事儿一样。

  而他也像个傻瓜一样在旁边看一整天。

  陈年旧梦虽然坎坷伤感,但总有二三事在心中带来朴实的温暖,沉浸在过去温馨美好的回忆中,展逸禁不住微微笑了,伸手接住这不请自来的如粉如沙的白雪。

  风声呼呼。

  雪,洁白如玉,纷纷扬扬地从天上落下,漫天卷地,一簇簇,一点点落在眼前所见的漫石铺就的甬道上,倾刻就将其染白。

  金碧辉皇的宫殿中,一切亭台楼阁皆是精心布置,玲珑精致。金色的琉璃顶亦覆盖点点雪花,远远望去,晶莹闪耀,

  早有伶俐的宫奴张了伞高举于太子头顶,为他遮挡风雪。

  展逸将那伞接过,举目四望,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在永福门的附近,走过这里,穿过御花园,再经凌波殿,便能到达太子殿。

  这一程虽不近,但沿途皆是锦绣乾坤,一步一景,便这么和孟临卿一道缓慢步行回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便命令道:“不用你们伺候了,都退下吧,本王要陪同孟公子赏雪去。”

  言罢,动作自然的揽过孟临卿的肩膀,迎着随风飘来的雪花,并肩而行。

  白色的油纸伞,上面用水墨淋漓挥运了九鱼戏荷图,不施颜色,当中只有两三朵花瓣尖上轻轻扫了一点淡红,当如画龙点睛,整幅画淡雅柔美,可见韵致。

  孟临卿一身烈焰似的红,安安静静的行走于古朴伞下,冷冷白光透过伞面在他俊美无匹脸上添一层轻薄的莹白,映得他神色愈加冷淡。

  雪越下越大,风越吹越急。

  一开始零零落落的雪花慢慢变成了细细密密的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落,飘飘洒洒,绵绵无声的落着,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一时之间,他仿佛又置身在北方的万灵山脚下,那里天寒地冻,终年飘雪。目之所极,唯有白雪皑皑,茫茫无际。

  他被囚禁在山中唯一个可避风的洞x_u_e里,负责看守他的人虽然只有数名,但他们武功高强,冷血无情,除了日常的吃穿供给,不会有多余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他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他逃不了。

  每过一年,展离便会寻来一名江湖上顶级的高手与他比试。条件只有一个,败者——死。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终日对着刻好的满壁武功心法,不知疲惫的修练,直到杀死每一个威胁到他之x_ing命之人,直到他武脉混乱,直到他终于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才终于重获自由,却也导致寒毒侵体,终成隐患。

  雪,又是雪。

  他讨厌下雪天,天地间什么都被这种死气沉沉的苍白所覆盖掩没,周遭全无一丝生气。

  人,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境界,那么冷寂,那么安静,那么孤独,身边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连心跳都纤微可闻。

  四肢麻木了,血液被冻住了,无法动弹,是看不到出路的绝望,是被所有人遗忘的怨恨。

  “哥。”一声轻柔呼唤将他唤回现实,孟临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分清现实和幻觉。

  抬起眼帘,像还没有彻底醒神那般略带迷茫的看着出声的人。

  展逸还是笑得和从前一样温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孟临卿的不对劲。

  他眉头紧锁,脸色煞白。就连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好像是被冷到了。“你没事吧。”展逸将伞往他那边倾斜过去,另一只手心疼地将他搂得更紧一些,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气息不管人要或不要,只将他密密包围住了。

  孟临卿猛得呼吸一窒,心里像是突然被什么触动,勾起无数情潮暗涌。

  展逸眸光似水,深深的看着他,带笑的声音低得仿若催眠一般,贴近他耳边问:“想什么这样出神?”

  在想什么?孟临卿被他问得恍惚了一下。

  雪自上方温柔地飘落,轻盈飘渺、婉转流连,没有寒风刺骨,没有刀剑加身,他就站在这广阔而幽静的皇宫中,身边熟悉的人为他细心的撑起一把伞,眉目温柔的望着他。

  是的,他早已离开曾经的噩梦,回到了这里。这个人,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其他孩子相处的相处的时候,他就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了。

  孟临卿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微怔的表情将展逸的心中的冰雪都一一消融了,他眉眼含笑,趁着孟临卿毫无防备之时执过对方的手,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滑进对方指缝间,紧紧扣住。

  宽大的衣袖掩住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翩翩起舞的雪花中,两道一红一紫的身影沿着曼石甬道静静行走,没有任何人敢打扰。

  皇帝喜爱梅花,一路可见成片傲然挺立寒风雪中的梅花,正值梅花绽放的时节,一朵朵娇艳的堆在枝头,那似火一般的鲜红顿时成为灰白天地间最触目惊心的一抹颜色,清冷绝美。

  雪花轻轻绕着它们起舞,芬芳四溢,甜美醉人。

  两人一路无话,却是无声胜有声。不知不觉,太子殿已在眼前。

  一众宫奴婢女全部闻声出门跪迎。

  站在九重台阶上,展逸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这美伦美奂的景物没有赏够,更重要的是孟临卿收敛了平时的y-in狠戾气,心平气和的样子没有看够,他真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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