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苑伸出修长的手，唯一一只没有飞走的蝴蝶慢慢悠悠地靠了过来，停在了他的指尖。
“其他的那些是我放出去跟人的。”
杨苑说着，将指尖掉了个个儿，手指向宋阮所在的方向伸去，“只有这一只是我用灵力捏出来的。”
“送给你。”
“跟人？谁？刚才那几个人吗？”
宋阮说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那只蝴蝶便很有灵x_ing地飞了过来，正好停在了他拇指和虎口的上方。
那脆弱又美丽的翅膀轻轻晃动着，仿佛吹一口气，它便会变成泡沫，飞散在空中。
蝴蝶的几只小爪轻轻地勾着宋阮的手，像是一根羽毛挠着他的手心一样，痒痒的。
“好看吗？”
杨苑微微一笑，伸出手在宋阮的手背上轻轻一挥。
再移开时，那只蝴蝶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宋阮虎口上方的一枚蝴蝶纹。
浅浅的白色翅膀，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山茶花花瓣的纹路，就像是一个纹身一样，紧紧地贴在了宋阮白皙精致的手上，反而相得益彰。
“这，这是……”
宋阮惊讶地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悬在蝴蝶纹的上空，却又不敢去摸，“那只蝴蝶，去哪里了？”
杨苑笑而不答，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他的手掌覆在宋阮的手背上，两只手叠在一起，干燥而又温暖。
他引导着宋阮的手指，触摸着那只蝴蝶，然后指尖轻轻一抬。
“……！”
宋阮睁大了眼，看见他抬起的手指下露出了一点白色，就像是被他的指尖牵出来的一样。
杨苑握着他的手又移了一些，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白色蝴蝶已经露出了一半的身子，展着两只翅膀呼之欲出。
杨苑听见他先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看见那只蝴蝶的时候，宋阮抽了一口气，小声地哇了一声，像是怕吓坏了它一般。
……真可爱。
杨苑眼眸微深。
此时，他的手已经和宋阮的十指相叠。
杨苑将他们的手彻底移开，就在那一瞬间，那一只蝴蝶快速地从宋阮手上起飞，同时，数不清的白色身影从那个蝴蝶纹里接二连三地涌出，白色星星点点地散在厨房里，像是花瓣一样素丽的蝴蝶围绕在他们身边，如梦如幻。
宋阮怔怔地看着这些美丽的小生命，半响后才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赞叹，“真漂亮……”
杨苑笑了起来，“以后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这些蝴蝶还可以用来传信，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它们来找我。”
他的嗓音降了一个调，听起来柔和又深沉，“无论多远，我都会赶回你身边。”
“……”
宋阮呆了一下，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杨苑的话和语气有些不对。
但是他在情感方面，因为从前没有拥有，所以他才显得更笨拙，更加没有分辨的能力。
也许是他太敏感了吧？
宋阮这样想，但是心里怀疑的萌芽却在不断地滋长可要说起来，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怀疑什么。
宋阮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憋了一阵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杨苑，你——”
“掌柜的！客人来催了！”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张书生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下一刻，厨房的门被推了开来，“那菜好了没——”
一刹那，气氛凝滞，就连纷飞的蝴蝶都快要静止了，宋阮的心下意识地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有。”
张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厨房的白色蝴蝶，“娘啊，这么多蝴蝶是怎么钻进来的……”
宋阮下意识地舒了口气，然后趁机自然地松开了杨苑的手，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等我来装盘……对了，再给客人送一碟炒花生吧，和人家道个歉。”
他说着，手忙脚乱地先把菜盛好，然后拿了一个青花盘子要去抓储存着炒花生的罐子。
他的手腕抖了好几下都没抓得住，最后还是他咬了咬牙，勉强抓了一把。
“算了……我自己去吧。”
宋阮说着，拿着两个盘子匆匆地出了门，眼皮一直垂着，不敢看杨苑和张书生两个人。
“……”
张书生看着宋阮几乎是无头苍蝇一样地出了门，走远了，他才转过头来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呢？掌柜的什么都不懂。”
张书生是亲眼看见过杨苑要亲宋阮的，所以杨苑也没在他面前装样子。
他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他不懂，所以我来教他。”
“可掌柜的一看就不是那种人……”
张书生虽然怂，但是也不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被这个小混蛋欺负啊。
他硬着头皮说道，“再说了，你现在还小，等过几年……”
过几年，谁又是谁呢？
杨苑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半响后，他才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强迫他的。”
“那掌柜刚才那个样子，明显就是不愿意嘛。”
张书生嘀咕道。
杨苑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他会愿意的。”
张书生:“……”
宋阮在外面上完了菜，还是不敢回厨房，就只好窝在柜台，打算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一个杂役路过，好奇地问道，“掌柜的，你在这儿干啥呢？”
宋阮正纠结呢，现在正巧来了一个人。
他眼前一亮，把人揪了过来，组织了半天语言，“小刘啊，我记得你成家了，是吗？”
杂役一头雾水，“是啊。”
“那我问你个事儿啊。对了，和刚才的那个问题没什么关系。”
宋阮先是欲盖弥彰了一下，然后又支支吾吾地问，“你觉得、你觉得……”
“掌柜的，你想问啥啊？”杂役摸着脑袋一脸疑惑。
“就是，你觉得……”
宋阮低声问道，“你觉得杨苑和我，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啊。杨公子还帮您打下手呢，挺仗义的。”
杂役感叹了一句，“真是好兄弟啊。”
“好兄弟……”
宋阮把这三个字放在口中琢磨了许久，终于豁然开朗。
原来是，好兄弟啊。
第48章
宋阮被小杂役一说, 又想起杨苑在不周山告诉他的内心独白，信以为真, 以为杨苑只是因为孤独了这么多年，遇见他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遇见了浮木一样, 对他产生了兄弟之间的亲情吧……
……大概。
这天下午，天气炎热，没什么客人，偶尔有几个路人走进来点一壶酒、这个花生米，坐在y-in凉处休息一会儿。
宋阮闲来无事，便要陪杨苑出去，有来有往地去那一家酒楼试探试探。
出发之前, 宋阮还有些担心,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问杨苑，“你说我会不会被认出来？”
杨苑没想到自己中午搞了个大动静, 结果下午的时候宋阮就已经仿若失忆了的模样……
他不免有些泄气，蔫儿蔫儿地说道，“放心吧, 我做个障眼法，就看不出来了。”
“这样也好。”
宋阮和往常一样，完全没有察觉到杨苑低迷的情绪，他轻轻地拂过自己手背上的蝴蝶纹, 一只白色的小蝴蝶顺着他的手指跌跌撞撞地飞了出来, 转了几个圈, 然后从窗子里慢慢地飞了出去，为他引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走吧。”
食味鲜酒楼内。
相比南山饭馆，食味鲜酒楼可算得上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酒楼了。
进了门，正对大门的一面墙上雕着一副壁画，旁边还用秀丽小楷标注了食味鲜酒楼的历史：
前朝皇帝有一次微服出巡，私访回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皇帝肚子饥饿，偏生想吃点有家乡味道的东西。侍卫翻遍了整个京城，才找到一家还没关门的饭馆。
皇帝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命人拿来笔墨，给这座饭馆题了字，就是这家饭馆的名字：食味鲜。
从此食味鲜酒楼名声大噪，因为这块御赐牌匾而成为了天下数一数二的酒楼。
但是好景不长，朝代更替，新皇乃是江南人，于是整个京城就开始盛行甜腻软濡的菜品，擅长做川菜的食味鲜酒楼也就这样慢慢没落了。
宋阮伫立在那副壁画面前，看了许久。直到有跑堂的过来问，他才找了个位置开始点单。
“一r_ou_一鱼两素一汤，一个凉菜。哦对了再来点甜点，做些你们店的特色菜，其他的看着上吧。”
宋阮道。
跑堂也没问他点这么多吃不吃得下，而是笑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