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 by 心俞【完结】(7)

2019-05-17  作者|标签:心俞


  
  气管挤进液体,鼻子没有排水的功能,我不能自主地呛起来。然而水还未咳出来,更多的水涌进体内,比第一次时还要辛苦万分。
  
  身后的利器这时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深入体内,再抽离。可是身体的疼痛已经微不足道,痛觉神经几乎是麻木。窒息的感觉却一波波没顶,没法忽略,没法逃离。
  
  就在快昏过去时,男人再次将我提起。
  
  「怎么了,嗯?」
  
  我艰涩地将体内暖水咳出,根本答不上话,只能狠狠地眯眼瞪着他。
  
  「这是顺从的眼神吗?看来你还是不乖......」他摇摇头,突然温柔地说,「我也不舍得你辛苦,只是你越是不乖,就越叫人想凌虐你......」
  
  脑海中蓦地闪过同样的话音。
  
  「你知道,不求饶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同样的男人,硅胶珠,无止境的痛楚......
  
  还没抓紧凌碎的片段,更多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地窖,湖边,胖子,白衣青年,枪声,血泊......
  
  男人好像再次将我摁进水中,脑袋像被人重重一击似的,惊出一身冷汗,我蓦地瞠目醒来。
  
  睁眼见到的是米色的天花,周围棉被雪白温暖,像是从地狱返回天堂。两手一撑,我想要坐起,却不得其所,重重地跌回绵软的床褥里。
  
  「怎么了?」隔壁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我浑身一颤,扭头望过去。
  
  白桦脸上犹挂着困意,关切地看着我。
  
  我张张嘴,却一只字也说不出来。
  
  「又发恶梦吗?」
  
  我点点头。
  
  他伸手拭去我额上冷汗,蹙起秀眉,温声说:「那只是恶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没多想,用力将他抱着。触到他温暖的身躯时,才发觉自己全身冰冷,且不能自制地发抖。
  
  「你在这儿......」
  
  他轻轻地回抱我,温柔地抚拍背脊。
  
  「对,我在你身边...那都是梦,不是真的......」不知是否错觉,他的声音彷佛沙哑了,似隐带着泪意。
  
  在他的抚慰下,绷僵的肌肉放松下来。他的声音就像是镇定剂,纾缓了紧张的情绪,我逐渐放松拥抱他的力度。
  
  虽然他这样说,但我清晰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时间悠然地流逝,我们只是静静地相拥,谁也没说话。偶尔听到窗外北风呼啸,刮得玻璃乒乓作响。
  
  半晌,或许他以为我睡了,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要下床。
  
  我心中挣扎一下,在他坐起来前,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庸懒地埋头进颈窝中,撷取他的温暖。
  
  「白桦。」
  
  怀中的人蓦地僵硬。
  
  失忆后,我不曾唤他的名字,他亦不曾告诉我。
  
  只是用你我,喂,谁谁,叫对方。
  
  「你...你......记起来了?」他迟疑地说。
  
  我不愿离开那温暖的源头,在他颈边搓磨几下,轻轻说:「嗯,你甭找催眠师了。」
  
  「全...全部都记起了?......」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见他神经兮兮的,我有点好笑,抽离一点距离,戳他额头一记,「该记的都记起了。」
  
  记忆泉水般尽数涌现,想拦截也阻不了。
  
  所以记忆都回来了,包括这段期间怎样重复再重复地发恶梦,重复再重复地自残。记得每次我快要恢复记忆,都要折腾他一回,毋怪他刚才会惊慌。
  
  催眠后,我倒好受,甚么都不用管,甚么都不知道。但他呢?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痛苦。
  
  催眠并非将记忆消除,只是将不愉快的事积压在最底处。
  
  这一次催眠了,下一次我仍会记起。
  
  他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好像是痛苦,好像是忧虑,好像带点喜悦,又好像甚么都不是,我也说不出所以为然。
  
  敛下了清澈的眸子,他若有所思地摸索到我的手腕,轻轻地摩挲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口。那种轻柔的力度像是捧着豆腐一样,战战兢兢,生怕大力丁点就会碎了糊了。
  
  心脏莫名地扭曲,我咂上他的唇瓣,狠狠咬他一下。血丝缓缓地渗出,他惊呆地望着我,样子傻愣愣的。
  
  「你为什么咬我?」
  
  「留个记号!」送他一个大白眼,我再次凑上脸,这次细细地吮去他的唇上的血丝,「怎么露出这个模样,你见我回复记忆便想不要我了吗?!我告诉你,我现在走不了,跑不了,完全没办法照顾自己,一定是赖定你的!你别想甩开我!」
  
  他突然翻身压着我,就这样直直地对望,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脸上不知何故,火辣辣的感觉烧开。
  
  发穷恶跟逼狗进穷巷一定是同样原理。
  
  被他盯得不自在到极点,我板起脸,凶巴巴地说:「看甚么看?!不准看!」
  
  说着,不满地伸手将他的脸拨开。
  
  他轻轻地笑开,抓开我的手,「为什么不准看?」
  
  我扬起眉,从不知他会笑得这样流氓:「不准就不准,你管我。」
  
  他没回答,眼睛亮得彷佛滴出水来。他深深地紧抱着我,然后头颅枕落,靠在肩胛骨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握着肩膀的手掌蓦地收紧,用力得几乎叫我以为骨头也要散架。
  
  这痛楚我很欢迎,经历过纷沓的事情,没甚么比这痛楚叫我更能实在感受到他在,就在我的身边......
  
  我缓缓抬起手,环抱着他的腰身。
  
  窗外北风仍在呼呼地吹袭,雪白的窗帘在翻飞。我们相拥着,在他淡雅的沐浴液气味的包围下,我渐渐忘却方才的梦魇,神智涣散起来。
  
  我放纵地闭上眼,因为我知道,这次不会再有恶梦。
  
  只要......
  
  只要我们在一起......
  
  以前发生甚么,又有甚么关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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