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上)【完结】(27)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原来,锦衣公子讲此事,本意是在劝他,断袖没什么不光彩。

可他和无名未必是两情相悦,他远不及那被谤作男宠的智勇双全,焉能同日而语?

第21章 无名戏弟

混堂是夜家仆役澡浴的地方。往西走,紧挨着长安街,是前朝府军前卫所在之处。

堂中浴池由白石砌成。大大小小几间房。无敌掇了木盆,跟在无名身后,进了一间上房。

房内两格浴水,一扇糊着冷布的木窗。那冷布宣纸似地,任由黄昏的光,正将竹影泼成画。

窗前翘头香几熏着沉水香。青烟篆字,斜漫过一壶花茶和糕团小点。旁边的红泥火炉,则煮着榆木刨花水,水朵咕哝地吐。拆开发簪,蘸了这刨花水来梳头,便是千丝万缕,乌亮如瀑。

此间主人家得了道,叱咤风云,竟连仆役也升了天,如此地会享受。

无敌暗暗羡慕,他也想要波澜壮阔地活,干大事住豪宅,鲜衣怒马,得一生所爱。而非做家犬,蜉蝣般朝生暮死,但总有人逼他。八岁那年是官兵,八岁之后是庄家。

心事不露痕迹,且将领来的牌子,挂住壁上竹筒机括。少顷,下方的暗渠涌出温水。

“大哥,你当真要澡浴?”他拈了个糕团,塞嘴里,腮帮鼓动,囔囔地问。

再转过头,无名已拆开衣带,连贴身夜行劲装也宽了,正慢慢把收纳九针的革袋放在凳上。

无名身量高,骨架纤细,看似弱不胜衣,脱了不登样的麻褐,却现了习武的底子。长年累月使暗器,身板单薄而神脆,腰腹生得精窄,雪白肌理,纵出锋刃般的纹,向下收……

亵裤还未褪,已成了一幅春画,衬得斗室失色,偏又恹恹地自持,近乎妖。

无敌看惯了,只觉熟得生厌,又有些烦躁不忿。即便是同门中,贼老天也不公。

无名天纵的资质,随便练练,就五劫皆通。他承死劫衣钵,十八般武艺,样样要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得肌肉虬结,只是个,用无颜的话来说,贴门上辟邪的货色。

也罢,辟邪,正好收了这妖。喷出糕团渣子:“大哥你又穿我的亵裤!”

无名垂目一看,亵裤上是绣着“无敌”二字。龙飞凤舞,针脚细密,好一手女工。

无敌一把拽住他的裤腰,扒开亵裤,人赃俱获:“大哥你就算不识字,也理应知道,我习惯搁在右侧,这一侧,多缝了一块料子!你习惯搁在左侧,穿我的亵裤,不嫌憋闷得慌?”

“不嫌。”无名被迫露着家伙,一板一眼地答了,要下水。

无敌又拉住:“忘八端,你要喝你的臭脚水不成?濯足!”

强行按无名坐好,打来一盆水,将那双脚浸进去。

无名这才有一丝反应,赤身撑膝而坐,好似历尽千帆的大老爷,看着无事献殷勤的小丫鬟。

居高临下,一动不动,目光冷飕飕地,在他的脸上扫。

无敌抓来澡豆,揉捏无名的脚,换了一副推心置腹的嘴脸:“大哥,我知道,你是久病缠身,死亡无日,不肯好好活。活得太舒坦,就舍不得死了。不过,五劫谁不是死亡无日?正因短命,哪怕剩一日,也要当一世认真过。澡要浴,饭要吃,亵裤要勤换洗。人活一口气,要争!”说着捏着,指节一曲,往无名足下的涌泉- xue -运劲。

击打涌泉- xue -,是要伤肾经的。无名不容他作怪,后发先至,一手罩住他的脑勺:“真是,神是你,鬼也是你。”只消一用力,在他脑上一拍,顷刻命归- yin -,拆招于无形。

他撒手,翻脸扭头:“好心当作驴肝肺!”只当无名随意摸了摸他的脑袋。

无名懒得再搭理他,没精打采地没入水中,仰头枕着池边,兀自闭目入定。

无敌哗地一声,纵入另一格浴水中,故意溅无名一脸水花。

浴水起伏摇荡,无名不睁眼,睫毛也不颤,任凭水珠淌着。于风波之中,贪一刻清静。

“大哥,你在想什么?”无敌耐不住寂寞,扒着白石砌成的池沿,又伸手拨无名濡- shi -的发。

无名不动真气地传音:“我在想——倘若,有一日,你胜了我,你会做什么?”

“倘若能胜了你,不对,倘若我手下不留情,那你是死是活,就全凭我高兴。不过,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将你扔出庄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要攒些银子,娶个娴静温柔的媳妇,快活一阵,等我死了,就让她带着银子改嫁。如此,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无名嘴角微翘,似哂了一声,水纹自胸膛荡开:“恐怕没有那一日。”

无敌听得一阵气闷,没有那一日,是没有得胜的一日,还是没有成家的一日?

“大哥,说实在的,你就没想过女人?女人多好,那么白,那么软,好上一两年,就能抱上小子,就算你死了,香火也还在延续。女人……”他浮想联翩,唏嘘,余光瞥见无名,那玉似的脸庞,态疏意远,映着清寂的水光。只怕人在此,心不在此,压根没听见他拉呱什么。索- xing -越过池沿,与无名挤在一格水里,欺身贴近,不乏恶意地揣度,“莫非,大哥你是想男人?”

无名终于睁开眼,冷不丁地传音:“夜烟岚应该走了。”

无敌愣了愣,猛地醒悟——怪道无名破天荒,带自己来澡浴。

之前那些伺候少主的仆役,定是夜家千金派的,因此才不讲礼数地撵开他俩。毕竟,他俩曾在市井为难她。而她派仆役伺候少主更衣沐浴,无非是对少主心存好感,要设宴私会。

无名定是一眼看出了端倪,才借口沐浴,留少主和夜家千金相处。

此时,窗外月光乍涌,在乌云里翻腾。天色不早了,灯笼还未挂上,前朝皇城,黯淡如同森罗殿。无敌尚在漫无边际地推敲,无名已起身,穿上夜行劲装。

从容披挂的身影,顷刻跃出木窗,好似单薄的游魂,融入夜色,不分明。

无敌连忙披衣,迈步要跟上。无名已将麻褐外衣扔给他,要他带回客宅去。

他本想支开无名,眼下得了逞,却忽地七上八下了——干什么去?不带上他,必定有诈。

他轻手轻脚,跟着那孤魂般的影子,走过死寂的街衢。那孤魂止住脚步,蓦地回过头。

无敌掠上去,耍无赖:“大哥,你就算不带我,我也跟定了你!”

无名一壁等他,一壁传音道:“你只会碍事。”

“我碍事?”无敌越过无名,要卖弄一下本事,倒也认得方位,由此入禁内,要过白虎桥。

桥后两面斑驳的朱墙,夹着石板铺成的甬道,笔直地向幽暗处延伸。

走甬道?不必费那工夫——五丈高的宫墙,他提气就能翻过去,连钩爪绳索都用不着。

就要纵起。无名后脚赶至,把住他的肩,凝重地传音:“你听。”

无敌不明所以,也警惕起来,调足内功耳听八面——忽觉宫墙之上,蛰着成千上万吐纳动静。

这些动静,若有若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十分稠密。

他一愕,明知道这一趟水深,却还是小瞧了一等。莫非,乾坤盟竟有如此多的绝世高手,预知他二人要来,伏兵于此?这是何意,有什么- yin -谋,要害他俩?

他不怵场,反倒难以自持地亢奋。狗急跳墙,遇强则强,好狠斗勇的气- xing -发作,心脉收缩,浑身血气激荡,就要动用《天人五衰》。管他东南西北风,杀个痛快就是了!

无名见他浑身紧绷,不失时机地,传音说出下半句:“是鸟。”

“……”无敌好似受了莫大的戏弄,脸上抹不开,“鸟?什么鸟,大半夜不睡?”

恨不得挥拳蹬几脚,又不知该向谁,倒显得他不如无名了。

“是夜莺。乾坤盟前身,名为夜隐帮,以各式鸟声为切口。帮内有七堂,黑鹰、红鸠和白鸽堂等等。姓夜的还是少主时,以夜莺为号。此地夜莺成灾,是某人爱屋及乌。”

无敌竟无言以对,他本以为,无名目中无人,对江湖中的人和事不屑一顾。岂料,竟连夜盟主年轻时的暗号为夜莺,都查得一清二楚。梗着脖子,勉强接话:“几只夜莺,翻过去怎了?”

“夜莺会发声。”

“还怕它叫唤不成?”

“会惊动乾坤盟。”

“惊动又怎的?”

“印证你碍事。”

磨嘴皮子的工夫,无敌冷静下来,仔细回味——

若非无名说他碍事,他会急着去翻墙?这是激将法,故意捉弄他,要他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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