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下)【完结】(61)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无敌待要置评,这人将匕首连金黄剔透的牛肉片,交至他手中,自夺了那串让他烤焦的吃道:“这烤焦的肉虽酥脆,却不宜多吃。我与你不同,身体已长成,借花献佛,总非不劳而获了。”

无敌擢着匕首,尝了尝这蕴着酒香的牛肉片,只好吃得没把匕首也吞了:“什么话,长什么身体,老爷也长好了!这个牛肉沾了黄酒,确是别有一番滋味!你在那代州军中,怕不是做厨子的?”

这人拍膝而笑:“小兄弟真是料事如神,不是我自夸,代州军至少有一半人,尝过我的手艺。”

无敌边吃边摇晃脑袋:“牛皮吹破了天,代州军有多少人,你一个人,能管半数人的饮食?”

这人神采飞扬,望天比划:“我军中的锅,那叫一个大,羊一头接一头下去,就像下饺子。”

无敌瞪眼看他比划的尺寸:“女娲炼石的锅子,也不如你的大,你须去补天了。”

“小兄弟你不信,改日随我往雁门关瞧,我那军中,还有一指- she -箭法,保管你没见过。”

无敌本是长于- she -箭的,此一言挠在痒处:“莫不是戴象骨韘- she -?”

这人把头一摇,一副守口如瓶的神气:“去了便知。”

无敌拒绝道:“听闻你们军纪严,带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去时,你的脑袋怕要挂在旗杆上。”

这人笑了笑,倒也并不强求,吃饱喝足,戴上红缨亮银盔,起身抻了个懒腰,牵了坐骑欲打道回府,余光瞥见遍体雪白的小凉糕,又来了兴致,也不顾自己的坐骑了,便去抚小凉糕的鬃毛。

无敌见了,心下隐隐有些不快:“我这匹马最是烈- xing -,仔细它踢碎你的脑袋。”

这人似十分识得马,全神贯注,不住安抚地道:“不怕,吁,听话,好孩子。”手掌在小凉糕颈下背上摸了数回,竟把小凉糕哄得立稳了前蹄,任他大肆揉搓摆弄,只不知所措地望向无敌。

无敌看得忘了吃酒,除他之外,能让小凉糕这般温顺的,本来只有无名一个。

这人一边爱抚一边夸赞道:“真是一匹好马,来,让本将军瞧一瞧,是公是母,可曾割骟?”

说罢,一手按住马鞍,一手竟往马肚下探去,把小凉糕这一匹马惊得甩尾直往后退。

无敌也是头一遭见人对着他的坐骑耍流氓,不由得跳起身来喝止道:“别摸了,是公的!”

这人便住了手,却把小凉糕的马臀拍了一拍,对无敌笑道:“不曾割骟,却难怪你道它烈- xing -。”

小凉糕似立不住了,四蹄抖抖地,原地踏了数回,睁着一双- shi -润的眼眸,好悬没落泪。

无敌夺过缰绳,小凉糕便低头往他怀里拱,让他拿缰尾照耳尖打了一记:“没出息的东西!”

这人牵过自己的黑马来,黑马生得神俊高大,微微歪了歪脑袋,憨呆呆地看着雪白的小凉糕。

“我这匹军马是自幼骟了的,”这人抚着黑马油光水滑的皮毛说道,“便要驯服得多。”

无敌哼了一声,见此马甚憨,当真是马随其主,便指桑骂槐地道:“只怕把脑子也骟了!”

第101章 兵者诡道

无敌道是黑马把脑子骟了,这人听了丝毫不着恼,翻身跨上黑马,拍鞍而笑:“我这一匹割骟的军马,唤作绝影,是代州军中的头马。不如何活泼,却久经沙场,冲锋陷阵,屡立奇功。便是我,也让它救了数回。你的小马驹,追得上它时,我送你一锭金元宝。”

无敌听出了奚落之意,喝道:“什么小马驹,颠倒不识货!老爷这匹白马,名唤小凉糕,生得纤细修长,却是纵横江湖、堪托生死的龙驹!追不上你的骟马时,老爷倒给你一锭金元宝!”

这人大笑,前仰后合,忽于鞍头一按身,银衣骏马疾掣如电,沿星月生辉的滹沱河畔驰远。

无敌不知这人为何发笑,咽不下这口气,把灶火踏灭,跃上鞍拍马道:“小凉糕,追!”

小凉糕没奈何,让无敌再三催逼,烈- xing -发作,狂涛骇浪似地往前冲涌,转瞬已赶至黑马旁侧。

无敌迎风立起身,去抓那人的红缨亮银盔:“老爷须揪你下马,你便知老爷的马厉害!”

这人道了声“怕是不易”,提辔拨转马头,黑马猛地扭身扬首,抬起两只前蹄一纵,带这人跃入河中,旋即又翻起两只后蹄,健浪地尥了一个大蹶子,溅了无敌和小凉糕一身水花。

无敌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定,骂骂咧咧地道:“贼阉马,却不要走!”

此处的河水只有齐马肚深,他便也催小凉糕涉河去追。小凉糕让黑马泼- shi -了浓密的银睫,急晃晃一下子扑入水中,左前蹄恰踏上一块- shi -滑的河石,扬颈惊嘶一声,好悬没崴得跪跌下去。

他见势不好,拧腰把浑身分量骤向右挪,总算稳住了马,葛衣却已浇得- shi -透。

黑马是代州军的头马,听得小凉糕惊嘶,本能地转头,甩动厚亮的鬃毛,轻嘶以示安抚。

小凉糕本以豆沙包为首,自打离了豆沙包,如离群的羔羊,正暗觉孤单迷茫,忽又遇见一匹鬃毛茂盛的头马,不禁垂下头来,耷拉着濡- shi -的耳尖毛,呼地喷出鼻息,不搭理黑马。

此时,黑马已驮自家主人上了岸。那人颇识得马,见小凉糕垂了耳朵,打觑问无敌道:“纵横江湖的小凉糕,如何却羞羞怯怯,不识得水- xing -,在滹沱河里栽了跟头?”

“你这贼军汉使诈泼水,”无敌施尽解数,总算引小凉糕涉过了河,“倒来问老爷!”

这人笑道:“兵者诡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乃用兵之道。一个人,若精通阵法、骑- she -这等的小技,却疏忽了谋与略,便只是小家子气,难免马失前蹄。”

无敌见他为人开豁,不以使诈为耻,反倒以不使诈为小家子气,不由得哼了一声。

这人敛起凤目,望着前方的一片昏暗的林子,正经了神色,又对无敌讲道:“小兄弟,马与人的秉- xing -,其实极为相似,皆是心思敏锐,趋利避害,畏死乐生。

而马中最骁勇善战者,也并非视死如归,只是疑而不惊,怯而不乱,看似呆愚罢了。

当真要考验你我的坐骑孰优孰劣,不妨纵马趁夜色穿林而过——

马的双目生在头颅两侧,不能看见前方的草木。在林中疾驰,目不视物,只有信赖主人。

若不信赖主人,害怕撞个头破血流,乃至趋利避害,发狂将主人摔跌下鞍,便不是好马。”

无敌听罢这番浅显的道理,颇以为然,又暗觉其中机锋深藏,似有劝诱之意。

他便不言语,抚了抚小凉糕的脖颈,心知此马落水已受了惊吓,不宜再经受这等的考验。

可遇见这个懂马的同道人,与割骟的黑马相较,小凉糕又显得娇气许多,如何甘心?

何况兴致也正昂扬,便把缰尾在小凉糕的臀上笞了一记,一马当先驰入林中。

小凉糕的前蹄已是不稳,摊上好胜的无敌,在密林中风似地闯冲。不由得双耳高竖,两睛上吊,连雪尾也夹在了臀底摆动,总算是艰难地维护住了未骟的江湖好马的体面,不曾摔下无敌。

而黑马与其主一心,无意与这一人一马较劲,也就不着痕迹地放了水,以免再出差池。

在红日东升之时,无敌率先策马出了林子。他跳离了小凉糕,把缰绳一扔,见此地甚是平整,似农户晒谷的坝子,铺着几张篾席,堆着十余个秆草垛,就毫不客气,扯草来喂小凉糕。

这人也下马来,黑马当即低下滚热的脖颈,唇齿空自咀嚼着,去嗅小凉糕身侧雪白的皮毛。

小凉糕受了惊,往后一扬,抬起左前蹄作势要打,却又不好真打,就地刨了一个小土坑。

无敌扎好一束秆草,回头就瞧见这个委屈的小土坑,不禁怒火中烧,教训小凉糕道:“真是个没出息的,做了马也怕耍官威的,它是马中的公公,你怕它作甚?”

穿亮银盔甲的人听了,几乎笑裂了桃似的脸庞,揉搓腮帮子,摇着头连连摆手。

无敌通宵达旦地与之比马,见识了黑马的能耐。虽认定辕门骟马,伤了马的天- xing -,却也有些佩服其驯马的本事。望住黑马,口中说道:“只是这马好,你便不让我,我也只是输了马。”

这人缓过劲来,好容易收住了笑,搔着黑马的脖颈,掀出底下一片血红的皮肉,说道:“不瞒小兄弟,我这匹黑马绝影,为大宛的汗血宝马与西域大食的良驹所生,本就是无价之宝,旷世罕有。小凉糕出自民间,却能与它并驾齐驱,可谓是沧海之遗珠,难能可贵。”

“有什么了不起?”无敌牵住小凉糕,喂着秆草说道,“我也有一匹好马,是蒙古红马,不如这杂胚子骟马高大,却雄悍至极,草原上的狼也怕它。只不曾带来,带来时,便知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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