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下)【完结】(45)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后来,也许病得深了,气力能省则省,无名不再给他喂招,耍起了手段。

反倒无趣得很。他一日比一日强健,无名一日比一日没精打采,打死不来气。

那他也只有手下留情,顺着无名些个,反正不知不觉也走得近了。

走得近了才发觉,不论是无心、无颜还是无策,皆未想过要救无名。

作为病劫,无名精通岐黄之术,患的是痨病,从小落下的病根,无药可救。

这三个弟妹,就和无名一般,早已接受了短命的事实,并安之若素。

可他不以为然,恐怕连无名自己也不知晓,无名想活下去。

每一回,只要他说道,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救无名,无名便下不了手杀他。

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十余个寒暑,他昼夜习武,学成本事,争得头破血流,也要来到无名身旁,不是好勇斗狠,也不是要攀高枝,想讨得无名的欢心。

无名以沉疴之躯,立于不败之地,能人之所不能,他自年少时就为之震撼。

那不是天赋异禀,而是一股子顶天立地的丈夫气,五劫因此而凝聚。

他想打败无名,也不想打败无名。他可以打败无名,但不能容忍,无名因病而败。

他本是这般光明磊落的,无名防备他也好,要杀他也罢,他会陪在无名身旁。

……若一直如此,就算粉身碎骨,受尽侮辱,他也不会怨恨无名,只会自认倒霉。

可他糊里糊涂,做了一个含鸟猢狲。无名说变就变了,不再目下无尘,或把他当做势均力敌的对头,却把他当做女子逗弄,这逗弄的劲道也不够,搅得他患得患失。

他在欢愉中忘乎所以时,无名皆是那般沉着冷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和无名交缠时,无名遍体洁白如玉,而他粗壮且遍体疤痕。

逼得他丑态百出时,无名会不自觉地笑一笑,他并不能领会,但他懂。

到了这个火候,就算不是无名,就算换一个男子来,也是一样的欢愉。

就算无名如今称要非他不娶,也和随便哪个男子说这话没两样。

他和无名早已不是家人,不是同门兄弟,只剩了断袖之谊,不再是独一无二的。

也许,无名练成九如神功,肺痨不治而愈,就不是他所熟知的无名了。

一个无所不能的无名,离他太远,能令他自惭形秽,却并不能令他振奋。

他也着实不该恨无名,恨什么,恨无名的没心没肺?

可最初吸引他的,正是无名的没心没肺。

无名的没心没肺,不是无情无义,而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承住千斤闸的气魄。

这样的无名,堪破天人五衰的玄机,练成九如神功,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确不会后悔,他不会活在无名的庇护之下,渐渐变成一个温顺的废人。

若侥幸能长命百岁,他会感激无名,是无名教给了他,如何自强不息。

无名这一滴眼泪,是属于他的,他也会记在心底,永不为念。

无敌孤身立在石滩上,想通了这一番道理,不由得豁然开朗,笑出了声。

最初,他向无名示好,熬那劳什子梨汤,遭同门兄弟奚落。无名不肯解围,不就是要告知他,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无名也曾与他交心,讲过这个理,他却未能入耳。

只想当然地以为,无名以有用和无用来分人,还怨这王八不讲兄弟情谊。

好一通折腾,死去活来,到了这个年岁,才能明白无名当初的苦心。

还争什么?五劫之首,病劫当之无愧,无名早已号准了他的脉,对症下药。

无敌想罢,再看苍穹时,便如他的胸襟一般,辽阔璀璨,再无一事萦怀。

他拍了拍衣裤,顺着来时的路,大步流星,回到喜鹊身旁。

喜鹊正吹着烤竹鼠肉上的灰,见了无敌,连忙起身,拉着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确信无敌无恙之后,喜鹊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马二哥,你怎去了这般久?方才,无名大哥来过了,拿了他的烤蜈蚣,便一言不发地吃着走了。”

“什么烤蜈蚣?”无敌不明所以,寻思了一回,出言问道。

喜鹊连比带划,添油加醋,把无名救了她,捉蜈蚣烤蜈蚣的壮举讲了一遍。

无敌听了,既觉好气又好笑:“啐,这王八,落了一滴马尿,却还不忘拿吃的!”

“蜈蚣能入口么,”喜鹊难以释怀,“怕不会吃坏了肚子?”

“他是什么精怪变的,一只千年老王八,吃不死他!”

第90章 移花接木

无名在水畔别了无敌,原路折返时,庄少功正对阿若念念有词地说道:“确非我刁难诸位,要诸位戒了荤腥。春夏时节,擿巢探卵,弹- she -飞鸟,绝非君子所为,常言道,‘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盼母归’,讲的正是此理。”

无名作壁上观,咬开蜈蚣的红壳,衔出香酥的软肉来吃。无颜和无策见了,迎上来道:“大哥,我和无策打了个赌,赌你是去出恭还是去偷汉子,输了的便要亲三哥。”

“这与我何干,”无心白衣如雪,立在树荫里,厌嫌地道,“为何一定要亲我?”

“因为你这登徒子,明知大哥去了何处,却瞒着我们两个!”

庄少功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无名让三劫围住,关怀地问:“无名,这半日,你去了何处,吃的什么?”

无名一声不吭,摊开掌中物,给庄少功瞧。

庄少功凝神一看,竟是半截没了脑袋的蜈蚣,还有半截,已教无名吃入腹中!

他手忙脚乱,哄劝无名扔了这邪物,又管教顽童似地,替无名揩净双手,推揉小腹,说些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的言语,不许无名再胡乱吃不入口的物事。

最终,众人以春菇和馕饼果腹,离了林子,往大理府置办马匹。

行至大理城外,向寄马的民家取马时,民家的院子里,只剩了一匹没精打采的红马。

这是无名的坐骑。另一匹白马,无敌的坐骑,已让无敌和丫鬟喜鹊先一步取走了。

对此,无名等四劫没甚言语。反倒是庄少功多愁善感,把酒祭道,权作敬了无敌,口中说道:“悠悠世路,乱离多阻,风流云散,一别如雨。”

前途未卜,庄少功料不到,回阳朔之后,他和无名,互换身份的两个人,会面临何等的考验。

真相大白之时,他固然需要无名陪伴支持,无名却也需要无敌陪伴支持。

无敌的不离不弃,能令无名动心。无敌的一走了之,势必也会令无名伤心。

他是不能原谅无敌的,故而风流云散,从此只当没有这个人,仁至义尽了。

有话则长,无话即短。众人置办了两架马车,二十匹滇马,浩浩荡荡,直奔阳朔。

不一日,到了广西地界,在老劫无颜的帮衬下,阿若已易容成了无敌的模样。

再往前行,便是思恩府,离阳朔已是不远。驿道却设了拒马,有官兵把守盘查。

旁边的雨亭贴着告示,说是京中来了大官,奉旨剿匪。

这几日,驿道要作押运粮草、调度将士之用,过往行人不得通行。

“岂有此理,”夜烟岚拔剑,几欲划了告示,“驿道又不是朝廷开的!“无心从旁劝道:“这是什么话?驿道正是朝廷开的。”

“便是朝廷开的,也是狗皇帝搜刮的民脂民膏,鞭笞百姓,由百姓的血汗铺成!”

“唉,小不忍则乱大谋,皇帝调兵遣将,来此地剿匪,为民除害,还则罢了。怕只怕,他是盯住了我等,也不知沿途驻扎着多少人马,正事要紧,又何必节外生枝呢。”

众人商议一番,决心避开驿道,绕过北面的大峡洼,再往东行去阳朔。

这峡洼,绵延百里,石窟遍布。好似一个筛子,存不住雨水,因而荒无人烟。

附近的瑶人,见峡洼两侧的险峰似坟头的石碑,便称之为乱坟弄。

众人请了一个瑶人领路,弃了马车及数匹口吐白沫的马,入乱坟弄看时——

几条狭窄的蛇径,逶迤地夹在重峦叠嶂之下。

两侧险峰的山岩,寸土不附,自裂隙长出野草,又让风吹斜了,摇摇欲坠。

此地常有山石坍落,道路错综复杂,活似迷魂阵,一天一个样。

没有瑶人引路,哪怕是久经风浪的老江湖,也会迷失方向。

夜烟岚忽道:“若有人在山上设伏,推石下来,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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