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章仪林情绪紧绷了一整晚，终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咧开嘴笑了。他的“计划书”马上就要开始实施，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不可避免，计划赶不上变化。
＊＊＊＊＊＊
章仪林往年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宅在家里，有时背上相机随处逛逛，偶尔也会参加同学聚会，老爸老妈知道他懂事也不大管他，照常出门工作或交际。但是这次回到家以后，老妈却一反常态一直跟着他，就算他出门也要打听清楚去哪、和谁、几时回。
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或看电视，老妈也总是常常出神地盯着他看，章仪林一时弄不明白老妈是什么意思。他和苏璠的事都还没来得及试探，老妈现在这个态度，反而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老妈，你有什么事就说，这么盯着我，我吃不下饭！”章仪林终是受不了了。
“你妈几个月不见你，估计想坏了，这小眼神我都要吃醋了……”老爸也在一旁开玩笑，可惜被老妈一个眼神瞟过去，立马干笑两声闭上嘴不敢再说下去。
老妈深呼吸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小心翼翼地问：“一一啊，你都24了，怎么还不谈恋爱啊？王婶家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上个月孙子都生好啦！”
“咳咳咳……”章仪林被噎了一下，庆幸刚才已经放下筷子，嘴里没食物，否则肯定要喷出来的。果然还是来了啊……
“老妈，是不是王婶又给你介绍女孩子了？”
王婶是他们同小区的邻居，也是社区干事，传说中的居委会大妈，儿子与章仪林差不多大，半年前刚结婚，孙子却已经生好了，效率高得很。儿媳妇是王婶一年前自己帮儿子相的，所以特别满意，成天在小区里嘚瑟儿媳有多好，孙子有多可爱。
平时她和老妈关系挺好的，操心完自己儿子的事，就开始给老妈洗脑，什么怕一一在上海工作万一找个上海媳妇就难办了，什么全国都知道上海女孩子嗲，上海丈母娘厉害，要是娶上海女孩，就是帮别人养了儿子，缠着老妈一定要给章仪林介绍一个本地女孩。以前老妈觉得章仪林才刚毕业，这事也不着急，顶多偶尔问问他的意思。
这几天看老妈这态度，章仪林猜想老妈多半被洗脑成功了。中国传统的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就是比学习，长大了比工作，再往后就是比收入、比家庭、比后代，自家老妈也不例外，她也好面子，从前章仪林虽然算不上特别优秀，但是一提起他来，所有亲戚朋友无不夸他乖巧懂事，从不给父母惹麻烦。但是现在留在本市读书工作的男孩子在他这个年龄很多已经进入结婚生子的流程了，老妈天天看着难免眼馋，而他别说带女朋友回家，在父母眼里他连恋爱都还不曾谈过。亲友常常旁敲侧击的问老妈，她被问多了肯定觉得没面子，上火着急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女孩我见过啦，家庭跟咱们家差不多，人也挺乖巧的。比你小一岁，明年就毕业了，她家里已经帮她安排进了二中当老师。”老妈也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起来：“我也不逼你相亲什么的，就让你多交交朋友，别老闷家里，行吗？”
章仪林抿唇不语，这是个机会，就像“计划书”里写的，自己早就知道回家过年，老妈肯定会关心感情问题。但是这次老妈不像以前一样半开着玩笑说的，今天显得格外认真，最后一句“行吗”甚至带着祈求的语气，听得章仪林心里酸酸的，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也说不出口了。
老妈从来没要求过他在事业上要多成功，从小只让他健健康康地做自己，所以他更能理解父母希望子女成家立业家庭圆满的心情，刚才心下一软想答应老妈“交个朋友”的请求，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给了他们希望，到时候自己再亲手打破，只会让老妈更伤心。
下定了决心，抬头注视着老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把话说了出来：“妈……我已经，我有，对象了。”
老妈听了眼睛瞪大了许多，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呆住了，但是很奇怪，章仪林在老妈的眼睛里没有看到惊喜，有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闪过，他没抓住。
“噗——！”一直在旁边偷听的老爸倒是马上反应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高兴地说：“真的吗！？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害我每天都被你妈唠叨，说我都不关心你的大事……”老妈又一个眼刀甩过去，老爸倏地住了嘴。
“那……什么时候带回家？”老妈眉头紧紧拢着，章仪林不明白老妈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嗯……我打算过完年就找个时间带回来给你们看的。”
老妈意味不明的盯着满脸纠结的章仪林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好，吃饭吧。”接着就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晚饭，一旁的老爸也跟着明显松了口气。
章仪林纠结的是计划需要调整，本来是想先把苏璠当儿时的朋友介绍给他们的。他以为老妈会继续追问，是什么样的对象，姓名年龄籍贯职业……一样不落地审问清楚，哪知老妈就一声“好”，反而让他怔住了。
这完全不是老妈正常的反应。
但是看老妈一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的样子，章仪林也不敢再开口，一是情况不明，怕触雷，二是怕自己嘴笨，反而把出柜这么大件事情搞砸。
接下来几天，老妈没再像母鸡盯小鸡仔一样盯着他，正常地工作和外出访友，也没再打听章仪林的感情问题和每天的行程。由于临近过年，作为家里的主妇，需要准备很多年货，章仪林看老妈忙碌起来，也松了口气，主动要求帮老妈一起外出置办年货，访亲送礼。
有时需要去岛外比较远的亲戚家，走了不少路，回到家，老妈会拿出上次中秋博饼时苏璠送的足浴盆泡泡脚，章仪林帮老妈加上水试好水温，坐在一旁陪着说话，但发现老妈兴致不高，反而低头盯着足浴盆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