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堂前武开阳 作者:阳关大盗【完结】(20)

2019-05-17  作者|标签:阳关大盗 强强 江湖恩怨

“你为什么要找镇北天拜师呢?”武开阳托着下巴问。

“我说过了呀!因为我爹爹叫我……”

武开阳摇摇脑袋,打断道:“除了你爹爹呢,你又想得到什么呢?你为什么想来找镇北天拜师?”

文清腼腆地笑了:“我听我爹爹说,如果做了镇北天的大徒弟,就能住大房子,有好多师弟师妹们可以使唤。”

“你就是为了住大房子,有很多师弟师妹使唤,才来拜师?”武开阳提高了声音。

“对呀!”文清点点头。“爹爹说,我天资很好的,镇北天肯定会收我。”

武开阳听罢,心不禁沉了下去……

这么说,镇北天真的会收文清了?

一晚上辗转反侧,武开阳似睡似梦,眼前一时间好像晃荡了许多死人,又依稀看见了法场的刀光……他为什么这么千里迢迢赶来云州?他躲藏的运货车出了京城就被山贼打劫了,车夫和送货人都死了,他趁着山贼们睡觉的时候滚下山,被一户猎户救起。路上他曾遇见过野兽,好几天都吃不上一点东西,鞋子早就磨破了,脚底脱了一层皮又一层的皮,磨成了厚如硬板的脚茧。最后一段在云州的路,武开阳是靠着行乞度过的,他和野狗争过食物,为了半个馒头和其他乞儿以命相搏……多少次,武开阳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法场上那一颗颗落地的人头,仿佛都扛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又怎么敢死?心中一簇火焰支撑着他,多少次,武开阳觉得走不下去了,疲累饿动不了了,病得头昏脑涨了,他都坚强地爬起来,咬着牙,终于熬到能亲眼看见云雾缭绕的千仞山。

这一路,他走了整整一年又半。靠着好心人的施舍,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白虎堂脚下——而文清说什么呢?说拜师是为了住大房子,有很多师弟师妹可以使唤?

武开阳感到有什么狠狠地攫住了自己的心。

第二天,武开阳就和其他孩子说,文清是得了瘟疫来的,不信大家看他手上,那红红的点,一排一排,好不吓人,不是瘟疫是什么?孩子们本来就觉得文清与众不同,一听武开阳这么说,都一哄而散:“痨病鬼!痨病鬼!”

当时文清哭得撕心裂肺:“我没得瘟疫,我没得!这是我娘给我点的红痣,通经脉的!呜呜呜……我没得瘟疫!武开阳,你坏,你凭什么跟人说我得了瘟疫,你凭什么造谣?”

武开阳几乎是本能地说:“你要我说你没得瘟疫也可以,不过你要听我的,你跟我来。”

他把文清带到一个山涧边:“你把你的坠子借我带一天,我就跟大家说你没得瘟疫。”

当时文清睁着朦胧的泪眼看着武开阳,一眨一眨的:“真的?”

武开阳说:“我说话算话。”

文清把坠子小心翼翼地解下来递给武开阳:“那……那你小心着戴,就一天呀,约好了。”

武开阳把坠子接过来揣进怀里,忽然猛地一击,一掌就把文清打坠下了山涧。

文清那不可置信的脸,后来一直残留在武开阳的记忆里。他把坠子拎出来看了看,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回到房舍,对小伙伴们道:文清因为得了瘟疫,他们家把他接走治瘟疫去了。众孩童不疑有他。

两日后,武开阳凭着文清的坠子,见到了镇北天。镇北天看了看坠子,又看了看武开阳:“这不是你的东西。”武开阳跪着说了自己身世,又说了这坠子的来龙去脉,镇北天当晚就把奄奄一息的文清从山涧里捞了上来,派人送回了他唯一的亲戚舅舅家。

当时文清几日没吃饭了,饿得哭声都虚弱:“堂主爷爷,那坠子是我的!不是武开阳那个坏人的!”

镇北天只说:“连这点心思都没有,我可不敢收你做大徒弟。走罢!走罢!”

武开阳回忆往事,一怔之下,文清已经越来越近。文清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武开阳的脸上。武开阳只好杵着拐杖,独腿上前一步,道:“白虎堂堂主座下大弟子武开阳,在此久候公公了,里面请!”

闻言文清轻轻地把手一抬,那五指如白蜡雕琢般细瘦光滑,步辇随之停了下来,正停在武开阳面前。

文清居高临下地看着武开阳,慢声细语地道:“正之,你可还认得我?”

武开阳低下头:“公公身居大内,哪里是寻常人等能见着的?这不,为了见公公,得放十门的礼炮才行呢。”

文清眯起眼睛,抬起尖尖的下巴,高深莫测地注视了武开阳片刻,又一摆手,那步辇才继续往前走了。武开阳不禁低头瞪了方欣一眼,好像无声的质问,身为白虎堂弟子为何要自甘下贱。可方欣对武开阳的目光却恍若未见,低眉顺目地抬着文清坐辇,一路往前走了。

武开阳看着那背影,心里自嘲了一声,他看走了眼了,这少年哪里赶得上封淳?别说他根骨不如封淳,就算他根骨比封淳还好,这般心境,终究成不了大器。

只是文清……文清来得太不巧了。

武开阳身为大弟子瘸了一条腿;二师弟封淳又刚受了内伤,也没完全养好;镇北天更是被太子之死压得动弹不得……武开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7章

“咚——咚咚——”

叩山的大鼓敲起来了,鼓声轰轰隆隆地传了开去,文清坐在步辇上,灌注了内力在鼓锤中挥动,一时间千仞山间万鸟鸣飞,更衬得山间明堂上一片寂静,只余一展展白虎旗呼啦啦地迎风而响。

下面抬辇的方欣和几位太监,都被这清绝的内力所慑,一时间额上冒出细汗。文清放下了鼓锤,那鼓锤刚落在三师弟捧着的木盘之内,就化为一尘粉齑,随风而散。文清y-in柔的声音传遍全场:“杂家今日来叩山,是奉皇上和老祖宗之命,听说白虎堂的大弟子武开阳,偏偏要逞能赢了东宫的侍卫,今日,杂家便来领教一二,也为太子爷讨回一个公道。”

封淳这时站在镇北天的身边,闻声走出一步:“公公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叩山门就是比试,与公道又有何干系?东宫侍卫,输了便是输了,当年太祖皇帝与白虎堂堂主约法二十三,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堂规之中。难道公公此来,连太祖爷也要一并讨一个‘公道’不成?”

“淳儿,”镇北天皱眉低斥,“少说几句。”

文清闻声走下步辇,一身白衣如缎,宽大的后摆好似女子的长裙,随着他细碎的步伐,如在足底开了一盏一盏水仙花。他对着封淳微微一笑:“你就是这些年,名扬天下的封家小子?长得倒的确是一表人才,难怪在江湖上有那样的盛名,也难怪老堂主这么宠爱你、器重你,白虎堂怕今后,就是要传到你手里了。你若是对我不服气,等会儿我自会来瞧瞧你是不是名副其实,不过在你之前,我要先会会武开阳。”

说着文清一跃而上五丈的比武台,武开阳杵着一根拐杖,独步从山口跟着文清坐辇一路上了千仞山,这时也到了明堂处,亦一跃而上比武台。

武开阳道:“文清,我不与你多说了,来吧!”

文清微微眯眼:“你的斧子呢?”

武开阳笑了一声:“我跟你打不用斧。”今天武开阳出门便没带兵刃,想到这一次圣意已明,本就不是比试,而是要给皇家一个脸面,那就是白虎堂必须要输,既然如此,还带兵器做什么呢?让它饱尝铁血荣光的刀锋再屈膝收敛锋芒吗?武开阳十分地不愿意。再说自己已经瘸了,现在脚伤未愈,左右估计也不是朝廷来使的对手,不如让人一招制胜了了事。可武开阳万万没料到的,来使竟是文清。

文清闻言,眸色中闪出一道厉光,武开阳‘斧’字未落,文清身形一闪,已经来到武开阳面前:“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随着文清的话音,他一挥袖,果然当胸就朝武开阳打去,用的正是武开阳当年一掌将他打落入山涧的一招武家功夫‘巨门’!

文清未曾学过此招,却凭借记忆将招式之风模仿了一个七八成像。‘巨门’本意是在漫天兵甲的围剿中,通过包含内力的一击,击在离自己最近的敌人身上,然后内力一荡开去,如在自己周围形成一扇巨大之门般,抵御攻击,乃是以攻为守,绝地逢生的招式。而那被打中的人,必定气血翻涌,心胆俱裂,这样那内力才能如此荡开。

武开阳脚虽瘸,眼却不慢,眼看着文清一掌当胸击至,武开阳尚有心想着:这一招的精髓该是浑厚,但掌风竟如此凄厉,倒不如不叫‘巨门’,叫‘锥心’比较合适。与此同时,武开阳忙调动起内力抵御相抗,只听嘭的一声——文清的掌击正落在武开阳的胸口,武开阳被一瞬间打飞了出去。

武开阳在空中吸了一口气,虽然筋脉没有震断,但是当胸这么一击,没有任何格挡,仅仅靠内力相拒,到底是托大了……文清早非昨日可比,内力虽然算不上浑厚,但是如此清绝,如在人当胸豁开一条口般,倒是连武开阳都没料到的进益了。武开阳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比武台旁的山石上,内息涌动,文清随之飘然而至:“怎么,与我交手不用斧,你就这么点能耐?”文清话到尽时,带出一丝宦者的尖音,平日里的慢条斯理倒是荡然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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