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 作者:萧九凉【完结】(55)

2019-05-17  作者|标签:萧九凉

自此,薄肃竟在九曜山上住了下来,每日阿萍都要上山送食,他舍不得自家公子日日吃山菜野Cao,怕饿瘦了,每日变着法做菜送去。

那方摒怎能答应?

亏得阿萍每日一壶好酒续着,方摒得了酒,也就哼哼两声,熟视无睹。裴云惜每日到琴舍修琴,他手艺尚可,却仍有一些不足,面对某些毁坏,无从下手。薄肃时而指点他,时而也只能摇头作罢。裴云惜依着修琴古籍,一页页翻找、琢磨,试图寻找方法。

修琴本是枯燥至极的事务,耐得住x_ing子的人,才能细致地修好一把琴。可谓制琴人是爹娘,修琴人是恩师,各有其职,缺一不可。

薄肃倒是应了方摒的说法,非要与之论道一番,探讨一下这修琴之道可非要断情绝意?方摒老来倔,遇见薄肃的冷硬,杠上了。两人时常斗琴,分不出高下。原本方摒应是薄肃尊敬的长辈,那夜撕破脸,薄肃也懒得再顾,两人硬碰硬,末了,倒是颇有忘年知交的意味。

方摒常恨道:“竟还有此等凌厉后辈,真是老朽疏忽了,哼。”

薄肃道:“晚辈承让。”

方摒,气绝。

薄肃论道罢了,便会光顾琴舍,裴云惜修琴,他便在一旁看书,两人一室,无言融洽。

裴云惜盯得双目酸涩,抬眼一瞧,只见薄肃从容淡然,执手阅卷,如此便心安之极。

“嗯?”薄肃好似觉察到了他的注目,抬头询问。

裴云惜不好意思地敛下眸,问道:“陪我,可无趣?”

“无趣?”薄肃微微挑眉,“若非你嫌我无趣?”

“我……分明不是此意。”裴云惜知晓薄肃是在玩笑,却见不得他一脸正经肃然,“日日修琴,陪不了你,怕你耐不住——”

“云惜,你可知我家中有一处琴阁?”

“知晓。”

“我在琴阁中荒度十数韶华,不比此处少半分。”言下之意,他怎会嫌弃此处无趣寂静,他素来是极耐寂寞的人。

裴云惜闻言,微微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他不该妄自菲薄,胡乱揣度薄肃的心意,无人能勉强薄肃,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午后阿萍忽然登门,急急忙忙道:“公子,公子,黄大师来了!”

“你说什么?”薄肃一怔,裴云惜也茫然抬头。

阿萍站在琴舍外,扒拉着门框,焦急道:“公子,您不会来临安一月,将自己的师父给忘了吧!”

竟是黄飞云来了?

裴云惜惊讶道:“黄大师现在何处?”

“自是在府上歇着,指名要小的来催公子回去,他要见您呐!”

薄肃沉吟片刻,才道:“虽不知家师何意,但我仍需回府一看。”

裴云惜赞同道:“快些去吧,莫要黄大师久等。”

薄肃搁下手中卷轴,随阿萍离去。裴云惜不作深想,直至傍晚惜音来喊他吃饭,到了饭厅,方摒见他一人,问道:“那臭小子呢?”

从薄公子变成了臭小子?裴云惜失笑,如实道:“慎言的师父黄飞云黄大师来了,他下山去侍候了。”

“黄飞云?是京城里那个黄飞云?”方摒眼露精采,兴致盎然道,“此人百闻不如一见,该寻个日子会会才是。那臭小子有个好师父,哼。”

裴云惜暗自笑道:“年前徒儿曾去京城访友,有幸得见黄大师一面,前辈琴艺超然,徒儿不得不叹服。”

“你在师父面前夸别人,真真胆大包天了!”方摒怒道,“坐下,吃饭!”

裴云惜老老实实坐下,老老实实吃饭,一言不发。方摒见两个徒儿如此沉闷,反倒不满,道:“一个两个,怕死不活,难不成是我摁着你们吃饭?”

“不敢,师父。”惜音怯怯地答道。

裴云惜道:“师父,消消气。”

“消气?见着你们,特别是你,我怎么消气?还有几把琴没修好,你自己说。”方摒瞪他一眼。

裴云惜又如实道:“三把。”

“因私情误事,我该如何说你好?简直跟陆九骊那个老傻子有的比……”方摒碎碎骂着,居然还扯上了陆九骊。

裴云惜不禁好奇:“陆老先生,犯了何事?”

方摒一愣,似乎有些忸怩,道:“他还能作何?自然是同你差不多,做了这样的傻事。”

“师父,何事呀。”惜音突然期待地望着他。

方摒沉吟半晌,似乎权衡了一番,才道:“陆九骊那个傻子,年轻时和人私会,忘了他师父交代的要事,本是差他晒琴,结果他和人在后山卿卿我我忘了时辰,恰好那日大雨,晒出的琴全淋s-hi了,琴身全部泡发,毁个精光。他师父硬生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要将他逐出师门。他为表歉疚,和相好的断了关系,自愿侍奉他师父终身,不娶不离……所以他很少离开雁荡山。”

裴云惜听了,莫名心惊,问道:“那……陆老先生的相好?”

“他相好?”方摒忽的耸肩一笑,“自然是怪他忘恩负义,远走他地……即便数年后再次相逢,两人早已不是当年……咳咳,惜琴,师父的话摆在这里了,那臭小子即便琴艺再好,也与你无关,若你执意要随他走,师父就当没有过你这徒儿。”

裴云惜呆住了,不可置信道:“师父……你说真的?”

“师父最不信情情爱爱,你好自为之吧。误了琴修,那便是耽误你自己。”方摒说罢,似乎心情愈发糟烂,兀自吃完饭起身走了。

留下裴云惜和惜音,面面相觑,无精打采。

夜里独眠,裴云惜有些想念薄肃的怀抱与体温。不过几时未见,却甚是留恋。他师父方摒更是愈发怪异,以前随他如何,未曾苛求到如此地步,怎忽的……夜半蜡烛将要燃尽之际,被窝蠕动,裴云惜迷糊睁眼,却见薄肃悄然盖被。

“慎言……你?”

“嘘,睡了。”薄肃自知吵醒了他,轻轻楼过他,拥在怀中,低头亲了他额间一下,“闭眼。”

裴云惜乖乖闭眼,贴着薄肃略带寒气的身子一动不动又睡了过去,翌日他倒是醒得比薄肃早,待薄肃醒来,他已不知瞧上薄肃几遍。

“什么时辰?”薄肃沙哑着问。

裴云惜心头一颤,直直地锁着他半阖的眼眸:“天刚亮,还早,你……怎昨夜还回来?”

“自然是……”薄肃微微眯起眼,好似在思考什么,“……记挂你。”

裴云惜顿时羞赧,两人并肩躺着,不急着起,便一搭一句聊了起来。裴云惜说了昨夜方摒讲述的关于陆九骊的逸闻,颇为不解:“陆老先生心x_ing豁达,没想到年轻时也伤过良人。”

薄肃却道:“你师父讲这事,不过是用来震慑于你,别无他意,你何必感慨良多。”

“若我因自己犯错而伤了爱人,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裴云惜沉声道,撇头去看薄肃。薄肃用眼角觑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裴云惜难得表露心意,却只得他一声笑,顿时周身窘然,脸皮子烧红。

“云惜,”薄肃揽过他,笃定道,“我猜陆九骊伤的人,你我都认识。”

“啊?”

说明:

下一章,风起云涌╮(╯▽╰)╭

第三十章

临起身,裴云惜仍是未能猜出陆九骊的相好是何人,薄肃打哑谜似的冲他摇摇头,意思是任他自己再猜。

裴云惜素来对情爱之事察觉甚浅,无从猜起,只得作罢。

这日薄肃仍要下山,若在京城也罢了,但在临安,黄飞云千里迢迢而来,他这个做弟子的不好生伺候着,着实说不过去。薄肃故而向裴云惜说明,要离开几日,有事记得差人来柳居寻他。裴云惜自是不会劳烦于他,轻轻笑笑而已。

正午吃饭时,方摒便问裴云惜:“惜音道上午还见着那臭小子,怎不来吃饭?”

裴云惜道:“自然是去作陪他师父了。”

“哼,还挺孝顺,我怎么摊不上这样的徒儿?”

惜音在一旁嘟嘴委屈:“师父,弟子做得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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