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风雨后 作者:益凉【完结】(27)

2019-05-16  作者|标签:益凉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怅然若失

  “公子你知道什么,今天在街上我见到都是姬繁在率人搜寻,说不定那老头子早已不管事了。”

  “最不想要来的事情还是来了,棋儿,你马上把公子扶到后面柴房里,我煮好这壶药也过去。”小全子在一边扇着药炉,听完他们的说话后道。

  

  那间柴房已然被小全子和棋儿两个人打扫过了,门一开,只看到里面堆满了木柴和旧物,但是在最边上,搬开一张橱,矮身进去,里面贴着墙留有一条窄长的空隙,大约两步的宽度,可以藏人。

  他们垫好柴Cao,把这家没有搬走的被褥,铺了上去,可以安睡,另备好了干粮,和陶随常用的药,就是预备着这种时刻。

  半夜,他们都没有睡着,只听得一阵又一阵刷刷刷整齐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大街上传来——那里是西城门进城的必经之路,想必姬繁已然开了城门。

  

  冬夜寒冷,寂静的夜色中那一声声没有停息的脚步声特别清晰,碾过每一个留守的人的心,煎熬万分,前途难卜。

  虽说并没有听说阑军在哪一处攻下的城池大肆屠杀,但是谁能保证这次没事呢。

  

  看着用来兼备着取暖用的药炉里一星火光都没了,棋儿和小全子一起挤在两床厚厚的棉被里,带着哭腔儿说:“小全子,我们以后怎么办呀,光这儿的柴火怎么用,还有公子的药,我们的吃食,都不够用,能抵银钱的东西都还在城东的旧院子里,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哪里还有当铺开着,呜呜呜,怎么……怎么会这样……”

  “别哭了,当年徐凌云叛乱那会儿,你是小,不记得,那时候连着有一年多都是这种日子,提心吊胆的,平日上个街也不知会不会就被抽丁走了,被流寇土匪杀了,人都穷的没办法……这样的战争之时,能留着一夕x_ing命,就是好的,哭也没有用。”小全子目光亮亮的看着被月光照得透白的窗纸,说道。

  陶随本来浅浅地眠着,听到说话的声音转醒了,将小全子的话听了个分明,道:“留着一夕的x_ing命也是好的么……我都不知道我留着此刻的x_ing命是为了什么。”

  “公子,你醒了,好些了么。”小全子见陶随醒了,回转过身来看睡在里头的他,“公子不知道你留着x_ing命做什么,但是我懂得。”

  “你倒说说。”陶随模模糊糊地说,他头疼的厉害,觉得嘴唇上面s-his-hi的,有浓郁的血腥味。

  “说句不好听的,公子大约和小全子一样,出身卑微,从小世事就处处让你抬不起头来,可是心中存着一股子傲气,所以公子看上去虽然软弱可欺,却不会去自尽,因为公子不愿意向世人作出懦夫的样子,选择死,即使世人不那么看,公子心里也会看不起自己。或许还会再心里说,你看看,人们说的对,你就是这般懦弱,而你最不愿的就是这个。”

  陶随听他娓娓道来,觉得似是说道了些什么,有些痴楞,都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擦过唇边,摸到的是血迹,倒是小全子点亮了油灯,来看陶随的病情,被他鼻和唇边的还在流出的汩汩鲜血吓了一跳:“血!公子……”

  他刚大叫出声,就听棋儿面色惊恐地“嘘”了一声,他马上静了下来,就听到军靴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队的人,已然进了后院,朝这儿来了。他忙吹熄了灯,接着窗户纸透过的一丝光亮,看向陶随的方向,担忧惊慌恐惧,但束手无策。

  

  半响,听到四五个人进门的声音,轰然的声响似乎把门一并掀掉了,外头红亮的火把光焰透过木材杂物的空隙一道一道地s_h_è 进来。

  “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搬了。”

  陶随听到一个威严有些暗哑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消一会儿,杂物被清空,他们三人如同家藏的老鼠,终于曝露在一队阑国军人的火把光下。

  

  “安公子?!”棋儿第一个认出了那个昂然地站在最中间穿着一身华贵铠甲的人。他的声音是何等喜悦,这个人以前他们救过,那么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

  “安晃?”陶随被小全子半扶起来,火光亮得他睁不开眼,只是凭着看到的身形气质,征求确定般的叫了一声。

  

  被叫做安晃的人并没有直接答话,走上前,将陶随从小全子手中接过来,裹着棉被,小心翼翼地抱起。

  “阑国安亲王傅思邪。”他说,“不过叫我安晃也行,随你喜欢。”

  见怀中的人把头低着不应一句话,他也不予理会,扬声道:“马上去金尘院把顾侧羽顾公子带过来。”

  “这城里没有一处地方得我的心,你随我去城外的军营可好。”说罢他又转回来柔声在陶随耳边说。

  陶随本来有千思万绪,都病痛搅得无心去想,只得点了点头,一阵晕眩。

  

  再一次醒过来,是在军营里安亲王傅思邪的大帐里。

  陶随看见那个以前叫安晃,现在叫傅思邪的人,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批写着什么,这情形不免让他想到之前他还在宫里的时候,陆璟也是这个样子。

  这一想不知触动了心里什么,表现在面上,他咳了起来,惊动了专心致志的傅思邪。

  

  他走过来,换下了铠甲,一身藏青色软缎提花的宽袍,也看得清晰了,但陶随总觉得不真实。

  

  傅思邪狭促一笑,坐在床边,将陶随抱到怀里,先亲了一下额头,不顾陶随的躲闪,他笑说:“你别动,让我亲一下啊,我为了早点来找你,央求我皇兄今年夏天就发兵了,一路攻城略地,我都身先士卒,一身的伤,只为了早些来见你,你就不能领一下情。我听说钱华死之前大喊妖孽害国,死不瞑目啊。妖孽,我自见了你就为你牵肠挂肚,你害得我那么苦,怎么补偿我。”

  陶随听了他的话,果然没有动静,他以为他是默许了,轻轻的抹掉还残留在陶随额头上掩盖朱砂痣的水粉,要继续亲昵,却见陶随一只眼睛倏然淌下泪来,只听他说:“那倒是我的错了?南国的覆灭倒是因为我,我的出现让皇帝去彻查陶家的事,以致他不得不把能为他死守的将才流放,你为了来见我提早发兵,南国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被你们一举拿下,这一切都是我害?!”

  傅思邪觉得他断然不是话面上的意思,但是他面无表情,让人难猜测他为何无缘无故发起火来。

  下一刻,他被陶随断然地推开。

  他都没想到陶随还有这样的力气,顾侧羽还说他快要不行了呢。谁知陶随刚收回手就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

  

  陶随强忍着不适和满嘴的血腥。

  “南国富丽繁华,山川秀丽,又政事荒废,军队衰疲,阑国早就虎视眈眈了,一面暗通朝廷首辅,一面亲自探查地形,分明就是认定了今年之内拿下南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看的懂,你明白,姬乾明白,钱华难道不明白,这满朝文武总会有几个明事理的人吧,何苦都来冤枉我,何苦死死揪住我不放,一齐要按着我低头认罪,我死了这仗就不打了吗,我死了一切就太平了吗?天下分合要真是我一人之力,我便是那天上神仙,哪会一身疾病,任人摆布……”陶随越说越激愤,似乎要一气说尽这些日子的怨艾,只觉得有一股气一直要冲上自己的头脑,他知道这样下去不妙,像是要将这一颗心都倾吐出来的样子,话说完了,他的命也快了。

  他急着想忍着,想停下来,但是他发觉竟然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傅思邪似乎看出了端倪,忙上前,和缓地拍他的背:“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慢慢来好不好,缓一缓。”

  

  正在此时,帐帘被人唰地掀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傅思邪转头眯了眯眼,想知道是谁这么胆子,不通报一声就敢擅闯。

  却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

  紧跟着来人追来的侍卫忙请罪:“安亲王,崔将军说有急事禀报,直接冲进来了,我们拦也拦不住。”

  “哦?崔将军有什么事,要这么着急的来禀报,不是让你留守曼城吗,莫不是曼城又让南国军夺了回去?”傅思邪用他一贯闲懒的语调说道,一边还温柔地擦拭陶随嘴边的血迹,

  “我来看德艳。”崔明乐看到这一幕,直愣愣地来了一句。

  陶随本来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下不由得把头又抬了起来。

  

  两个昔日的好友,或许一方还有些别的什么情愫,就这样对视着,只隔了一两个月,却像是隔了山长水远,千年万年。不远处的京城里正在纠察南国将士,崔明乐身上阑军将领银白色的战袍如此刺目。

  或许所有的事无关仁义,无关爱恨,到底是什么,竟然所有人都困在一个局里。

  陶随不知道崔明乐想起了,他自己,想起了那一年烟河秋月,浩淼水面,无边月色下那一曲《倾杯曲》。

  

  “你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傅思邪并不介怀的样子,轻松地说。“那这样啊,人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德艳,你……”

  “唯亮?远远地我看背影还不相信是你,这走进了一看,开真是,怎么你赶来了。”顾侧羽端着药从远处走来,说完他向陶随了解地笑了一下,走到室内放下药,刚要再说什么,不远处又来了两个人。

  为首地一人穿着金黄的铠甲,护胸镜边重重的海水龙纹,他身后就是叛国的禁卫军副统领姬繁。

  为首的那个人谁都没看,只看了陶随一眼,说:“难怪二弟心心念念想要马上攻下南国,果然是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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