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志怪 作者:竹响【完结】(7)

2019-05-16  作者|标签:竹响

  杨纶点头道,“孔烈学问不好,却有闲财,便施恩给囊中羞涩的陈唯孝。骗得陈唯孝的花鸟画,敬献给喜好花鸟的尤大人,哄得尤大人高兴,便与孔烈有了交易。但后来陈唯孝知道了此事,便去找尤大人,恰巧遇上前来叩问的孙禾,尤大人为防此事外泄,便将试题一并告诉了陈唯孝和孙禾。如此,便将三人与尤大人之间的因果解释干净了。”

  “过于随意。”夏寅明皱眉,道,“要说孔烈与尤檀有交易,倒是解释得通,可陈唯孝与孙禾一上门,尤檀便将试题泄露给了他们,这便有些不合理。试问,陈唯孝不过是想要上门将花鸟画之事揭露,尤檀听说真相,最多不过气愤,断不会为此而暴露与孔烈的交易。孙禾更不必说,他与孔烈、陈唯孝并不相识,拜访尤檀也有可能单纯是出于尤檀是掌管此次科举的官员。一次普通的拜访便将试题泄露给他,这说不通。”

  “万一孙禾与尤檀未见面前便有了约定呢?”杨纶问道,“尽管相较起主持此次考试的礼部申大人,见尤大人确实更容易些,但孙禾并未尝试着拜访申大人,而是直接去找了尤大人。这便不能排除孙禾一早便认识尤大人的可能。”

  见夏寅明沉吟不语,杨纶也明白,他们在此讨论也不过是猜测,杨纶叹气道,“此事又得等些时日。要断定尤大人是否将试题泄露给了陈唯孝和孙禾他们,还得等祭酒大人他们检阅试卷判定。”

  “祭酒?国子监程大人?”夏寅明问道,“试卷成绩已经出来了?”

  杨纶点头,就听夏寅明接着问道,“那你可入了殿试?”

  杨纶摸摸鼻子,好似有些羞涩,咳了一声,道,“约莫得见天颜。”

  夏寅明不出所料的点点头,心中有些好笑。别人入得殿试多半愉悦狂喜,而杨纶竟有些别扭,这x_ing子也是奇。

  “今日下午我刚从杨阁老处得了消息说即将放榜,傍晚尤大人便遇害,这时间上太过紧凑了些。”杨纶好似并不想继续方才话题,对夏寅明道。

  夏寅明顺着说道,“确实,杨阁老身居内阁,凡事都是第一手得到消息,如此说来,在这段时间里得知放榜消息的人,便极有可能是凶手。”

  杨纶点头,道,“凶手知道你大理寺和镇北抚司的办事效率,便是担心你们比他先对尤檀下手,才急于替天行道,选在刚刚日落便动了手。”

  “如此,只要确定何人能在此期间获得消息便可。”夏寅明看向杨纶,眸中深邃,“并且凶手还提前知道了尤檀泄露试题之事。”

  “那么,凶手极有可能cao办此次科举的人。”杨纶灵光一闪,抓着夏寅明,忙道,“先前申大人身边的长随曾在尤府出入,那时正是尤大人遇害之后。”

  “申尚书?”

  9.

  深夜长谈让杨纶有些吃力,夏寅明原本让杨纶在碗碗巷住下,可杨纶还是托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国子监。理由竟是杨老夫人明日一早定会着人往国子监送汤药,每回杨纶“用功读书”,总少不了杨老夫人的补药。

  果不其然,杨纶在国子监还没睡醒,杨老夫人手底下的丫鬟便递上了汤药。杨纶只得起身喝完,临了让丫鬟即刻回去复命。那丫鬟看杨纶惺忪的样子,笑着回道,“小少爷温书辛苦,定是忘记了,今日是长公主寿辰,老夫人今日一早便前往公主府陪同了。老夫人命小的提醒小少爷,晚些时候不要忘了前去祝寿。”

  杨纶颔首,公主远嫁的多,留京的也就那么几个,自家祖母是因为跟陛下一母同胞,自是舍不得外放。倒是长公主,却是因着寻了个有能力的丈夫。长公主尊长,脾x_ing也刚硬,这一硬,便阻克了姻缘。待到自家祖母都已经生下父亲,长公主还云英未嫁。还是陛下登基六年后,太后亲指了当年的探花郎,这才促成了一段姻缘。杨纶有时听他曾姥姥说起,长公主那是自己挑中的驸马,也不弃对方不过末品小官,执意下嫁。好在探花郎也争气,一步步青云直上,做到了目前的正二品礼部尚书。

  长公主整寿,本该大肆cao办,不过今年却出了科举举子的命案,负责主持科考的申大人亦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于是长公主便谢了圣上的恩典,没有在宫里cao办,而是回了公主府低调的举行。

  杨纶略一沉吟,便对丫鬟说道,“你将老夫人一早备好的礼带上,本少爷现下左右无事,便亲自去谢老夫人。”

  长公主府气派,却有些陈旧。府邸是圣上所赐,可长公主却更喜住在申府。只是此次寿宴来往人多,才又搬来公主府举办,因而一应器皿都临时从申府搬来,倒是与原先公主府的规制有些格格不入。好在长公主x_ing子直爽,倒也不太在意这些。

  因为宴会定在晚上,公主府里来往客人还不多,可杨纶却在前厅遇见了夏寅明。他穿着官服,跟在一位老者身后,看到他进来,朝他点了点头。

  那位老者循着他的动作也看到了杨纶,眉心紧皱。杨纶叹了口气,上前恭谨地行礼,道,“学生杨纶,拜见王大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寺卿,王碧山。

  王碧山点头,目光严厉,道,“免礼吧。你便是杨阁老的孙子?”

  杨纶低声道是,就听他说道,“素闻你喜欢辨案,时常跟着景行出入刑部?”

  杨纶听对方叫父亲表字,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可长者问询,定要回答,他谦虚道,“不过是跟着涨涨见识,比不得大理寺断案如神。”

  王碧山回身看了眼夏寅明,说道,“你若是喜欢断案,大理寺倒是好去处。听闻你已经入了殿试,不论殿试结果如何,若你想进大理寺,本官可举荐你。”

  杨纶腿肚子打颤,心想,你同杨阁老斗气也不用带上我吧,我入你大理寺岂不是让杨阁老扒我皮。嘴上还是道,“何德何能,大人抬爱。”

  夏寅明在一旁看着他抽动的眉角,嘴边的笑几乎要绷不住。好在此刻仆从来请杨纶,才让杨纶脱了身。

  本以为离了王碧山便可松口气,可一转到中庭,便见到杵在那里的杨景行。杨纶看到自家父亲擒着笑,幽幽看着他,瞬间便知道,前方恐怕又是一劫。

  果然,杨景行挥退下人,上手一拎,扯着杨纶的耳朵便进到一间房里。

  “哎呀,父亲大人,疼啊!”杨纶垫着脚叫道。

  “还知道疼就好!”杨景行甩开他的耳朵,气笑道,“你瞒得住杨阁老,难道还以为能瞒得住我?”

  “父亲你怎么学得这妇人家的行径!”杨纶对着父亲倒有些脾气,揉着红红的耳朵抱怨道。

  “那你是让我奏请阁老,启用家法?”

  “不不不,父亲,孩儿知错了。”杨纶连忙道。

  杨景行瞪着他,有些无可奈何道,“你喜欢断案,跟着我去刑部还不够吗?刑部十三司,案子还少吗?为何偏偏要c-h-a手这次的科举案?”

  杨纶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有些歉疚,解释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先前只觉得这事儿蹊跷,孩儿又刚巧参加科举,便想瞧瞧。不想却牵扯出科场舞弊的事情来。但是此刻你若让我放手,我恐怕寝食难安。眼看接下来便是殿试了……”

  杨纶好似提醒一般,杨景行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只闭眼深深吐纳,缓住自己的怒气,问道,“那你现在可有发现什么?”

  杨纶连忙招呼父亲坐下,取了桌子上的茶水给父亲倒上,将这两天的调查细细与他说来。末了道,“孩儿觉得,死者三人定是与尤大人有过交易,这也是凶手选择杀他们的原因。”

  杨景行哼笑道,“何人教你编排朝廷命官的?没确凿证据之前,就连锦衣卫都不能贸然查问尤大人,更何况你这一介举子。”

  “已经是进士了。”杨纶默默顶嘴,见杨景行瞪他,连忙闭嘴。

  杨景行见他态度谦逊,便开口道,“你说那三名死者皆是湖广人,这倒让我想起一些事。”

  杨景行说的事,与此次科举命案倒也没什么关系。只是碰巧主人公也是湖广人。当今圣上厌恶科场舞弊,原因是当初登基,举行的第一次恩科便出现了科场舞弊的大案。当时一名湖广籍的举子买通主考官,提前获得了试题。而这名举子本身学问不行,便找到一位学识出众的同乡,替他写了一份答卷。后来事情败露,便将这名举子定罪流放。当时圣上初登大宝,最恨底下人蒙蔽圣听,听说如此处置很是不满,责令彻查,后来上面一层层查下来,牵扯到与该名举子接触过的考生皆有嫌疑,虽不能确定,但这些人还是被牵连除名。好在这些人并不是永不录用,有自叹倒霉的,也有重振起来接着再考的。反倒是先前那位替举子写答卷的同乡,因为事前并不知晓写的是试题,而免了刑罚,并且他还写了比之前更加出色的一份答卷,从而被圣上看重,封了当年的状元。

  杨景行见杨纶听得认真,笑着说道,“那位状元你还认识。”

  “是何人?”

  “你的恩师,祭酒程焕林。”

  杨纶恍然,没想到祭酒大人竟然是三十年前那场科考大案的最终获利者。

  “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过程大人吗?”

  “你以为只有你聪明,自然有人怀疑程焕林一早便知自己写的是试题,可无奈人家确有才情。加之圣上并不希望一颗屎搅乱一锅粥,那年初开科举,正是新皇施恩天下学子的时候。圣上不能伤了我们寒门的心呐。”

  杨纶嘴角抽了抽,问道,“杨阁老和祭酒大人是同届吗?”

  杨景行摇头,道,“父亲是先帝的进士。”似突然想到什么,他说道,“程焕林与礼部申大人本是同届,只是申修也是湖广人,在那次科举中被牵连,不过申修三年后重考了,能到达现在这位置,想来也是意志坚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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