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作者:肉包不吃肉(六)【完结】(43)

2019-05-15  作者|标签:肉包不吃肉 重生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年下

  在这颠来倒去的哽咽中,踏仙君原本要杀戮的手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他僵立片刻,想要推开薛蒙。可是薛蒙将他抱得那样紧,手足血浓。

  渐渐地,最靠近心脏的地方,终被泪水浸透。

  踏仙君最后是逃也一般地掠上屋瓦房梁,低伏着身躯潜在廊上,看着那个蜷在雪地里抱膝痛哭的薛蒙。

  他记忆中的薛蒙一直是凶煞的,傲慢的,咄咄逼人尖锐刻薄的。而此刻留在漫天风雪里的,却是一个再也找不到哥哥的孩子。

  他看着薛蒙在原处哭了很久很久,后来薛蒙起身,也不知是酒醒了,还是哭累了,就那么茫茫然在院落中立了一会儿,最后抱着酒坛,往院落的梅花深处走。那青年走得漫无目的,神情恍惚,慢慢地远去——远去——

  踏仙君看着雪地上,两行歪七扭八却不再回头的足迹,一直向风雪深处蔓延,直至瞧不见薛蒙的背影。

  朔风中,忽然传来凛凛歌声,那是薛正雍生前曾经吟唱过的一曲蜀中短歌,如今在薛蒙的喉中淌出,在昆仑踏雪宫盘旋回响。

  “我拜故人半为鬼,唯今醉里可相欢。”一声起,音尚年少,调已沧桑,“总角藏酿桂枝下,对饮面朽鬓已斑。”

  大雪染透了青年的乌发。

  那沙哑的嗓音夹杂着风雪之声,万籁萧瑟。

  “天光梦碎众行远……”越来越远,趋近渺茫。亦或许不是薛蒙走远,而是少年人终于泣不成声,字句哽咽,“弃我老身浊泪含。”

  弃我老身。

  他才二十二岁,却只有在醉里梦里,才能再见故人欢笑,复又团圞。他才风华之年,却唯有饮一坛杜康,才可见高堂慈爱,旧友两三。

  薛蒙仰了仰头,似乎是想忍住眼角的泪水,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忍住,风雪已迷了他的眼。

  他阖眸,近乎是长啸地,响遏行云,似在与天叩问,与地鸣志。

  “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

  云气聚合,他砸落手中酒坛。

  双手张开,薛蒙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他不想再往前走了,前方是哪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再也没有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家。

  哪怕方才梦到的墨燃,都是假的,都是一场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薛蒙在雪地里躺着,过了一会儿,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睑。

  血色淡薄的嘴唇微微启合,热泪潸然滑落。

  “你们为什么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

  薛蒙蓦地凝噎,失了声调。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其实两辈子了,到最后,都只有他自己。

  踏仙君听着那被呼啸劲风吞噬的余音,看着薛蒙远去的地方,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屋脊上,大风吹拂着他的斗篷猎猎飘拂。他抬手,触上胸膛,竟不知那是怎样的滋味。

  我拜故人半为鬼。

  对于薛蒙而言是这样,对于踏仙君,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世的巫山殿,空空d_àngd_àng,最后只剩了他孤家寡人,谁都不再有。他不知道自己屋子里香炉曾经摆放在哪里,也穿不上少年时半旧的衣服,有时候他冲口而出求学时的一句笑话,但周围都是一张张恭敬又紧绷着脸。

  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谁都不懂他。

  懂他的人或在泉下,或在天涯。

  踏仙君慢慢来到天池边,不是好天气,远处雾凇沆砀,池上雪籽湍急。他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像一尊没心没肺、不知冷暖的木雕泥塑。

  任由霜雪将他覆盖。

  “楚晚宁……”轻轻叹息,“若是当年……”

  若是当年,怎么样?

  他没有再说下去,睫羽j_iao叠,闭目阖实。

  从来就没有什么若是当年,他是踏仙帝君,是修真界无人可及的尊上。他不知什么是后悔,什么是回头。

  发生的就都发生了。

  他不言悔,亦不言败。

  哪怕血r_ou_模糊,亲离众叛,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再是荆棘密布,他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

  但是,在这浩渺天际,雪域长空之间,在这谁都不会瞧见,谁也不会知晓的地方。踏仙君负手立了良久,最终,还是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跪了下来。

  在楚晚宁当年战死的地方,长拜磕落。

  一拜。

  二拜。

  直至三拜。

  踏仙君抬起脸,帽兜之下,睫毛凝霜,神情庄严,谁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然后他起身,仿佛了却一桩多年心愿,一语不发拂过斗篷黑袍,朝着昆仑山灵气最丰沛的地方掠去。

  帝君既出,天下无人可挡。师明净没有选错,他有着人间至强的剽悍灵力,也有着令人望尘莫及的雄浑修为。

  时空生死门,将开。

第290章 【死生之巅】寒梅并蒂生

  薛蒙在地上躺着, 他一醉起来就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已与这天地间最大的魔头见了一面。他依旧仰面倒在雪地里, 昆仑之巅的皓雪纷纷扬扬飘落,如同ch.unr.ì柳絮, 秋r.ì苇花, 将他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撑着一把鲜红色的纸伞, 自大雪里走近。薛蒙眯蒙着眼, 而后他瞧见一张清冷冷的脸庞。

  “梅……”

  薛蒙咕哝一声,含雪两个字不曾说出口, 他太疲惫了。

  “嗯,是我。”梅含雪话不多,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薛蒙趴在梅含雪肩头, 却不走,反而问:“有酒没有?”

  梅含雪道:“没有。”

  薛蒙浑当没有听见:“好好好, 那你陪我喝一杯?”

  “……不喝。”

  薛蒙静了一会儿, 嗤地笑了:“你看你这狗东西, 之前我不喝,你拽着灌我酒, 这回我喝了,你又跟我说没有。玩我呢你?”

  “我忌酒。”

  薛蒙又嘟囔几句, 听上去好像是在骂人。然后他一把推开梅含雪, 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苍茫大雪中走去。梅含雪掌着伞, 望着他甚至有些佝偻的背影, 没有追上去,只是问:“你去哪里?”

  他也不知自己当去哪里,他只恨酒还不够多,未能将自己醉死。

  梅含雪道:“回来,前头无路了。”

  薛蒙蓦地站住了脚步,他呆呆地立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大哭起来:“我他妈就是想喝点酒!你都不让我喝!不喝就不喝,你还骗我说你忌酒!你是不是人啊?!”

  “……我没骗你。”

  薛蒙根本听不进去,嚎啕道:“是不是人啊你们?”

  “……”

  “老子心里不痛快,你看不出来吗?!”

  梅含雪道:“看出来了。”

  薛蒙一愣,随即更委屈了,连鼻尖都是通红的:“好……好好好,看出来了也不陪我喝。你是不是怕我白喝你的不给你钱?我跟你说,其实我没那么穷……”

  他说着竟真的咕咕哝哝地去掏兜,掏出一堆七零八碎的铜板来回点了几遍,点着点着就更难过了:“啊,怎么就这么点儿?”

  梅含雪扶了扶额角,显然头有些疼:“薛蒙,你醉了。你应当先去歇息。”

  薛蒙还未答,身后却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另一个温雅的嗓音响了起来:“大哥,你与一个喝醉的人论什么道理?”

  话音落,一只戴着绡纱护套的手伸出来,拎着羊皮袋子,腕上银铃璁珑。梅含雪斜睨眸子,回过头——

  他身后,站着一个与他生的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笑意浓深,眉眼极是温柔的男子。

  “其实遇到醉鬼呢,只有两个办法。”男子笑吟吟的,“灌晕他,或者打昏他。”

  梅含雪:“………………”

  那个男子说着,冲梅含雪眨了眨眼:“知道大哥忌酒。你回去吧,我陪他喝。”

  淡青色薄烟袅袅升起,曼舞柔间,深情款款,却又迷离扑朔。

  踏雪宫的大师兄寝屋弥漫着浓烈昂贵的龙涎香味,这里到处都铺满了洁白的绒毛地毯,一脚踩上去直没脚踝,轻纱幔帐更是混淆了r.ì月晨昏,风吹罗帷起,风落苏幕遮。

  梅含雪赤着脚,支颐脑袋,就躺在白绒地毯上,莹白如玉的脚趾随意搓了搓,一双碧玉眼眸望着盘腿坐在自己面前大口喝酒的薛蒙。

  酒过三旬,梅含雪笑着问:“嗳,子明,你不惊讶?”

  “惊讶什么?”

  “我们有两个人。”

  薛蒙:“……哦。”

  梅含雪摇了摇头:“我倒忘了你酒量极差,醉了之后,脑袋大约与常人也不同,没什么惊讶不惊讶的。”

  薛蒙:“哼。”

  “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察,那天在死生之巅,替你挡剑的就是我大哥。”

  “想不起来了。”

  梅含雪道:“你见过他的武器,朔风。一把银玄铁铸造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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