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怨 作者:梦中带刀【完结】(44)

2019-05-15  作者|标签:梦中带刀

  虽然已经过去九天,人也火化了,但因为家宅不宁,骨灰龛还放在灵堂里供着。奇怪的是,没用惯常的菊花,却簇拥着紫色的鸢尾和白色的玫瑰。蒋颖烧了三根线香递给梅尧,梅尧拿着香,抬头见着古志明的照片,眼里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照片上的古志明同古志伟有几分相似,但y-in柔得多。重置的遗像隐去了他病态的部分,但眼窝依旧很深,鼻梁直直的,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眼神里却有水光,显得十分温柔。

  刚把香c-h-a进香炉,梅尧的电话大响,对面传来邵明的哭声:“你快过来吧,我妈、我妈她、她……”

第43章

  梅尧向蒋颖点了点头,往灵堂外面走。

  邵明在电话那头哭着:“你快过来,我怕、我怕……医生说不行了,你的那个吊命符呢?你不是给那个、那个什么用过吗!快、快带上拿过来!”

  梅尧在灵堂东侧的一棵银杏下面停步,眉头紧锁着,说:“用不了,那个没用。”

  “那你就拿有用的来啊!你死了都能活过来,我妈还活着,就不能让她不死吗!”

  “不行。”梅尧斩钉截铁地说,“逆天改命的事,我做不到。”

  “你骗人!这你怎么可能都办不到!是不是、是不是这种事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既然都活过来了,那就一定可以。你不愿意付这种代价,可以让我来!我不怕付出!我不要妈妈死,我要妈妈活着,我要妈妈一直都活着……”

  邵明又开始哭起来,梅尧一言不发地等着他哭。末了,他哭累了,终于再开口,问:“……真的不行?”

  “不行。”

  他把声音放得低低的,混着电流声,含糊地说:“你还怪我那天骂了你吗?你来陪陪我好吗?”

  梅尧眼里有点s-hi润,脖子像是被人掐上了,梗得不行。“我来不了。”

  “你还在生气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快受不了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求你、求你来陪陪我……”

  “邵明……”

  “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还有什么比我、比我妈更重要的?你一定还在生我的气……”

  梅尧沉默了许久,眼见着一枚扇形的叶子从眼前掉下。他说:“我在古志伟家里。”

  邵明再不哭了,惊声问:“古志伟?你为什么会在古志伟家里?”

  “我来之前也不知道是他家。蒋颖拜托我来除这里的鬼。”

  邵明激愤大骂:“知道了你还不走!你还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被他艹吗?”

  “我不能走。”

  “什么叫不能走?你有手有脚,谁还能绑着你不成?他要撞鬼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为了古志伟才不来的?你早就喜欢他了对不对?你喜欢他,所以连曾经把你当儿子一样照顾的人的最后一面你都不愿来见!”

  梅尧想了一些柔软的话,一些让邵明听着舒坦的解释。但统统都没说。他捏紧电话,道:“这里有其他的东西,不解决,我就不能走。”

  “你真不来?”

  “……真不来?”

  “我妈对你这么好,这是你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对不起。”

  “你会后悔的,梅……不,陈棣锋!你记住,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渣!”邵明挂断电话。

  收好电话,梅尧在原地站了十分钟才回去。和蒋颖道别后,姚立晗便过来接他,说是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沿大厅主楼梯,一路走到二楼西边朝南的一间房。开窗可以见到整个大院的内况,从大门到主宅一览无余,左手边的佣人楼也一清二楚。屋前垂下的槐树遮挡一部分窗门,阳光被打碎了又钻进来。

  姚立晗简单介绍房间状况后,转身出门,忽而又掉头,倚在门边,支吾着问:“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梅大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梅尧顿了一下,说:“没什么。朋友的母亲病危,刚打电话来让我去。我走不开,所以拌了几句。”方才隔着电话,他几乎都能清晰看到邵明哭皱了的脸。

  “这……其实梅大师要有事的话,也不用太在意三弟的话。我可以跟他说明。”

  “不用了,我有数。”梅尧看向姚立晗,“二夫人有什么事,请照直说吧。”

  姚立晗有种被那双眼睛看穿的感觉,可偏偏在其中感受不到敌意。她形容惨淡地笑道:“梅大师的眼神,与我先生很像。”看梅尧不动声色,她局促地捋了下头发,继续说,“是这样的,梅大师,楼道尽头往上有个阁楼,里面闹鼠患,也有七八年了。要是听见响动,您请不要在意。我们也找过专业的除鼠队伍,但没什么效果。这个宅子太老了,有些地方能翻新,但地基没办法改造,所以请您见谅一下。”

  梅尧点点头,送走姚立晗过后,他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来的时候也没带行李,打开衣柜,却发现连换洗衣服都给他准备好了,风格与他平日里穿的别无二致。晃眼看去,说是自己的衣柜也不为过。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邵明住过来后,他的衣服经常会少,柜子里又经常会多出不是他的东西。明明两人的身材差异实不算小。

  他拿起电话按到通讯录,里面就一个邵明。拇指在屏幕上颤巍巍地悬了几秒,还是关了屏幕放兜里。房间里有杯子没水,他端起玻璃空杯朝楼下走去。刚到厨房,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大家都是下人,以前学历再高又怎么样,还不一样干粗活儿的。整天浓妆艳抹,粉抹得有城墙厚,白得跟鬼一样,给谁看啊!也不怕给人添茶倒水时掉碗里杯子里。才死了主子呢,不知道收敛收敛,这会儿又跑去勾搭三少爷。三少爷从来就不喜欢女人,她真当自己是主角儿,觉得自个手腕逆天,能把弯的掰直咯?”

  另个佣人附和着:“我觉得吧,二少就喜欢读过几天书的。你瞧,当初伺候他的几个人,张小云、马玲玲都是重点大学的本科生,那杨慧还是个研究生呢!就是我们的二夫人,也是不知道哪个野乡下来的,只要书读得好,不一样高嫁了吗?张小云八成就存着这样的心思。毕竟二夫人不像大夫人那样有门有脸的,让她离婚可是简简单单的事,谁知道这算盘还没打响,人先死了。这下慌不择路,找错了人!”

  “可不是?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平白称得我们跟黄脸婆似的,到时候她在三少面前搬弄是非,多嘴几句,凭三少爷那要命的霸道x_ing子,不把你我骂死才怪了。不行不行,我们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不能让她这么s_ao下去!”

  正巧此时,隔壁茶歇厅古志伟正拉了个白脸的下人进去,低声问着什么,门也没关。梅尧夹在两间房通道的屏风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是把那几个佣人那许许多多的抱怨,及中间夹杂着的对老东家的各种不满及兴奋地编织的“y-in谋”听全了。

  到了晚上九点过,他正亮着台灯看书,忽然听到孩子一样吚吚呜呜的哭声,声音混合着沙哑和尖锐,像把钢锯,一下一下搓在人心口上。梅尧合书起身,刚到门口,一个穿象粉色双绉衬衣,领口扎蝴蝶结的佣人抢过来拦在他面前,说:“梅大师,您有什么事吗?我叫马玲玲,尽管吩咐我去办就好。”

  “哦,不用了。”马玲玲皮肤白且嫩,廊灯发黄,她的白却有点发紫,显然就是白天同古志伟在茶歇厅说话的那个。“我去看看那边,好像有人在哭。”

  “啊,别!”马玲玲忙说,“梅大师,那是阁楼,您可别过去。”

  “姚立晗跟我说是闹老鼠,但我听得分明,这就是哭声。让我来抓鬼,不让我去查又是为什么?”

  “那不是您要抓的鬼!”马玲玲见梅尧态度坚定,只得压低声说,“阁楼早几年就这样了,您别在意。要是吵着您睡觉,真的很抱歉。”

  不待梅尧说话,对面楼道尽头的房间开了,一个老头子驼着背,急急地踱过来,把手一摆,说:“梅大师,请回去休息吧,请回吧!那个跟你的事没关系。”

  梅尧想着这应该是古家三兄弟的父亲,耐不住老人的推拒,点点头,说:“这么晚,打扰各位休息了。”

  那老人和白天所见的老妇人一样,头发都白全了,老爷子比老妇人看上去更大些,塑料一样的皮肤,更加皱些,浑浊的眼珠四面八方地颤,像是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蒋颖走之前也告诉过他,古家兄弟的父母都健在,父亲叫古海清,母亲叫古孟银霜,都是相当老派的出身。古孟银霜信佛,成天在屋里吃斋礼佛;古海清则自觉老迈,家事又全权交给古志伟,本身是个倔脾气,撞上难免冲突,也是一样在屋里呆着,两人都很少在家中走动。

  到十一点四十上下,那诡异的哭声间,又多了一丝细细的呜咽。像被抹布蒙着的嘴巴里,硬生生挤出了喉咙间的声音。梅尧没再出去。直到两点半,他估摸着这宅子里的人都睡熟了,再次拉开门把手。这次他放轻了手脚。沿着走道往通向阁楼那段小楼梯走去。眼见着就要靠近了,一串黑溜溜的佛珠“哐当”一声滑落在他面前,落在地上却又像是被人扯着一般,“哗啦啦”陡然散开,落得满地都是。

  古孟银霜杵着拐杖笃笃笃地从后面靠近,梅尧猝不及防,转身便见一张森冷的老人脸,愣是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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