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黄 作者:脑补帝【完结】(17)

2019-05-14  作者|标签:脑补帝

  只要稍一斜眼,李云便觉得遇到出水的妖精——眉目俊朗,如此英气逼人。如今在水中落魄,却比往日好看了许多许多。

  李云一时发怔,马上收拾心思。

  稍微打s-hi白公子打结的发鬓,指头慢慢磨着硬结处,两指间逐渐渗出红晕来。他顿顿,伸手捞了一半捧水冲去发鬓的血迹。

  白公子蹭蹭李云手背,夸他手巧。

  李云轻声道:“家里c-h-a秧收割,都要下田耕作。我身……骨子不好,下不来田里,只好在家照顾小妹,得闲的时候就给田里劳作的兄长送饭去。大哥干活最是下劲,每每回来头上的泥巴早就糊了几层,到家累得不行,靠着门板就能睡过去。我只能打水来给他擦脸换衣,头发也得稍是打理打理,不然泥巴发硬了更难受!”发结终于被理顺,他解开白公子的发髻,五指c-h-a入发鬓间,梳理下方的发端。白公子顺从地侧过脸,让他打理。

  两人默默不作声,李云觉得忒诡异,只得顺着刚刚的话继续说:“还有一年爹娘给镇上的大户挖藕,回到家便是个泥人一般。我娘的头发都让硬泥打了结,我帮她弄了好几盘水才理顺了头发。她一边洗一边埋怨我爹,说是下回打死也不去挖藕了,爹就回嘴说‘是哪个婆娘先说挖藕工钱多的’、气得我娘连把脏水都泼他脚上去!”李云边说边想,边想边笑:“过几天别家大户挖藕招帮工,他两又去了……”他止住话,笑意挂在嘴边一下子忽然涩涩的。

  白公子把头枕在被子上,眼抬着看着李云。李云手里勾住一缕发丝,嘴角耷拉,强颜欢笑道:“……那年我大哥要定亲,女家彩礼就要一筐白米。”他垂下眼睑,有点难过:“那时候地里收成不好,前几年……给我瞧病花了些积蓄,还是后来爹娘挖藕挣回来买米的银子……”

  挖藕多难,一身入泥,步步维艰,好似在泥滩子里就能淹没一辈子。

  “最可笑啊、这米还是进了我一家子的肚皮。女家最后把米退回来了,说是嫌弃大哥有个带病的弟弟。”他还记得,那一天老父亲和大哥就蹲坐在门前许久。门内一筐米,门外一片沉默。

  李云不怪当年老父母给他相的一门不着调的亲。

  瞧病要银子,他若是个外嫁女,娘家自然落得轻松;可他倔,偏想着把病治好。这得多耗银子,小小一个家、能耗么。

  白公子瞧着他,伸手环抱被窝,连带把李云也抱在一起。李云一低头,两人呼吸间好似就能融到一起。

  白公子道:“你生之如此、何罪之有。”

  闻言,李云双目微睁,似错愕似顿悟是悲戚是解脱,脸一苦,一下便哭得像个泪人。

  等了十多年的苦口良药,偏生是眼前这人开的方子。

  就这么对了症。

  巧是不巧。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折子

  这般好

  李云哭得昏天暗地,直到哭不出眼泪,慢慢哽咽起来。那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他惊觉白公子就这么抱着他站在水中泡了好长时间,慌忙连声催白公子上岸来。

  白公子拖着s-hi漉漉的半身挪到荷塘边,一身s-hi衣裳拖拖沓沓,尚有衣摆淹在荷塘水中,在月光映s_h_è 下似乎连着皮r_ou_都是这么长在一起的。

  李云给他擦擦尚未洗干净的脸颊,白公子趁势就亲上去,起先是咬了李云上唇,接着便是下唇,舔了舔他的嘴角,又含住他唇中央。

  李云让他含住唇,手一时间不知该放哪儿,最后轻搭在白公子肩头上,隔着被窝让他亲个快活。有那么几回唇边碰到舌尖,轻擦一下,李云哽咽一下,又擦一下,又哽咽一下,待白公子把舌头塞进来时,李云竟打起嗝来了。

  白公子无奈收回嘴,亲亲李云的嘴边,连着被窝将人又从窗子处带回房内。李云被弄到耳室的床榻上,裹在身上的被子又s-hi又脏,早让白公子塞回自己床上去了。

  李云摸黑点了耳室的灯火,外头白公子翻箱倒柜找衣物更换,一会儿翻出外衣的裤子,一会儿摸出过冬的袄子。李云实在瞧不过眼,借着耳室透过来的灯火,过去随意抽了一套中衣给他。

  白公子先前的衣物染了血,经过一夜浸泡,晕染得更厉害。李云将这些染血的衣裳捋成一团塞到耳室床下,寻思找天弄个火盆烧了一了百了。

  最后两人缩在耳室的床里,李云困意渐起,靠着白公子的身上,百般无聊地耍手指头。灯火映出他指头伸缩堆叠,时而是会飞的鸟,时而是会叫的田蛙。白公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后头就忍不住伸出手去学了;十指扣来挖去,没个正行,让嘚瑟发笑的李云弄出一个狗头哇呜一下吃进“腹中”。

  白公子低头看着被李云双手包裹的十指,瞬间泄去力道,柔柔软软地将手至于李云手掌中。他较李云年长好几岁,身躯也比李云高大健壮,便是一双手都是大李云小一圈。手掌虽大,却粗糙的很,只要认真去观察,便能发现手指上消不去的小疤痕——即便茧再厚实,指缝间依旧清晰可见。

  李云手茧也厚,那是长年累月劳作留下的痕迹,抹不去的。两双粗糙的大掌相互厮磨,李云抬眼对上白公子的视线,半是玩笑道:“都瞧不出哪一只是我的。”想想又道:“初来白府的时候,有一回远远在凉亭处见着一个贵公子,我便想这人长得既好看又富贵,真是羡慕啊……”哪晓得原来贵公子有着一双与自己无异的粗糙手掌呢。

  白公子听到好看二字就闷闷发笑,接着李云的话说:“我初见笙儿,也是艳羡得很。”

  李云顿住,哑了声,猛地缩缩手,让白公子反攥在手心中。

  “记得她身穿藕色衣裙,扎了两发髻,右手似乎拿着一根糖人,左手拿着个热包子,就从我跟前走过。”白公子沉吟,过一会继续说:“我又饿又冷,就一直盯着那个热包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她,她瞧了我一眼,犹豫一下,把包子递过来。我拿了包子张嘴就咽,差些还噎着了。”说着说着便陷入思绪之中,说:“最是记得的,有人唤了一声笙儿,她嘴边的痣还跟着嘴角慢慢笑了……”目光自远而近,停在李云嘴边,那处平白光滑,哪来的黑痣呢。

  李云难堪地发笑。

  白公子一指伸出,摸索着在李云嘴边一蹭,蹭着蹭着就蹭到李云一行热泪。他抬手摸摸李云的脸,边擦边揉着。李云让他揉得不舒服,泪眼朦胧地睁开眼。

  李云边哭边笑说:“……我家中穷苦,年少时没饿着已是稀罕。若有这么个热包子,怎么会塞给你呢,肯定自个先吃了。”

  闻言,白公子也笑了。他笑意在眼里,慢慢流转成莫名的高兴。

  “年初在庙会,你手里拿着个热包子,好似烫手得不行,左颠颠右颠颠,都舍不得下嘴。”

  李云一听,越发糊涂。不过说起年初庙会,他倒是有些记忆。

  当时陆有恒领着他出来看热闹,途中买了个热乎乎的大r_ou_包子给他。他舍不得吃,还在左右为难要塞在哪里才好,便让一小乞丐盯上了。

  那小乞丐是个女娃儿,长得又瘦又黑,一双眼饿得发亮,嘴上馋得口水都要流一滩。李云瞧着她两条脏脏的歪辫儿,忽地想起家中同样饿得发馋时能流一滩口水的小妹,苦恼一会就把包子塞给女娃儿了。

  白公子似在深思,目光柔和,好像一汪溢着春情的水。

  “我一眼就瞧见你了。”他说:“这般好的人儿,我一眼就看到了。”

  这世上百般好的人不多,这般好的人也许就一个,怎么能错过。

  小郎君

  自李云出事,秦大夫来得可频繁。

  秦大夫虽然老,但还不至于傻。次日过来复诊,一眼就瞧出李云的不寻常。李云让他看得寒毛直竖,不自禁往被窝里缩了好几下,眼神直飘到对面的白公子身上,生怕自己身上毛病让老大夫瞧出来,又得熬一回“治病”的苦。

  秦大夫见他怯生生的模样,捋捋胡子就对身旁杵得像木桩子的白公子说:“人嘛,遭罪一场,归根不好。还是那句,药先吃,慢慢养就是。就是病治了,罗家小姐身子还算爽利?”

  白公子看着李云,笑答:“病治好了,他人自然便好。”

  秦大夫皱起眉,吁气道:“都是差些当爹的人,该积福德的都上心些,甭整日嘴上占老头子便宜。”

  白公子挑眉,应了声好。

  两人一语双关来来回回,李云只能糊糊涂涂听着。不过,也就这回两人话里诡异,后来秦大夫循例过来把平安脉,话就天南地北地转,每每李云都让他唬得不行。

  有一日秦大夫说起走江湖时巧遇奇人,那人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大侠,肚子挺得像个怀胎八月的妇人。

  李云心中一凛,终是明白老大夫这几回侃侃而谈的缘故,便闭上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着秦大夫。

  秦大夫说得兴起:“起初还以为是个女生男相的妇人,后来那人突然就倒下!我一瞧,不得了,肚子动弹厉害,好似是要生娃儿一般。那时候对方痛得奄奄一息,老头子行医多年,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便褪了她裤子替她接生。结果裤子一脱,瞧了个真见——那人原来是个双儿。”

  李云吃惊:“双儿?”

  秦大夫继续说:“天下之大,何其不有?物本有万象,人自然也如此。走江湖这么多年,甭说天生三只眼的,便是两个头的都大有人在!心若处之泰然,何用他人三寸口舌丈量?小郎君、是或不是啊?”

  李云张张嘴,许久说不上话;抬头看看跟前的白公子,又看看老大夫,才徐徐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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