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 作者:陆婪(下)【完结】(4)

2019-05-14  作者|标签:陆婪 奇幻魔幻

  张灯只觉得残忍极了,刚想说什么,只见远处飘来了两个身穿短款日本巫女服的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古灵精怪的样子。

  两个女孩微微一笑,一口地道的东京腔:“控里吉娃!”

  张灯:“……”

  刘白:“……”

  虽然这并不是个吐槽的好时机,但是张灯真的非常想吐槽。

  这日本的冥司还讲究死后福利的吗??

  巫女服?Seriously??

  刘白上前一步,同两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其中短发的一人突然开口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话了:“不用客气了,我会讲中文。刘先生,船上的二十五人,我们打算收二十个。海上的活都是没有数量要求和期限时间的,就当是看在小女子初出茅庐的份上,让一让我们吧。”

  初出茅庐可不是这么用的。张灯皱皱眉,立在旁边,听刘白回答她们。

  “两位也知道海上的指标没有具体数,争到一个算一个,想来也是为了赚赚外快吧。不是我不让,而是这么些人里,不少是真心爱国的好汉,突然被送到日本去投胎,对于他们本身的悟道和解脱都不是好事。这样吧,我十五你十,不能再让了。”

  两人用日语小声讨论了一番,似乎在商量什么主意。张灯听着听着,却好似听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等一下,你们说海上的活都是没有数量要求和时间限制的,也就是说,他们其实也是可以活着的吗?”

  另外三个人,两个人用看智障的眼神瞧了瞧张灯。

  刘白则是暗自扶额。

  忘了。

  张灯可是爱护生命小天使啊。

  还没等三人回答,张灯就已经想要往下冲去:“可以救人!快来帮我!我去救!有什么方法吗!”

  巫女们脸色差到了一个极点,刘白说了声日文的抱歉,往下俯冲拉住了张灯。

  “人的确是可以救的,但是我问你,你救得了一时,还救得了一世吗?这么冷的海水,你把他们从船上放到水里了,飘到日本海时,他们又有几成几率能活?”

  张灯依旧在争辩:“没有救生筏吗?我就不信没有救生筏!”

  刘白告诉他:“有,不过随着货轮一起沉了。”

  张灯依旧不甘心,死死地盯着船上,海里的几个人。

  “我总有办法救人的。”过了一会儿,张灯语气平静地说,“已经死的,你们去接引吧。还活着的,我想办法来救!”

  他的一对剑眉横出帛巾,隔着布都能感受到他凛然的决心。说完这话,他就一个猛扎子往船边去了,留下了巫女和刘白。

  刘白心中有几分懊恼,但心知肚明,张灯就是这脾气,改不掉,改掉,人就该折了,成了块掰不回去的钢板。

  望着越来越小的他,刘白一晃神,似乎看到了千年前围城之外的场景。

  他说救人的,就一定会救。他没有食言。

  因为他不会食言。刻在骨子的性子,让他永远不会食言。

  第五十七回 海上明月(四)

  喜欢上他,简直就像是走了机缘巧合的极端。

  他是个例,喜欢上他就是个例中的个例。

  风雨还在呼啸,夜幕中还有数不清的焰火在咆哮。张灯还在思考怎么救助未死的船员,巫女们和刘白还在清点死者。

  三个小时过去,已经有八人确认死亡。这八人登上了唯一能用的救生艇,却在刚开出去几米的时候被掉落的货柜砸死了。

  货轮上不断有集装箱往下掉落,船体倾斜,几个原本还想趴在船上苟延残喘的船员也绝望了,随着货柜跌落入海。

  “又是两个。”巫女用母语嘀咕了两声,见刘白没抬手,便运用法器,将魂牵了过来。

  这二十五人中,有八人属于厚福横死的命格,本就是不该死在这一处,偏偏海路遇到阎王爷,衰仔连累满堂红,一船人都陪了葬。

  巫女知道好福运的人各个天堂都会求,自然是不愿意放他们走的。管这些人信佛信道,姓红姓绿,拉过来往轮回里一丢,就全然不记得。

  眼看着又一人丧了命,巫女正想再收,刘白一抬臂,锁链脱手,先她们得了魂魄。

  两巫女正欲发火,耳边却听那白无常叨了一句:“本就是黑白生意,莫要太计较。计较起来,两位也不是爷。”

  管你是哪路神仙,斗起法来未必怕你。大陆那边的冥司都这样,习惯将些稳妥的活计丢给阿猫阿狗做,带色的全给了狠手,出了事阿猫阿狗顶锅,有了功劳全归上头。

  两个五百岁的小姊妹看了一眼白无常,参不透他的道行,“切”了一声,作罢。

  刘白心思可不在她俩和死人身上。他在发愁,愁张灯。

  毫无回天余地的生死大事,他的张灯还能做些什么?刘白想下去看看,但又不能放任巫女二人随便收魂,只好立在原地,心里纠结。

  明明才互诉过衷肠,心中却几多伤心。

  他是怒的,怒张灯从来不愿意多听自己说一句,心里那套“标准”从来都不变。

  他是哀的,哀自己到底是没能力给张灯“开窍”,自己倒先给开得七荤八素,明明两百多岁了,却活得像十二三岁的孩童。

  但是他怒不起来,哀不起来。因为拥有这个人的欢喜,才刚刚覆盖了心房。

  ※※※

  张灯思忖着,在轮船上转了三圈,看到的都是已经死去的人的浮尸,点了点,将近二十具了。

  不知道剩下的几人有没有脱出,他有些焦急,仗着自己能穿天入地,一头扎进轮船里寻找幸存者。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货轮的房间比游轮要少很多很多,大部分都是机舱和货仓,少有给人呆的地方。

  他还不死心,找了三两遍,出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个满身机油,脏兮兮的小年轻。

  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他呆愣愣地抓着船边栏杆,似乎是刚做完轮机组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去做清洁工作。

  张灯想也不想,直接用斩柳从他背后一捅,将人掀了下去。

  小年轻手里一松,一个倒栽葱摔进了海里。

  要是他再不跳海,就真的要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了。张灯看到了海水下的暗流,知道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小年轻想什么了。

  掉入海水的小年轻吓得用四肢乱划,嘴里“嗷嗷”乱叫,一看就是个会水的,但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怎么办?张灯回头看了一眼刘白。

  刘白并不做声,应该是决定不管他了。

  这回只能他自己上,毕竟是他说要救人的,和刘白并无关系。

  咬咬牙,他把斩柳送回刘白身边,自己捏了个远视诀看了一下方位,一回身,附到了小年轻身上。

  刘白接过斩柳,还没反应过来,张灯就已经上了年轻人的身。

  他目瞪口呆。

  附身的滋味并不好,张灯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塞进了小一号的棺材里,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地抱住了,但还是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非常不舒服。

  他往外头游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感觉不到船身周围的巨大水流了,回头望了一眼半沉的轮船,心想着自己必须往海岸边飘。

  到了海里之后,辨别方位就变得困难了许多。

  张灯不得不再次脱身看了看方位,借水流的方向往岛国海域飘去。

  飘了一小会儿,他又看到了周围有几个人在,划过去看了看,只有一人是昏迷的,其余都已经断气许久。

  张灯赶忙将昏迷的那人绑到小年轻身上,并不断拍打对方的脸:“醒醒!不能睡!别睡!”

  他左右开弓,啪啪啪啪打了对方好几下,那人才喷了一口海水到张灯脸上,幽幽转醒了。

  张灯抹了抹脸上的秽物,反往对方脸上啐了一口:“你醒了没有?快点醒过来!”

  对方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脸上一副死了全家的表情。

  “没时间给你啰嗦了,我们现在先顺着水流飘,等雨停了再观察。如果运气好,过会儿乌云散了就能靠月亮的光找方向。”张灯看到了对方的穿着,知道他一定是海员,辨别方位应该是可以的。

  不出他所料,那人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精神涣散。

  小年轻手上有一块防水表,有指北针和夜光指针。张灯卯着性子,在海中等了大概三五个小时,轮船和刘白早就飘没影了,这风雨才算停了下来。

  机缘巧合,小年轻身上沾满机油成了他的保护罩。海水中又湿又冷,另一个绑着的人被冻得牙齿直打颤,而小年轻却没有那么痛苦。

  张灯往内看了看,发现小年轻正睡的舒服,魂魄还在微微打鼾,估计是累坏了。

  于心不忍,张灯憋着一口气,陪另一人在海中继续漂流着。

  复又过了一两个小时,两人才到了一处比较平稳的流域。抬头看看,云也散开了,半圆的月亮悬在天空中,似乎是在为自己姗姗来迟而道歉,光芒竟是比十五还亮。

  另一人也打起了精神,说道:“我们现在回东海太远了。我们现在其实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本来轮船就想走这条路的。”

  张灯问道:“什么位置?”

  那人回答他:“是‘黑潮’啊!”

  黑潮是太平洋洋流的一环,是世界第二大洋流。黑潮内的海水有高温高盐的特征,水温可达二十四摄氏度。搭上黑潮,就等于搭上了高速公路的特快车,可与洄游鱼类一起往北行进到达世界著名的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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