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秋 作者:关山遥(下)【完结】(52)

2019-05-14  作者|标签:关山遥 甜文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沈知秋:“等等——”

  话未落音,宁半阙手腕一翻,刀尖便瞬间没入他的胸膛。

  眼前一阵恍惚,宁半阙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还在燕城的时候。

  那是一个有着温暖日光的午后,他陪着游茗在庭院外头晒书。游茗生x_ing严格,总要把祖辈传下的医书和手札一页一页地翻开检查,一来一回便会耗费许多时间,宁半阙常常是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旁,用稀奇古怪的问题引他说话。

  “师父,你说过烟沉蛊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圣药,然而一旦离体,病人就会因为蛊毒衰竭而亡,我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圣药,不过是死到临头,回光返照罢了。”

  游茗轻声答道:“引蛊离体之时,需要种蛊人的心头血,届时便让离开宿主的蛊母吃下种蛊人的心脏作为药引,再将蛊母制成解药,以此祛除蛊毒,使宿主恢复健康。”

  宁半阙微微一愣:“哪里会有医者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心都能送作药引?”

  游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凡事总有代价,阙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

  下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在暗无天日的烟沉谷里,奄奄一息的赵铭川。

  赵铭川断了一臂,失血过多,视线渐渐涣散,宁半阙蹲在他身边,为他点x_u_e止血,好让他死得迟些,至少还能多说两句话。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立刻救你。”

  赵铭川愣愣地望着他,唇间微张,里头是满嘴的血沫。

  宁半阙慎而重之地说道:“我有一个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但是,像我这样做了许多错事的徒弟,不能再站在他身边了,若是换成别人替我,我又很不放心……我看你还不错,是个难得的好人,要是我能把你救活,你就当是欠我一条命,以后替我照顾他吧。”

  赵铭川没有回应,只是重重地合上了眼。

  “我就当你答应了。”宁半阙垂眸笑道。

  宁半阙缓缓地眨了眨眼,持着一股真气,亲手把沾满了心头血的刀尖悬停在赵铭川的唇上,他摇摇晃晃,几近要痛到倒下,是沈知秋握住他的手腕,让他不至于功亏一篑。

  没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根本不必开口。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沈知秋听见韩璧的声音隐约在脑海里回荡,似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回答,“而他的结局,早已由他亲自写好。”

  世上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浓郁的兰花香气渐渐飘散而出,一只深紫色的小虫安静地从赵铭川的耳朵里探出头来,它慎重地左右打量一番,才彻底地展开几近透明的虫翅,缓缓地飞向宁半阙淌血的心口,挣扎着钻了进去。

  就在它离开的一刻,赵铭川那双紧闭已久的眼睛,旋即睁了开来,露出多年不见天日的一点清明。

  一如往昔。

  “……我答应你。”他牢牢地望着早已倒在沈知秋怀里的宁半阙,用几不可闻的哑声答道。

  宁半阙吃痛地低吼了一声,满额的青筋混着冷汗,随着他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隐约透着死气,只听他微微张开了口,朝着沈知秋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把蛊母……给我师父……不要……告诉他……我做过什么……”

  沈知秋只感觉喉间有一股悲意猛然上涌,只得强忍着那阵微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告诉游茗,你云游去了,然后为他找一个年纪小些的徒弟,要和你长得像的,x_ing格要天真单纯的……我全部都记住了,你放心吧。”

  宁半阙心想:这样就好,至少在师父心中,我还是他的阙儿,虽然偶尔有点顽劣,却心地善良,从来不做坏事。所以,给师父找来的小徒弟,就像我小时候的样子;未来替我照顾师父的赵铭川,就像我长大以后的样子。

  他只要待在游茗身边,就必须由始至终……都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

  宁半阙睁着眼睛,任由蛊毒钻心的痛苦往他四肢百骸肆意流转,身体不过是具冰冷的躯壳,麻木得一点点地失了知觉,原来大限将至,眼前所见只会剩下含混的片段,正在争分夺秒地与他多年来的梦境重逢。

  是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是在燕城陪伴游茗的日子,是与故人期盼已久的遥遥相望,至于那些曾经令他日夜辗转难眠的恐惧和仇恨,忽然就被他丢到了天涯海角,半分也想不起了。

  沈知秋按着他的心口,低声问他:“你家乡在哪?我会送你回去。”

  宁半阙想,这大概是要为他立个墓碑的意思。

  可惜他身上背着血海深仇,故乡成了禁忌,生于何地是再也不敢提了;后来他又叛出师门,至此不得游茗原谅,魂归何处转眼又成了空话。生生死死,最终没能得个恰到好处的归宿,怪不得在燕城的时候,游茗常提点他,不要贪玩乱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宁半阙重重地垂下眼皮,这些年来憋着的最后一口气,终于缓缓地舒了出来。

  “我回不去了。”

第98章 【番外】一枕黄粱·游茗x宁半阙

  关山遥说:

  发生在过去的小故事。

  没有CP指向,纯粹回忆杀,点蜡。

  一。

  清晨忽然下了场大雪,宁半阙懒懒地躺在被窝里,捧着剑不愿出门晨练。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游茗的声音:“阙儿,在吗?”

  宁半阙气若游丝道:“不在……”

  游茗很是识趣:“那我走了。”

  宁半阙放心地闭过眼去。

  谁知一呼吸间,这回连敲门声都省去了,来人直接推门而入。

  游茗踱步而来,一把掀开了被铺,少有地揶揄道:“看看这是谁,竟在我徒儿的床上,我定要好好教训他这登徒浪子。”

  宁半阙故意压着嗓子答道:“我是燕城的游茗,你有本事就来。”

  游茗看他这样,倒也一乐,“你是游茗,那我是谁啊?”

  宁半阙道:“你是阙儿。”

  “好吧。”游茗也是气笑了,一手托了他的腰间把人抱了起来,故意学着宁半阙稚嫩的声音毕恭毕敬道,“师父,阙儿来叫您起床了。”

  宁半阙怒道:“我才没有这样过!”

  游茗安抚道:“是是是,是师父不对。”

  这个冬天并不长,游茗还没等到宁半阙能有一次早起唤他起床,初春便来临了。

  二。

  燕城的新春向来银装素裹,游茗门前的几棵偃松刚迎了新岁,枝头便被霜雪微微压弯了腰。

  宁半阙向来懒散,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大早就捧着剑跑了出门,游茗见状,不由得心上一喜:“阙儿,你这是要练剑?”

  宁半阙道:“我要到树上刻一道剑痕。”

  游茗道:“你力气太小,我看还是……”

  话不过说了一半,宁半阙就狡黠地弯了弯眼尾,把手上的剑一把塞进了游茗的怀里,抢白道:“我看还是师父帮我!”

  游茗没好气地摇摇头,终于还是拔出了那把小剑,问道:“哪棵树?”

  宁半阙指了指最高大的那棵松树,“师父,就往我头顶那么高的地方划一道,我要看看我有多高。”说着便乖乖站到了树下。

  游茗看着不过他腰间高度的小宁半阙,心里一软,剑锋朝着他头顶往上挪了整整两寸,旋即便在树干上划了一道记号。

  游茗道:“好了。”

  宁半阙跃到了游茗身旁,回头一看,心里很满足:“我竟有这么高啊。”

  游茗旁敲侧击:“要是勤于练剑,还能长得更高。”

  宁半阙豪言壮语道:“师父,明日起我要天天练剑。”

  春风吹化了梅花和霜凌,地上的积雪也悄然消融,游茗的门前最终也只是剩下了几棵松树。

  一个冬天过去了,宁半阙竟是真的实现了诺言,每天早起练满了一个时辰的剑,游茗很是欣慰,便趁了春至要放宁半阙出去玩耍,谁知道宁半阙出门不过片刻,就哭哭啼啼地跑了回来。

  游茗愕然道:“谁欺负你了?”

  宁半阙吸了吸鼻子,小声地控诉:“师父骗我。”

  游茗更愕然道:“我哪里敢骗你?”

  宁半阙便扯着他的袖子,俩人一道出了门,然后指了那门前的松树,不满地哼了一声。

  游茗定睛打量,原来这冬天一过,地上的积雪随之而去,土地便似是下沉了一尺,露出了一截曾被掩埋的树干来,凭空就让这松树长高不少。

  于是那道记号也一下子显得高不可攀了。

  宁半阙红着眼睛,眼泪就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你骗我练剑会长高,我,我变矮了,以后再也不练剑了……”

  言语之间大有误入歧途之意。

  游茗很是头痛,唯有哄他:“别哭了。”

  谁知宁半阙哭得更惨。

  游茗迟疑着补充道:“……以后不用练剑了?”

  宁半阙的哭声戛然而止。

  游茗:“……”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2/67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