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贼子 作者:东风意迟迟【完结】(3)

2019-05-14  作者|标签:东风意迟迟 强强 宫廷侯爵


  萧陌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乱,臣,贼,子。”
  佘政抬眼盯着他看。两人时隔多年第一次再次对视,只觉得入眼都是恍然。萧陌觉得佘政眼里的光像是出了鞘,散着他从未见过的压迫之感,佘政却只看出萧陌更瘦了,式样宽松的常服都充不起他那一身嶙峋的皮r_ou_,再怎么扯松衣袖,可能也只能造成一个“乘风归去”的留不住的假象。——归去的是骨血,留给人间的大概是这具上称都要被人怀疑缺斤少两的皮囊。
  他们中邪一样盯着对方,不肯挪眼,心里好像都认定了先转开视线的那个就是输了。
  佘政低声道:“萧如归。”
  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点在萧陌的侧脸上。他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睛要睁不睁的半闭着,想来是京城连日告急,让他太过劳神的缘故。然而他的神色依然是温润且岿然的,如同过去的很多个午后一样平静而坦然地回应:“嗯?”
  “换你是我,想劝降的人不降,该怎么办?”
  萧陌问他:“怎么,不再劝一次吗?”
  佘政苦笑:“我问的时候,就知道没用的。他舍不得他娘,他娘比他还舍不得他们萧家那块‘世代忠良’的牌匾。”
  萧陌道:“那就杀了他,要么放了他。”
  佘政道:“哦?”
  萧陌道:“我替你选前者。既然不可能为你所用,此人若留,祸患无穷。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死在他手上。”
  佘政不知被他的那一句话激着了,长腿一迈,好死不死卡在门槛上半天的另一只脚总算也踏上了书房这方寸之地,他三两步便凑到萧陌面前,两人的脸一下子贴的极近,而萧陌居然也没有躲。
  佘政就着这个暧昧难言的姿势,附耳轻声道:“打了五年的仗,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我死了,天下必然又是大乱,我听说萧相宅心仁厚,心系天下,也不知道复国和黎民,在他心里孰轻孰重?”
  萧陌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漠然的表情:“前五年的生灵涂炭,不是你的手笔?”
  “这个问题我们很久之前就探讨过了,”佘政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如归,我不明白,朝中蛀虫遍地,污浊不堪,明明是我们都深恶痛绝的东西,我要一把火烧了它,你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拦着我?”
  “我记得我也对你说过,现下朝廷需要的不过是改良,不是颠覆。”萧陌隐隐带了怒意,“你挥师北上,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可知有多少无辜人为你而死?既然有损耗更少的方法,我为什么要由你胡乱搅局?”
  佘政与他错着身子,在他颈侧露出了一个无赖的笑容,萧陌自然看不到,却能从他的语气中想见那一副自得的表情:“哦,你总是有理——可是我赢了。”
  “如归,从小到大,你打赌从来没赢过我。唯一一次平局,是你居然不多不少,正正好好撑了这破烂摊子五年。现在要不要再来赌赌看?”
  萧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扳过身子,唇舌相触之前听得有人道:“你的建议都是放屁,我一个也不会听。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放你,我们就来看看——”
  “到底是我死在你手上,还是你死在我床上。”
  乱臣贼子,不乱上一个臣子,怎么能算实至名归
  


  第4章 4.

  萧陌闷不做声地被他亲着,被舔吻濡s-hi了嘴唇,被微微用力抵开牙关,不反抗,当然也没有回应,直到佘政揽着他的腰把他向书桌上推去,惯x_ing之下他的后背顶到了桌上的茶盏,发出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响,他才终于回神似的,一反手撑在粗糙的桌面上,另一只手去推身上的男人,推得实在不大坚决,对方却像是早有预料,他刚做出推拒的姿态,佘政就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立刻干脆利落地泾渭分明起来。
  萧陌努力平复着呼吸,说话还带着微微的气喘:“别告诉我你大动干戈的要造反,其实就是为了做这事。”
  佘政的目光只绕着他唇角一线水色打转,闻言一哂:“我要是说是呢?”
  萧陌诚心实意道:“那你可能是有病。”
  佘政好笑地摇头,不欲与他争口舌之利,随手拿起桌案上笔架上一枝毛笔,两根手指一夹,开始左右端详,最后还试着转了两下,不幸失了手,差点把这读书人手里千尊万贵的刀剑甩到地上,好在仗着手快在落地前抢了回来,满眼的嫌弃几乎夺眶而出。
  萧陌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企图作妖,突然就想起武官中盛传的一句“举笔如扛鼎”,在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居然有点想笑。
  ——不过他们自打重逢后,总也没能成功的剑拔弩张就对了。
  见不着面的时候,想起那个人都是咬牙切齿有如实质的憎恶厌烦,一个公然喊着要诛佞臣清君侧,在军中把人鼓吹成了天上地下第一j-ian臣,扒皮抽筋都抹不平他的罪孽,好像乱世里不太平都是因为他;一个恨不得把“逆党党首”的祖宗十八代都编排进对大逆不道的口诛笔伐里,洋洋洒洒的檄文贴遍尚在治下的街头巷尾,向每个识字的不识字的老百姓普及此人罪行的罄竹难书。
  等到见着了……那些对着旁人毫无顾忌的中伤,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真的是知己难求,以至于哪怕道不同,也还是情不自禁想要珍惜的缘故。
  佘政突然道:“我那不叫造反,叫‘揭竿而起,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影从’。”
  淡淡的笑意从萧陌眼角漾开来,他懒洋洋道:“陈涉领的可不是什么好头,我第一次碰见赶着把自己往穷途末路上咒的。既然读了《史记》,多少知道点忌讳。”
  佘政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当时有人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很赞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一句,还说当下的选官看姓不看人,选出的都是吃皇粮的废物。”
  萧陌沉默了一下,道:“哦,还有这样的奇人?和阁下倒是所见略同。”
  佘政道:“从前倒是……引为知交。”
  


  第5章 5.

  萧陌:“知交?良宵花解语从此不早朝那种知交?”
  佘政认真道:“‘君心似我心’那种知交。”
  眼见当年以文采闻名的探花郎被他这句话成功地堵得闭了嘴,佘政作为半个文盲心头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使他难得的没再执着于找茬,反而收敛了锐气,径直又背着手踱到门口,看着外头相映红的桃花,心平气和道:“萧相今天早些歇息,本王的承诺一直有效,不妨再考虑考虑?”
  然后不等回答,拔腿就走。
  话听起来足够的蛮不讲理,也很有点乱臣贼子式的不要脸,唯一不同寻常的是作为一个应该摆出“三顾茅庐”姿态的人,他始终没有回头。
  ——怕回了头,就忍不住要留下来,到那时就是覆水难收。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次暗下来,萧陌却没有点灯。窗外树影影影幢幢,傍晚时分淅淅沥沥起的一场飘雨润s-hi了庭院,庭中积水空明,印照着月华如练。
  三杯茶早已凉透,水面上浮起一层灰暗而丧气的黄,总叫人觉出死色。他神色平静的挽了两下袖子,把茶水细细浇进墙角的盆景里。
  兵临城下,及至江山易主……也不过是一场似梦非梦的朝生暮死。
  你看,再怎么觉得难熬、觉得生不如死,这一天不还是过去了么?
  次日,佘政就亲身体会到了“你最好杀了他”的明智之处。
  得益于他不遗余力且收效颇佳的造谣,已然沦为丧家犬的废帝还没有理论上的“帮凶”萧相受到的口诛笔伐多。前者遵循了“亡国之君”的一贯路数,正老老实实待在专门为他安排的冷宫里复蹈“故国不堪回首”的追悔路,该骂的早在从前炒够了冷饭,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在此人失去了无不可为的权力之后,他这个靶子似乎也山穷水尽,再提供不出什么长篇累牍的良好素材。
  而萧相萧如归,就大不一样了。
  哪怕抛开朝廷一篇比一篇长的讨伐公文的主笔之仇,抛开他三道急令任命的几个将军屡屡力挽狂澜的拦路之仇,甚至还对他手段尽出招安无数的釜底抽薪之法既往不咎……单凭如今的掌权者,曾经的清王佘政对他几乎满溢而不加掩饰的敌意,就足以让无数笔杆子们前仆后继,准备用唾沫把此等佞臣淹死。
  即便他在民间声誉甚好、朝中拥趸甚多——有犯众怒之险不假,可古往今来,富贵不也都在险中求吗?
  佘政坐在御书房内,沉着脸看着桌上两摞高度不相上下的奏折。
  旁边谋士猜度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左边那摞,是为萧相求情,主张网开一面的,至于右边,右边……”
  佘政面无表情道:“自然是想把这个大罪人千刀万剐的。”
  从他打定主意以“诛萧陌”为号的这一刻起,就料到会有今天。起兵之初他曾不断地想着“有朝一日”,奈何道阻且长,他渐渐开始接受改朝换代的遥遥无期,渐渐习惯于仿佛永无尽头的试探与交锋,以至于到了如今尘埃落定,他思及千万种眼前心里的处置手法,居然都找不到那人应处的位置。
  他突然心里一动,愣愣地想:若换做败的是我……萧如归会怎么处置?
  像他每一篇大作里滔滔不绝主张的那样,非碎尸万段不足以平民愤么?
  最后佘政只是在一天前还属于小皇帝的宽敞书房里,把桌上一对玉石镇纸狠狠砸在那一大沓文书上,盯着上面各种龙飞凤舞形态不一的字迹看了良久,吩咐道:“先都压下去,当没看见,等两天再说。”
  谋士唯唯诺诺捧起书册,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告退,避开这个霉头。
  “等等,东西留下我看。”
  


  第6章 6.

  萧陌问:“这是让我自己选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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