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六个活人
林月红站在房外，听着屋里林父喘着粗气间杂着咳嗽的斥责声，既担心爹爹一个没缓过来伤了身体，又担心林青衣受伤心情不好。
林月红始终没有听见林青衣的声音，想来是一直在受斥责，良久，林和的声音渐渐变小停下，才听得林青衣似乎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就出来了。
“哥？”
“是我不孝。”
“那……”
“最后一次，我赌最后一次，他没来，一切就结束。”林青衣决绝道。
……
大红色绸布挂满了林家，热闹的乐器在整个林家整条街上响起，今日是林月红出嫁的日子。
林青衣与林父一身喜庆正装在前厅招待客人等着岳家来人接新娘，林青衣处处周到却偶尔会往大门看上几眼，林和笑容满面却在看到自己的儿子的时候轻轻叹息。
此刻，林月红在后院也在担忧着自己哥哥的赌局，她希望今天能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小姐，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件东西，说是慕容家送来的。”丫鬟带着两个小厮停在门口，对房里的林月红说。
慕容家送来的东西？林月红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说明了是给我的？”
“是。”
林月红沉吟片刻，问：“慕容家有没有来人？”
“来了，是慕容大公子，这东西也是慕容大公子带来的。”
林月红双手蓦地收紧，慕容刻没有来！
“扔了！”林月红极力控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动，“扔的远远的别让任何人看到！”慕容家欺人太甚！
丫鬟虽然不解，但还是让人抬走了。
鞭炮声响起，迎亲队伍到了，吉时已到，林青衣站在门口等着林月红。
林月红蒙着大红盖头走出房门，趴上林青衣的背，林青衣稳稳将人背起，“乖，没事，你过得好我和父亲就没有什么不好，你哥我温文儒雅英俊潇洒迷倒城中一片少女，你还怕你哥哥会找不着好人家孤独终老？”林青衣温柔道，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两人还没有来到这月照城时哥哥哄着她一样。
“嗯……”林月红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哥，你要好好的，那人配不上你。”
林青衣笑了：“我知道。”他很冷静，冷静到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乎那个慕容刻。
林青衣将人背到门口，交给岳武，看着他：“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岳武郑重点头，“我明白。”
林青衣与林和站在门口看着队伍远去，一时间百感交集。
林和拍拍林青衣的肩膀，带着人进了屋，看了一眼林青衣原本挂着一块墨玉现在空荡荡的腰间，“和慕容家的人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林青衣点头，“爹你放心，以后我还是林家的公子，我知道该做什么，事情已经结束了。”
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了，林青衣在第二天见到了周载芦，林青衣才知道，他没有见到慕容刻，但周载芦也没有见到，或者说，慕容家的人都没有见到。
林青衣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这是跑了？”
周载芦看他这样子，了然了，“你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林青衣点头，“好玉还是一对的好。”在第一次见到周载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与他一样的一块玉，想来也是慕容刻送的，“去找他吧，让他别再那么轻易把那么重要的玉送给其他人了。”
见他已经下定决心，周载芦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便离开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还没有结束。
慕容家的人在三天后找上门来，说是慕容刻在林月红出嫁当天便消失不见，而后周载芦也没有了消息，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有半点消息。与林青衣谈过的慕容大公子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慕容霜还是不依不饶，林和直接被闹得一病不起，林青衣面色铁青。慕容大公子见妹妹闹得过分了，赔礼道歉后拽着人就往外走，不管怎么样，出走的是慕容刻，和已经决定与慕容刻断绝关系的林青衣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柔跟在后面，碰上了回家的林月红，慕容柔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拉住了就要往林家冲的林月红。
“做什么？！慕容家还要对我动手不成？”林月红对慕容家的感官已经低的不能再低。
“抱歉，我知道这并不是林公子的错，我只是想要问一问，岳夫人成婚当天，有没有收到我大哥带来的一件礼物？”慕容柔问。
林月红挣扎的动作一轻，“……有。”
慕容柔看她迷茫的表情和林青衣的态度就知道那东西没有到林青衣手里，“那天，小弟被父亲和大姐禁足不得出门，他便托大哥带着东西给岳夫人你，原本希望能够让林公子见到的，我想，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林公子的，因为当晚小弟就不见了。当然，我并没有怪罪两位的意思，毕竟是小弟胡闹，只是，事情现在已经这样，我希望岳夫人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这样，是对林公子好。”万一林青衣知道有这么一个物件，不知道里面那人又该是怎样痛苦，这样就很好了。
说完，慕容柔就离开了，她相信，若是林家兄妹的感情真像他人说的那样好，林月红就不会再说出来伤害那个无辜的人。慕容家该停手了。
林月红脚下飘然着进了林家，林青衣正待在林父身边紧握着林父的手，满脸焦急悔恨。
林月红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她不能说，可她现在该怎么做？
她到底没忍住，上前几步，扑通跪倒在床边，双手死死捂着嘴呜咽痛苦。
林父病重，林青衣与林月红时刻待在林父身旁。岳武带着林月红的衣物来了林家，慰问了一番后又劝慰了林月红，告诉她撑不住就让人来找他，他一直在。
林月红盯着跟来的小丫鬟点头，“夫君，我有话想问问这丫头，你先进去陪陪哥哥吧。”
“好。”岳武吻了吻她的额角。
“我问你，我大喜那日，慕容家送来的东西呢？”
“按小姐的意思，扔了。”
林月红追问：“扔哪儿了？”
“那是一面很大的铜镜，扔了太显眼了，所以，所以我带着几个小厮带走熔了。”小丫头回答的有些不安，“那上面还有些字，不过我们几个都不识字，所以……”
林月红全身软了下来，捂脸细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
第10章 小伙伴们再相聚
“终于够了，终于够了，可以拼起来了，上面的字，上面的字……”铜镜河中的女鬼快速在水中移动，怀里抱着一块半张桌子一样大的铜镜，上面隐隐约约有两列模糊的字迹。
今日的河水流得特别急，林青衣蹲在河边盯着河底发呆。
“哥哥！”水底涌上一片红，红衣女鬼破水而出，吓坏了河边的一片人，村民们落荒而逃，然而两只鬼都不关心。
“月红？！”林青衣瞪大了双眼，“上一次你答应我的要去投胎呢！”林青衣离世比林月红早，当林青衣被困在陈情村的时候林月红就曾经顺着水流飘下来过。林青衣自己无法离开他知道，但是月红是为什么？
“哥哥，对不起，这个早该交给你了。”林月红带着凉意的哭腔响起，她将铜镜捧到林青衣面前。
铜镜上的字迹模糊，但费力也能认出。
月落青柳上，人着春衫望
“他那日无法出来，托人带了这个给我望我传信，可我一时气愤，就……”
林青衣没有说话。
“他应该是在那柳树下等哥哥你的。”林月红说。
林青衣抬起手，没有接铜镜，只是将手放在林月红的头上，不知道是因为河水冰凉还是因为妹妹已经不是人了，原本覆上去应该是暖暖的小脑袋现在是冰冷的，想到就因为自己的心结，害的父亲早去，妹妹受执念所困。林青衣觉得空荡荡的胸口隐隐作痛。
抚摸妹妹的长发，“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离开吧，早该离开了。”
“哥……”
“哥哥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可是我妹妹啊，比慕容刻重要多了，你居然不知道？”林青衣开玩笑说。
“呵呵！”林月红破涕为笑，鲜红的衣衫也渐渐变淡，整只鬼也变得涣散透明——这是要离开了。
“哥哥，放下吧，我们一起去找爹。”
“好，下一次我还做你哥。”林青衣虚虚环抱住几乎消散你的林庆红，在她耳边轻轻说。
铜镜河边只剩下林青衣，他再一次蹲下，将放在河边的铜镜推入水中，一伸手露出了宽大袖口下手腕上缠着的一条枯萎的柳树枝。
河边来了更多的村民，哄闹着找女鬼。
“我们是真见着了，穿红色衣服的！”
“要我说，不管是不是真的，先请个仙长来，总归我们村也不大正常，就算没有，也当做保平安了。”
“是啊是啊，我看昨日在新柳村除恶鬼的那个仙长就行！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我昨儿去看了，那恶鬼就在那诡异的柳树下，和仙长厮杀的场面，啧啧啧！那叫一个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