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长生 作者:州九忆【完结】(3)

2019-05-13  作者|标签:州九忆


  “是因为他后面的人。”方兼冷冷笑了,“深藏不露的三殿下。”
  “美人计?”方炳有些不舒服,抬眼看方兼。
  方兼低头喝茶,没有否认。
  方炳微微地收紧了双手:“我记得姒礼现在同秦葭在一起。”
  方兼放下青瓷杯,淡淡道:“我也记得。”
  方炳深吸口气,放开了手。
  面前的这个人,冷血、变态、一意孤行,没有什么事可以使他改变自己。
  面对这样的他,自己只能不劝阻,不说话,不参与。
  可是秦葭……
  “秦葭一定早就明白,自己原来那张面皮就在姒礼那里。”金座上的人开口,得意洋洋,“姒礼爱他么?为什么不讲脸换回来。”
  金座上的人看着金案上自己流光溢彩的眼,抚上面具,好似抚上了面具下的温暖皮肤,“姒礼还是不爱他,姒礼喜欢的只是那张脸。”
  方兼兀自在金座上傲然笑着,方炳却感到悲哀的气氛满溢周身:“愚弟不才,王是叫臣弟……”
  “我不在时,即时通信,告知我情况。”金座上的人命令下达便兴致缺缺,“你可以走了。”
  方炳深知他这话定和许多暗卫、近侍说过,静心做便是,可当他走出大殿,冷风一吹,方知其实方兼什么都未与他说。
  秦葭……方炳看向远处的白牡丹,纯白无暇而雍容华贵。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秦葭,秦葭站在花朝节夜市设的花灯台上,灯影幢幢照得那人仿若来自虚无。
  面容姣好的姑娘们嬉笑着将他抓住,将一株极名贵的白牡丹c-h-a入他的发冠,他轻轻挣扎着,羞红了脸颊。
  雍容华贵,纯白无暇。
  “秦家有鲛童,容光动天下。”
  “水袖掩面惧回首,恐留谪仙损阳寿。”
  全城皆知天真公子喜欢姒礼,可全城亦知姒礼喜欢得不到的美物。
  后来,秦家不见了秦葭,一片哗然中蒹葭出现,表明身份。
  世上再无天真公子。
  他将那牡丹折下,突然记起了那时,秦葭走下台时,自己与他擦肩,那一瞬的清冽泉香。
  “月照秦葭似天真。”


第4章 天青云
  章九傅如泣
  “如泣。”莫桐尘放下药包,看着沉睡的女子,“我回来了。”
  “今天我见到你师弟了,还是特别露骨的打扮,看起来过得不错。”
  莫桐尘一个人自言自语,将屏风外的小炉点燃。
  “可记起他是个兔儿爷,心里还是不太自在。”莫桐尘将药放入小砂锅中,加水,水声沥沥。
  “师弟变了,”莫桐尘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仰头叹息一声,而后手下又重新忙碌起来,“他叫我做件事,有些危险——你师弟过会儿会派医士,不论你能不能治好,我都要带你走的。”
  药已上炉,火苗舔舐着炉底,莫桐尘低头查看火势:“毕竟我不放心你。”
  门外蓦地响起敲门声,莫桐尘出房门,从门缝看去,却突然看到一只漆黑的眸子。
  “谁?”莫桐尘有些受惊,门外眸子的主人似被拉了开去,而后他方才看见,原来是两个身量相当的男子,左边一个着青衣,风度翩翩气场温润,墨发高束,戴石青色抹额,眼睛似笑非笑,衣着倒是有些姒礼的那种精美与复杂,唯一不同便是没有叮当作响的玉石和露得太多的肌肤。右边的男子可以真的说是“发丝如瀑,发色如漆”了,圆圆的脸上一双可爱的大眼,白靴白衣衬得他更加耐看。
  但莫桐尘不知是否是被姒礼的冲击深刻震撼,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某个重点。右边的男子手在胸前拢着身上的描金纹石青色披风,照他这身纯白的打扮,披风不可能用不是纯色的,那便显得十分不对盘,但看看他身边男子与他们身后只有一匹的雪驹,答案呼之欲出。
  “在下苏锦锈,这是内人刘桁。”左边的男子作了一揖,右边男子回首瞪他一眼,而后回首向门道:“姒老鸨叫我们来的。”
  果然。莫桐尘开了门,回了一揖,将他们迎进门。
  拴马时莫桐尘听见刘桁正唱着一些姒礼嘴里常唱的 y- ín 词艳曲,表情一派天真纯洁。苏锦锈只是笑笑,没有打断。
  这两个人真的可信么?莫桐尘扶额。


第5章 烟雨亭台之一
  章十苏锦锈
  晚些时候刘桁替苏锦锈收拾了东西出来,已是夕阳西斜,苏锦锈饶有兴趣地说着:“真稀奇,一边放药要她睡,一边假惺惺要我来治。”
  “做个样子不就好了。”刘桁打着哈欠,向苏锦锈怀里仰去,抬头看向苏锦锈,眼睛溜圆,“小明小明我想要吃的。”
  “没带。”苏锦锈催马向前,“走快些回城便可有吃的,你家老鸨还在等。”
  “嗯嗯。”刘桁将手扶到苏锦锈持鞭的手上,苏锦锈感到手被轻轻一按,一个眨眼,怀里的人已面向自己。
  刘桁将披风重新结回苏锦锈身上,然后缩进他怀里,用披风把自己裹起来。
  苏锦锈看着肩上的隆起,笑道:“别流口水啊。”而后感到肚子被轻轻一击。
  半路上,苏锦锈最先闻到空气里渐多的潮气。
  到城外时,苏锦锈皱着眉觉得不祥,夕阳正好却又下雨,不大不小正是那种针状雨,密密的下下来。
  加紧进了城,苏锦锈在沧湖边的小酒楼停下,将刘桁唤醒,点了些吃食等雨停。
  “这雨怕是要有些时候了。”刘桁叼着筷子招呼小二,“再来一盘青团,一盘凤梨酥,一盘梅子冻糕,一盘栗子酥和一笼小笼包。”
  “你找他有事?”苏锦锈听了他说的,明白他是要找人。
  “没,”刘桁伸手扯扯苏锦锈的脸颊,“我想吃霸王餐。”
  “找我?”刘桁话音未落,人已至面前,身后跟着两个端碟子的。
  谢不敏向苏锦锈点头致好,而后看向刘桁,刻薄道:“你跟了苏锦锈以后口袋里反而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了?”
  苏锦锈还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人。
  “没试过,想试试。”刘桁答得简洁明了。
  “你家苏锦锈会很为难的。”谢不敏坐下,桌上各色甜点几要摆不下了,刘桁指向那两碟多余的碟色不同的点心道:“那两个包好了送到秦府去,点明了给秦公子。”
  “你到底给谁卖命?”谢不敏紧了紧身上披风,“小心同蒹葭走得太近姒礼治得你连苏锦锈也不认识。”
  苏锦锈脸上的笑高深莫测,目光移向窗外。
  刘桁却冷哼一声,白净的脸上轻蔑的神情有些狰狞,语气生硬且认真:“他叫秦葭!“
  谢不敏点头微笑,语气更加刻薄微凉:“呵,那你和姒礼说去。”
  刘桁顿时面色一僵,气势被挫,此时苏锦锈抬高手,沥沥地倒了杯茶,放在刘桁面前,言语温和:“还饿么?吃饱了喝点茶漱嘴,你事儿做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刘桁悻悻地瞪着谢不敏,谢不敏转身,轻快道:“走了啊。东西都在里面。”
  苏锦锈笑得温润:“秦葭公子请谢公子做什么?”
  刘桁闷闷地“哼”了声,端起茶开始哧溜哧溜地喝,不答话。良久,吸水声停,刘桁的声音闷在杯中:“不知道。”
  “呵,”苏锦锈笑叹,手放在刘桁发顶,“不想说也不要说谎。”
  刘桁放下茶杯,将苏锦锈的手甩下,风也似的跑下楼去,丢下一句冷冷的话:“我早就不觉得你能帮他了。”
  苏锦锈仍是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疲惫地看向窗外。
  苏锦锈没有武功,他知道自己追不上。
  雨打窗棂,风潇斜。
  苏锦锈叹息着起身离开,夕阳已将消弭,他不知为何,回首看了看那一室黑暗。
  “你会被他害死。”
  苏锦锈记起那个乞儿的话,呆立在那里,周身冰冷。
  最终,黑暗吞噬了那个身影。
  “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当时的回答却又在现在显得这般可怜。
  “都是可怜人。”
  乞儿的脸上闪现出怜悯,而后摇首晃脑地离开。
  苏锦锈笑了,黑暗中只能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可怜人。


第6章 烟雨亭台之二
  章十一刘桁
  刘桁觉得胸膛中燃烧的东西渐渐被雨点熄灭。
  他在一个亭子上止步。亭子建在湖上,有曲曲折折的廊桥连接两岸与湖上其他大小亭子。
  雨点打入湖中,湖面被微风吹皱,瓦上叮铛雨声悦耳动听。
  腕上红绳被风轻轻吹动,他低头看着那一抹艳红出神。
  那时的自己身形略胖,上了台一阵嘘声,没有人买下他,于是那时苏锦锈出现了。苏家连名里都带金,虽不如谢家有钱,权势却是大的,好在苏锦锈是庶出,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毕竟苏家对庶子们只管生养,不给丁点权力。
  不过给自己赎身还是用光了苏锦锈的零花,后来只能靠行医为生。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刘桁瘦下来时他消瘦得更厉害。
  直到生活渐佳,刘桁成了美少年,发现了苏锦锈可爱的小名,于是天天拿着补品小明小明地叫着跟在苏锦锈后面要将他喂回去。
  苏锦锈一天天被喂回去,刘桁却一天天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装着谁,他称自己“内人”,是他将自己赎出来的,理当如此,可是若说真是心甘情愿,可又不是那回事。
  红绳是秦葭给的,在十年前,秦葭在姒礼的倌馆外看见自己,便拽着自己进去,让姒礼找了份事给他。
  他那时垂眸看着那白皙的手,那只养尊处优的手拉着自己行乞的龟裂的手。黑色的油污染脏了秦葭的手,这只手早上偷了包子,被打的身上依然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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