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债+番外 作者:事后疯烟【完结】(50)

2019-05-13  作者|标签:事后疯烟


  “好,我答应你。”说着他便将手中长剑倒握,雪色的兽尾从身后直直蹿出,炑琰见状立时猛烈的挣扎起来,无奈在捆仙绳下他丝毫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手起剑落。
  眼前正发生的一切致使他又回想起从前,为人时他是个只知道哭的懦夫,看着左齐被人□□他却连一滴泪都止不住。虽是天界的三太子,修为竟弱到连一只小妖都打不过,既软弱又无能,他又凭什么让雪夙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置一身的修为于不顾。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当魔澈欲上前阻止时雪夙早已将兽尾斩下,战袍上染满了鲜血,一身的修为已尽数化为乌有,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未吭过一声,落满霜雪的眉目尽乎扭曲的挤在一处,手中的剑‘哐当’落地,在冰地上砸出一朵霜花。
  魔澈一把将他接住,随之取下佛珠将之圈在雪夙腕间,他急忙扭过头去同身后的天兵说道:“你们两个将他送去兜率宫,记得要快万不能耽误。”
  两个天兵领命,搀着雪夙上了云斗,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天际。
  雪鸢伸手一抓,冰地上的兽尾眨眼间就到了手里,他的眼神或明或暗,雪色的长发将半张脸都遮盖住竟也看不出是喜是悲,他忽而冷冷一笑,将兽尾举至炑琰眼前:“为了你,他可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啊!”
  可知在这浩瀚天地间,能够永世无穷存在的并不是你们万年不灭的仙家,也不是这七界之中轮回不尽的生灵,而是那个一旦沾染上就不可能消失的情字。
  就在刚才他还企图试探雪夙对自己的心意,明明这一切早就明显不过的。都说人心是个无底洞永远无法被填满,想要的没有最多只有更多,而他为人时想要的却少之又少,只求左齐能一生傍身在侧。
  现今仍是如此。
  炑琰垂首站在紫薇殿内,想起与他最后的那次交谈,一颗心早已是五味杂陈。当日一怒之下摔得四分五裂的玉块又成一块完壁,只不过指腹滑过壁面仍能感觉到清浅的裂痕,他似乎已能明白大殿之上那个男人无可奈何的一面,因催促自己成长而被埋怨,为顾全大局被指责冷漠无情,而他却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辩驳过一句。
  玉帝道:“从此以后我再不干涉你,七界之内可任意走动,只不过……如若再发生今日这等事情我绝不会再妥协,你且好自为知吧!”
  炑琰跪地,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走出紫薇殿时,正好看见魔澈向南天门的方向走去,宽大的僧服包裹着背负了三十万杀戮的躯体,以杀止杀,以战扼战,也不知当他除尽那三千青丝时是否想着将过往一并除去。浩瀚寰宇中,六合棋盘上他也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星子,一颗身不由已的棋子而已。
  炑琰苦笑一声,只为心底那抹转瞬即逝的心酸。
  去往兜率宫要经过了天命宫与月老宫,天命宫的主掌书已不是岱书了,听说他需在风狱受刑百年才能再轮回转世。风狱之中飓风如刃,何需百年怕只一日岱书都熬不过去,当日泱濯同他要的那九十九片龙鳞大抵也是为了此事,要说这七界之内最为坚硬的无非就是金龙的鳞了。
  仲温早已离了月老宫,现下正在六道寂灭台当一员守将,也不知换下一身红衣的他究竟又是什么模样,大概是像极了白狼的。想着想着便偏离了方向,待反应过来时他已身在寂灭台,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仲温,看看这吞了数十位仙家的深渊,又或者……他只是害怕见到雪夙。
  外围的两名守将将两柄画戟交叉拦住了炑琰的去路,仲温见同两人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头一次离寂灭台如此之近,它与想象中大不一样,并非是黑雾缭绕的深渊,而是布满了星云、由数座银河交错而成所产生的奇幻景象,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太真实,细细听去又似有哭声笑声,亦有风声雨声。
  待星云散尽,寂灭台上竟显现出一张人脸,炑琰呆怔了片刻,险些要以为是仲温的脸倒映在上面。那人头戴紫金冠,身披黄金战袍,粗眉圆目,有种若高山峻岭般的沉稳与浑厚。此人面貌虽与仲温无异,然眉眼间流露的神色却又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浑身散发着逼仄戾气眼中尽是疲倦之色。他曾多次见到过种面容,都是些战功赫赫厌倦了杀伐的老将军。
  另一个却如深山里的冉冉雾霭,静谧且悠远。
  仲温道:“起初看时只觉得是在照镜子,可看久了才知道这人与我截然不同,他是他,我是我,但就是有人分不清楚。”
  炑琰问:“那人是……”除了鸾磬又能有谁?
  仲温苦笑:“他是人间的月老,千年来尽心竭力就只是在为他人牵桥搭线,然而种种幸福却始终没有他的那份,你说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说着便将头扭了过去,寂灭台上又是一片星云密布。
  往兜率宫去的一路上,炑琰想起凡人总爱说的那句话,说是再回头已是百年身。炑琰却不尽然,哪怕他再回首已是万年身,那些错肩而过掉的在最初就应该领悟的情感,那些在不知不觉中所欠下的债,都能在今后无尽的岁月中扭转与偿还。
  耳畔又传来仲温的叹息声:默默注视一人八百年,而他一无所知。


第70章 第七十章
  雪夙伤愈后就与炑琰一并消失了,好在天庭不再需要一个断了兽尾并失了大半修为的元帅,也不需要一个修为弱到连只小妖都打不过的三太子,自雪夙与魔澈血洗过修罗界后七界又恢复到几百年前的那种平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两人自离开天庭后就在荒漠绿洲的湖旁盖了间木屋,时而住上一阵,若是住得腻了就回麻罗山待上一段时间,在瀑布湖里抓抓银鲤,在丛林深处追追野兔,倒也悠闲自在的很。也曾去找过楠儿,恰巧那日碰见徐广白领着几个人抬去聘礼,楠儿自然是闭门不见,一根扫帚早已挥舞得只剩根杆儿。
  炑琰本是想问徐广白何故这么些年了楠儿还是没同意嫁他,谁料不等他开口徐广白就一把将他抱住,并且死死不肯撒手。雪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底早已露出杀意,若不是楠儿听见声音跑了出来徐广白当日定要遭逢厄运。
  徐广白一见她出来就说:“卫大夫,你之前说婚姻大事当需由父母作主,父母既不在则需由兄长做主,今*你兄长已来了,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说这话时手仍旧拽着炑琰的袖子,就怕一个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楠儿成亲这年已过了花信年华,徐广白整整挨了她五年的扫帚才将人娶进门。大婚那日,徐广白骑着高头骏马来到楠儿院门前,身穿一件大红色喜袍,人与马的脖子上都挂着绣球,八抬大轿的后面跟着一队敲锣打鼓的人,挥着绢帕的媒人看着似乎还有些眼熟,似乎听她说了那么一句:我做媒婆快三十年了,就没见过不嫁人的女子,不过楠儿姑娘倒是嫁得最晚的那个。
  男方进过雁礼后便催着新人上轿,炑琰以兄长的名字与媒婆寒暄着,没说几句就到了上轿的时辰。楠儿一身凤冠霞帔也是喜庆的大红,因盖着盖头便只能由着媒婆搀出门,未及门槛就见他扭过头来,揭了盖头就一把扑进了炑琰怀里。
  娇俏的美新娘哭得梨花带雨,仔细打点过的妆容被泪水洗刷殆尽,炑琰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慰,实实做足了兄长的姿态。起先媒人只当这是例行的哭轿,便由着她哭了一会,等了老半天眼见时辰都要过了可新娘子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这下才着忙起来立时将他盖头一掩,半拉半哄的将人拽进了花轿。
  炑琰含悲忍泪的目送楠儿出了院门,颇似心有不忍送女儿出嫁的父亲。
  因第二日新人要回门,家里少不了要有人接待,于是当日夜里两人就住在楠儿家。炑琰从院中槐树下挖出上次岱书找他时未喝完的酒,并新手下厨做了好几条鱼,两人将桌子搬到院内,头顶明月身醉于清风之中。夜里他又想起岱书曾说过的话:喝酒这种事情,若单单一人喝只越喝越凉,若两人一起,则是越喝越暖。
  雪夙似些不快,一整日下来都没见他说几句话,半醉的时候障眼法失效,落满霜雪的面容上挂了几分红晕,他半睁着眼看着炑琰,碧色的眸子里似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原本静如湖面的眼波生生给打破了。
  炑琰起身绕至他身后,轻轻将人拥入怀中,贴着他的耳道:“怎的这副表情,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快了?”
  雪夙冷哼一声:“可是白天还没抱够?”
  炑琰摇了摇头,竟是又吃醋了。
  因夜里喝多了些,等两人回屋时雪夙已是醉得糊涂,炑琰问他什么便答什么。他一时兴起就问了许多问题,譬如雪鸢何故非要他斩去兽尾,他何故又要瞒着自己就是左齐的事实,还有就是他是在什么时候将他看入眼里的……
  雪夙咕咕哝哝的将人推得离自己有半丈远,直到将人推至床角。到了后半夜也不知是酒醒了还是觉得冷了,窸窸窣窣摸索一阵又倚在那人身侧睡着了。
  这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雪鸢带着他在冰天雪地里刨厚厚的冰层,钻入海底后他只是觉得冷,无数的鱼在眼前游来游去可就是抓不到一条。忽见有暗红的余晖通过冰层折s_h_è 下来,原本幽蓝冰冷的海底竟如着了火一般。海水渐渐变得了暖了,天际都是如火如荼的火烧云,他能想像四处一朵朵盛开着的冰凌花正沿着冰柳往下渗着水,一滴滴晶莹剔透,原本由一根根细小冰柱聚集而成静止住的冷冽瀑布,竟在阳光下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美。
  无功而返的上了岸,雪鸢带他回了雪洞,雪洞火盆里的一堆干柴正‘噼里啪啦’燃得正响,一身是水的雪夙这才渐渐觉得有了些暖意。
  雪鸢问他是不是觉得累了冷子,雪夙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s-hi嗒嗒的绒毛,又听见肚子正‘咕噜’作响,许多都未进食的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足下是被融化的积雪,稍一抬脚就能听见水声。
  雪鸢绕至他的声旁对他说:“雪夙,你既觉得累了那哥哥就让你解脱。”一阵剧痛后只见血淋淋的兽尾被雪鸢握在手中,他震惊的回头看去,鲜血将一片雪地都染红了。
  不知怎的他又回到了麻罗山,瀑布湖下的鱼迟钝而肥美,随意一扑便能逮住一条。他将鱼统统扔在了岸上,等逮得差不多了才上岸来享受美味,s-hi滑鲜嫩的银鲤,撕咬入口中竟是无比的可口,并带着丝丝的甜味。
  许是吃得急了些,一根鱼刺扎破了嘴唇,雪夙这才从梦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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