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番外 作者:侧侧轻寒(二)【完结】(48)

2019-05-13  作者|标签:侧侧轻寒 宫廷侯爵 推理悬疑 古代言情 古装迷情

“为何杀人?以何手法?”

“魏喜敏曾害过我,让人将我责打致昏,又丢在街角,以至于……”说到这里,她仿佛僵死的面容上,终于显出一丝扭曲的恨意,声音也开始用力起来,“那日在荐福寺,我头上的帷帽掉落,张行英帮我去捡帷帽时,我看到了魏喜敏……他穿着宦官的衣服,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显目。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霹雳下来,蜡烛炸开,那蜡块里面掺着各种易燃颜色,遇火就着。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就像发狂了一样,在魏喜敏被人挤到我身边时,我用力一推,他就倒在了蜡块燃烧的火堆之中,全身都烧起来了……”

黄梓瑕站在旁边,冷静而沉默地听着,不发一言。

知事又问:“那么,那个孙癞子的死呢?”

“孙癞子……那个禽兽……他用钱收买了我爹,但我绝不会放过他!”滴翠说到此处,终于激愤若狂,声音也变得嘶哑尖厉,听来十分可怕,“那日午时,我去大宁坊找孙癞子,因怕女子体弱,还在匕首上涂了毒药。那禽兽听到我的声音开了门,我冲上去就扎了他两刀,他逃回屋内锁了门。我想再刺他几刀,却没推开门,只好……转身跑开了。”

黄梓瑕端详着滴翠,慢慢皱起眉头:“那么,你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黄梓瑕追问道。

滴翠咬牙道:“张二哥家药柜中有乌头,他教过我识药材。”

“可孙癞子是死在床上的。”

“可能……可能他受伤后爬回床上,药性发作就死了。”

崔纯湛低声问那两位知事:“她说的,和案件可对得上吗?”

一位知事点头道:“伤口虚浮不深,似乎确实是女人下的手。”

崔纯湛点头,又问她:“吕滴翠,既然你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了两人,又为何要来投案自首,自寻死路呢?”

滴翠深深吸气,鼓足勇气直视着他,说:“这两个案件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也有无辜者被卷入。我虽是弱女子,但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我更想让天底下的恶人看一看,作恶多端必有报应!”

崔纯湛听了她的话,也是动容点头,叹道:“此情可悯,此罪难逃啊!”

一位知事又问:“驸马爷在击鞠场受伤,你可知道?”

滴翠垂眼点头,说:“听说过……我的恩人张行英,当日就在场上。”

“此事与你是否有关?”

滴翠摇头,想想又点点头,说:“我罪该万死……听说张行英要击鞠比赛,于是那天就在家中祈祷,祈求对方落马,让张行英赢球……我想,我想或许是我那暗祷被菩萨听到了……”

这个解释,连崔纯湛亦只能对那两位知事说道:“这个就不必写上了,想来也没什么关联。”

知事又问:“你拿来的那幅画,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张行英家中的画,大理寺要的,他一直找不到,其实……其实是我偷走了,我想大仇已报,可离开京城了,只是没有路费。听说这幅画是先皇御笔,我想必定值钱的,所以就偷出来当掉了,可谁知大理寺却来寻找,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我只好赎回来,送到这边。”

“你可知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滴翠木然摇头:“不知道……我看了半天,不过是三个墨团,就……就拿去当了十缗钱。”

知事回头对崔纯湛说道:“我们去当铺查过,此事确切。当铺的先生虽看不懂那画,但说看纸张和墨都好,装裱也不错,似乎是宫里的东西,料想来历不凡,所以才答应了当十缗钱。”

崔纯湛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看着滴翠摇头叹息,又问:“吕滴翠,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滴翠怔怔地跪着,许久,才抬头看着黄梓瑕,说:“杨公公,请您帮我转告张二哥,今生无缘,阿荻来世衔草结环,报答他的恩情。”

黄梓瑕只觉得心口一酸,点头道:“好。”

一群人回到大堂上,一位主事已经将那幅画取出,平展着放在桌上,给众人观看。

依然是那三个涂鸦墨团,在黄麻纸之上,白绫绢装裱,精美的装帧,却无法掩盖那上面只是拙劣涂鸦的事实。

黄梓瑕和周子秦好歹上次看过,所以看了几眼,肯定了是上次那幅画,便也只互相对望了一眼。

崔纯湛几乎把脸都贴在上面了,看了又看,皱起眉:“这样的东西会是先皇御笔?这简直是大逆不道,诽谤先皇嘛!”

旁边的大理寺官吏们也纷纷附和,对于此画不屑一顾。不过话虽如此,毕竟是本案物证,等众人退下,崔纯湛亲手卷好,准备放回库房。

黄梓瑕见堂上已经无人,便低声问:“崔少卿,这画……是否可借用?”

崔纯湛有点为难:“哎呀,这个啊……杨公公,这东西可以重要物证——虽然不知道有啥用——但是一般来说,案件还没定审,你要拿走,可能不合律法啊……”

黄梓瑕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令信,双手递到他面前:“崔少卿,我以夔王府令信作押,请崔少卿暂借半日,明日一早必定送还。”

崔纯湛看着那个令信想了想,十分干脆地将卷轴递到她手中,说:“你是皇上钦点涉及此案的,与此案有关的物证什么的,你要拿去研究还不是名正言顺?给物证间写个条子,直接拿走吧。”

第94章鸾凤身轻(2)

一大早出门,踏遍了小半个京城,黄梓瑕和周子秦都是饥肠辘辘。饭点已过,今日例食是没了,崔纯湛让大理寺膳房赶紧给他们做了一点简单饭食充饥。

出了大理寺,黄梓瑕随便向大理寺门房打听了一下那个大忙人夔王,果然就有人说:“半个时辰前御史台的公车过来,车夫在我们这边喝茶时,说夔王正在那边呢。”

皇城之内衙门众多,个个门前都立着牌子,某品之下至此下马。周子秦和黄梓瑕干脆就不骑马了,把马拴在大理寺,往御史台走。

周子秦一边走,一边拉着她的袖子,有气无力地说:“崇古……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黄梓瑕用手中的册子挡着头顶正炽热的太阳,回头看他:“什么?”

“我说,佩服你的精力啊……”周子秦敬佩地看着她,“这都跑了大半天没休息,累死我了,你都不用休息一下?”

“案件发生后,就应该争分夺秒,一刻都不能延误。”黄梓瑕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说,“对了,孙癞子的尸体现在在哪儿?你还记得他那两个伤口的形状吗?”

一说到尸体和伤口,周子秦顿时来了精神,在这炎炎夏日之中振奋得跟吃了一大块冰似得,眼睛也炯炯有神起来:“好,没问题!伤口我看过,记得清清楚楚!你想问什么,我张嘴就来!”

黄梓瑕回头看他,说:“我想知道,伤口具体的形状,以及凶器刺下的方向。”

“伤口一处在左肩琵琶骨下,一处在肚脐右侧的腰上,两处伤口都是从身体左侧斜向右边刺下的痕迹……”周子秦说到这里,张嘴愣了愣,然后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问,“这么说……滴翠在说谎?”

“是。”黄梓瑕低声道,“如果孙癞子是站在她对面的话,以她持刀的手势,那匕首必定是自上而下刺下去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是从左到右刺出匕首的?能造成这样的伤口的,必然只能是对方正侧卧那里的时候。”

周子秦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困惑又震惊的表情:“可是……可是滴翠为什么要主动认罪,把这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黄梓瑕默然看着他,许久,把目光轻轻移到他的身后。

他们看见蹲在大理寺高墙下的一个人。

张行英。

他蹲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多久,他低着头看地上,目光茫然涣散,定在那里不知已经多久,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周子秦看着他许久,瞪圆的眼睛和长大的嘴巴才慢慢回复,轻轻的,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而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张行英似乎也终于感觉到了。他慢慢抬起头,向他们这边看来。过了许久,他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焦距,似乎终于认出了他们,他站起来,叫了一声:“杨……兄弟……”

在嘶哑的声音中,他已经蹲了太久的脚,麻木了,撑不住他的身躯,晃了两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灼热的日光下,滚烫的泥地,他整个人似乎都被烤干了,也没什么感觉,只扶着墙又站起来,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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