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番外 作者:侧侧轻寒(三)【完结】(47)

2019-05-13  作者|标签:侧侧轻寒 宫廷侯爵 推理悬疑 古代言情 古装迷情

他慢慢地说:“某一日,我从齐腾家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几案上……多了这一封信。”

黄梓瑕将未曾封贴过的这个信封打开,发现里面只有薄薄一张雪白素笺。

她将素笺抽出,摊开仔细阅读上面的熟悉字迹——

十数年膝下承欢,一夕间波澜横生,满门唯余孤身孑立于世,顾不愿手上淋漓鲜血伴我残生。所爱非人,长违心中所愿,种种孽缘,多为命运捉弄。他生不见,此生已休,落笔成书,与君诀别,苍天风雨,永隔人寰。

黄梓瑕看着这一纸素笺上的淋漓墨迹,这略显散乱的字迹让她的后背隐隐冒出一丝冷汗,整个人仿佛呆了一般,站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这字迹,这般熟悉,让她觉得这一个个字,几乎如同一个个可怕的怪兽,正向着她显露出最狰狞的面目,要将她的魂魄意识全都吞吃进去——

这是,她自己的字。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熟悉的,她自己的字。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汗毛都直竖起来;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冒出针尖一样的冷汗;她的呼吸不畅,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脸色也在瞬间转为灰白。

第151章摄魂离魄(4)

禹宣望着她,慢慢地说:“我认得这字迹……我想,你必定也认识。”

黄梓瑕用力地呼吸着,企图让自己胸前狂涌的那些血潮平息下来。可是没有用,无上的恐惧,在一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让她无法抑制,几乎要转身逃离,逃开这扑面而来的暗黑巨浪,逃离这即将吞噬掉她的可怕深渊。

整个头颅内嗡嗡作响,她丢开这封信,用自己的手捂住耳朵,拼命地想要让自己恢复一点理智。

她抬起头,瞪着面前的禹宣,一字一顿地问:“这是什么?你的意思是……”

他凝望着她,眼睛一瞬不瞬,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的意思是,在你提醒我注意沐善法师的时候……或许,你自己之前也曾见过沐善法师?”

谁知道呢?

他们面对的,或许是真,或许是假,或许是半真半假。

至少,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写下了这样的信,又如何送到了他的案头,最后,又怎么会把这封信忘掉。

在她提醒禹宣的时候,殊不知,自己也有一些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留下自己也未曾觉察过的痕迹。

黄梓瑕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却无法抑制自己的喘息声。

而禹宣望着她,低声叫她:“你……不记得吗?”

黄梓瑕用力咬牙摇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张素笺飘然落地,轻如棉絮,无声无息。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舒白,捡起那张素笺,端详着上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的这几行字,默然看了一遍,缓缓开口问:“这是梓瑕写给你的?”

禹宣避而不答,只站在那里,望着黄梓瑕。

黄梓瑕却点头,慢慢说道:“这字迹……是我的。”

禹宣默然闭上眼,重重点了一下头。

李舒白打量着上面的字体,缓缓说道:“学卫夫人楷书的,天下人极多,为何觉得这信便是你的?”

黄梓瑕低声说道:“因为……我每个“页”字,自小便将中间两横少写,虽然自己知道,但每次下笔都改不过来,只能再补充一横,所以,总有添笔的迹象……”

那上面的三个“页”字,一个“顾”,两个“願”(愿),都是如此。

“可,我的字迹,我的作为,可我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黄梓瑕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取干净了。她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地坐下,茫然说道。

“这是你,在案发之后,送给我的第二封信。”禹宣静静地说,“在义父母去世、你逃离成都府之后,我某一日从齐腾家回来,却发现它放在书房的桌上。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你如何送给我的,但我想,这是你自承罪行,要与世诀别的意思。”

李舒白仔细推敲着信上的内容,淡淡说:“看这封信的措辞,是有与世诀别的意思,但自承罪行我可没发现。”

禹宣沉默,而黄梓瑕则用喑哑的声音问:“手上淋漓鲜血,难道不算?”

“此信疑点甚多,待我们推敲一下,再下结论吧。”李舒白神情平静地将信笺原样折好,放回信封之中,声音比表情更波澜不惊。

禹宣不声不响,只望着面前的黄梓瑕,声音喑哑道:“这信,我藏在此处半年多,未曾示人。今日交予你,若你真的认定自……认定黄梓瑕无辜,请你继续查下去,给我,也给自己一个解释。”

黄梓瑕怀揣着那封信,跟着李舒白回到成都府衙。

刚到衙门,周子秦早已坐在里面,一手捏包子,一手捏着那个双鱼镯子看着,满面生辉。

黄梓瑕感觉到那封信的折角仿佛在刺着她的肌肤,让她觉得又窘迫,又无奈。

李舒白似笑非笑地看了黄梓瑕一眼,黄梓瑕正在出神之中,他突然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你说,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比较好?”

黄梓瑕听出他话中戏谑的意味,那压在胸口的大石,在他的调侃面前,似乎也隐约放下了一点,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嘴道:“下辈子!”

“什么下辈子?”周子秦耳朵尖,已经听到了。他站了起来,向他们走来,“哎,你们太慢了,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李舒白扫了他手中的镯子一眼,问:“什么事等我们?”

“傅辛阮那个仆妇汤珠娘,她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几个相熟的人也都从龙州找过来了,我们赶紧去查一查呀!”

周子秦一手玉镯一手包子,边吃边往外走。厨子探头看见,赶紧喊他:“捕头,捕头!这边还有米糕,你再拿个?”

“哦,米糕我喜欢!”周子秦心花怒放,赶紧把镯子往怀里一塞,接过那个米糕拿着。

“子秦,好早啊。”旁边有人笑道。

周子秦转头一看,原来是齐腾,他手中一叠文书,显然是来府中商议事务的。他忙把剩下的包子往口中一塞,拱手道:“齐大哥!”

“你这什么习惯,这么脏的手还吃米糕。”齐腾嘲笑道,抬手就拿走了周子秦手中的米糕,却又不吃,只看着周子秦的手,说,“全都是米糊糊,你就这样去查案?”

“哦……”周子秦眨眨眼,还看着他手中的米糕,齐腾却随手将米糕丢到了旁边污水沟之中,然后到旁边舀了一勺水,说:“来,洗手。”

周子秦顿觉丢脸极了,赶紧说:“我……我自己来……”

“好啦,你都快是我大舅子了。”他说着,不由分说两三勺水泼下去,直把周子秦的手洗得干干净净,才放过了他,将水瓢一丢,说,“子秦,女人用的东西多肮脏你可知道?上面全是你看不见的头油脂垢!我就有个朋友,时常拿着个相好的手环睹物思人,结果有一次没洗手就吃果子,上吐下泻差点没要了命。后来才知道这手环是相好的在当铺收的,是那些无良该杀的从浮尸上脱下来的,你说这种东西还放贴身,还拿着边看边吃,能不出事?”

周子秦干笑,隔着衣服摸了摸那个镯子:“齐大哥,我这镯子……可新了,保证不是浮尸上来的……”

“总之要多加小心!我下午空了,带你去明月山沐善法师那边弄一桶净水,给你这镯子好好净化一下!”

说着,他重又抄起那叠文书,往衙门内去了。

周子秦朝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低声嘟囔:“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又是一个洁癖呀……”

黄梓瑕的目光落在那个被丢到污水沟中的米糕上,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与李舒白目光正相接。

黄梓瑕知道这种事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只好苦着一张脸,点了一下头。

三个人往外走时,黄梓瑕忽然“哎呀”一声甩着脚,郁闷地说:“踩到狗屎了。”

周子秦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幸好是干的,我去水沟边蹭一蹭。”

说着,她跑到污水沟边去了。周子秦在后面喊:“快点,我等你。”

“别等了,我们先去马厩吧。”李舒白径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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