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番外 作者:侧侧轻寒(三)【完结】(20)

2019-05-13  作者|标签:侧侧轻寒 宫廷侯爵 推理悬疑 古代言情 古装迷情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依然沙哑,还是徐州口音:“用水冲服,一次半勺。”

黄梓瑕的匕首又在他的脖子上紧了一紧:“如果你说谎,夔王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杀你——我是宦官,最喜欢的就是把别人变成和我一样的,你要是骗我……”

她的匕首往下挪了挪,贴在他的小腹上。

他气息急促,神情略有恍惚,显然失血已多。但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声音虽然低缓,却还清晰着:“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没事干嘛……要冒充宦官?”

黄梓瑕怔了一怔,没想到他已经看破自己的真身。她没料到他们居然已经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已经知道,一时急怒,抓起蒙面巾重新堵了他的口。

她寻到昨日自己帮李舒白吸吮毒血的地方,用匕首在上面抹了些毒血,然后回到那个刺客身边,直接就用沾了毒血的匕首在他的小腿上刺了一下。

原本因为失血而意识略有模糊的刺客,顿时全身痛得一抽,瞪大了眼睛看她,喉口呜咽了一下。

她不由分说,将伤口外的布撕开,看着伤口迅速转成灰黑色,才将他口中蒙面巾抽出,倒了一点药末在他的舌上,然后说:“先拿你试试药,若是你死了,也别怪我。”

他狠狠瞪着她,无奈等他把药刚一吞下时,嘴巴就重又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他除了继续瞪着她之外,找不到丝毫开口的机会。

她蹲在他身边,半晌,见他腿上伤口处的黑气渐渐收敛了,才放下心来,赶紧抄起解药跑到李舒白的身边,拔开瓶塞。这荒郊野岭也弄不到勺子,只能估摸着倒了一些在他口中,然后又摘了片大叶子卷成筒,盛了一些水,缓缓倒入他口中,让他将水喝下去。

幸好李舒白虽然昏迷,但终究还是下意识地吞咽进去了。黄梓瑕又解开他的衣服,将昨晚敷上的草药取下,重新给他用上了金创药,仔细地包扎好。

等一切忙完,天色也已经大亮。山林中雾岚隐隐,阳光明灿地在头顶树枝间隙投下,光彩恍惚。

第128章幽林故人(3)

她站起身,见那个刺客意识模糊,一双眼睛却始终还在自己身上。她假装没看到,背过身去河边洗手,才发现自己一头乱发都已散下来了,浓密的黑发衬着一张苍白的面容,哪里还能藏得住女子的模样。

她只能赶紧把头发挽好,然后将马身上仅存的两支箭取下,走到山涧内,站在那里等着。

山涧清浅,里面的鱼也十分瘦小,但还算比较多,又傻头傻脑不懂得避人。黄梓瑕搬来石头,围了一个小堰,又渐渐搬动石头缩小包围,最终将几条鱼堵在了浅岸边,然后用箭狠狠扎下去,一下就扎到了两条巴掌大的鱼,在箭杆上活蹦乱跳。

她拿着鱼跋涉到岸边,忽然想起来,这捉鱼的办法,还是她很小的时候,哥哥教她的。

那时候,她是哥哥身后的跟屁虫,哥哥也还是垂髫小童。到如今,她还在用哥哥教她的办法捕鱼,可哥哥已经在黄泉之下,泥销骨肉。

她一时悲恸,呆呆站在水边片刻恍惚,然后才抬起手肘,用力捂在自己的眼睛上,让自己眼角渗出的眼泪全部被衣衫吸去。

死者已矣,她如今哪还有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

她将鱼拿到岸上,用鱼肠剑料理干净,切成一片片薄片,去掉鱼刺。

因怕引来杀手,她不敢生火,不过大唐素来喜食生鱼脍,也并不需要火。但之前她吃鱼脍的时候都有芥末,此时空口吃,觉得十分腥腻。

她将刺客那边搜来的盐拿出来,擦了点在鱼肉上,然后拿到刺客身边,用匕首指着他,将他口中的蒙面巾又取出,说:“饿了吧?给你吃点东西,不许叫。”

刺客诧异地看着她,直到她把他下巴一捏,塞了一块鱼肉在里面,他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喂他吃东西,见她凝视着自己,眼睛中映着月光,明亮如星,一时嚼着口中的鱼肉,连味道都不知道了。

黄梓瑕问他:“好吃吗?”

他回味了一下,说:“一股腥味……”

“上面擦了你带过来的盐,味道不好吗?”

“勉强算能吃吧。”他说。

黄梓瑕又给他喂了一块,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

他也不避开她的目光,眼望着她,低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黄梓瑕没有理他,见他把两片鱼肉都吃完了,才又拿起蒙面巾把他嘴巴堵住了,说:“看来你的盐里没有毒嘛。”

他目瞪口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黄梓瑕把鱼肉吃了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拿到李舒白身边,跪坐下来,将他的手执起,用自己的脸颊贴了一下他的手背,试探着温度。

解药总算有效,虽然用得迟了,他还未醒来,但至少脸上那层暗淡的黑气已经消退了,左手肘的肿胀也消退了。

她松了一口气,一夜的疲累恐慌一直纠缠着她,此时忽然退却,她顿觉虚脱,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发黑,不由得扶住头,靠在自己膝上闭眼喘息许久。

等那阵晕厥过去,她再度睁开眼时,才发现李舒白已经醒来了,他微微睁开的眼睛,一直望着她,未曾移开片刻。

看见她睁开眼,两人的目光在瞬间相接。

黄梓瑕看见他明净如洗的目光,这一夜的茫然失措忽然在瞬间全都消失了。她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望着他,眼泪不停控制地涌出来:“你……你终于醒来了……”

李舒白看见她眼角的泪光,虚弱之极的面容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说:“嗯,醒了。”

黄梓瑕望着他突然而来的笑意,顿觉胸口猛然被什么东西一撞,就像花朵一样片片绽放了开来。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春雪融化的幼童,第一次落在花朵上的蜉蝣,第一次爬出黑暗的洞穴望向晴空的蝉,看见了全新未知的东西,懵懂未知,却又深深地为之吸引,无法移开目光。

头顶大树枝叶浓密,日光从叶间筛下来,就像一道道金红色的丝线。微风徐来,树枝轻摆,那些金色的光斑就在他们的身上脸上流转不定,点点明亮。

在这样恍惚的光芒之中,一夜苦痛奔波骤然消退,他们望着彼此,恍如重生,不觉都看了对方许久。

她抬起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烫手,但毕竟他醒来了,她眼中虽还泛着一丝水雾,但唇角已涌起笑意,颤声说:“你醒来了……太好了。”

他看着她的笑颜,在这样得脱大难之际,很想抬起手去碰一碰她,却发现自己全身麻木,抬起一只手却比举千钧重担还难,只能再度含笑望着她,嗯了一声。

“肚子饿吗?要喝水吗?”她问着,见他眨了一下眼,便起身去取了水过来,喂他喝了两口。

他躺在地上,吞咽困难,有一缕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她想了想,将他的头抱起,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再将卷好的叶子递到他的唇边,小心翼翼地控制好自己的手,让他慢慢喝下。

等他喝完了水,她又折了两根树枝,喂他吃了一些鱼脍。

他吃得很慢,很艰难也很痛苦的模样,但终究还是仰望着她,一口一口吃掉了小半。

黄梓瑕低声解释说:“不敢生火,怕引来昨晚的刺客,还请王爷多担待吧。”

他没说话,枕在她的腿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这才发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有点太过亲密了,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只能欲盖弥彰地扯开话题,说:“我知道王爷素有洁癖,但如今在这样的地方……等脱险之后,再帮您找办法清洗吧。”

她将李舒白的头又小心地搁到地上,扯了几团草给他垫着当枕头,然后将他吃剩的鱼拿到溪边,一抬头却发现那个被自己绑着的俘虏依然靠在树下看着她,目光中全是复杂深长的意味。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心想,刚刚和李舒白那么亲密,不会都落在他眼中了吧?

但再一想,对方不过是个来行刺的凶手,就算他认出了自己是个女子,就算他误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视若无睹地将眼睛转开了,仿佛对方只是一根草、一朵花、一棵树似的,毫不在意。

她洗净了手,走到那个俘虏面前蹲下,又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口中的布巾取出,问:“叫什么名字?”

对方将一直定在她身上的眼睛转向了旁边的山涧:“说了你也不认识。”

“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她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肩,因为李舒白醒来,她的语气明显比刚刚轻松起来了,“我只想知道你身后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敢行刺夔王。”

他毫不犹豫便说:“吾王庞勋已于地下招阴兵百万,定要复仇雪恨,取夔王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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