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番外 作者:侧侧轻寒(四)【完结】(60)

2019-05-13  作者|标签:侧侧轻寒 宫廷侯爵 推理悬疑 古代言情 古装迷情

周子秦兴奋地一拍她的背,说:“不用想了!等我们拿到那张画,我用菠薐菜调配的那种药水一刷,后来涂上的那层墨会先消退,我们就可以瞬间看见后面呈现出来的字迹……”

“然后,整张纸上所有的墨迹全部褪色,消失无踪?”黄梓瑕问。

周子秦迟疑了一下,说:“呃……这个,好歹我们看到了被掩盖住的先皇的谕旨啊。”

“然而这么重要的证物,就会永远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现了。而你看到了,又有什么用呢?若这东西真的很重要的话,你说的话,或许无人相信呢?或许对方因此而对你下手,要置知晓秘密的你于死地呢?”

周子秦发出类似于牙痛的吸气声:“不会吧……这么严重?”

“你说呢?”黄梓瑕抬眼看向天边。阴沉沉的彤云压在长安之上,一片灰蒙蒙的雾霭,挥之不去,散了还聚。

“那幅画,鄂王的母妃陈太妃曾有一张仿图,即使在患了疯病之后,还依然偷偷藏着。所以我想,也许鄂王在翔鸾阁上的所作所为,与此画也有不可分割的关联。”

周子秦顿时脸都白了:“这……这很有可能!所以那幅画,实在是太……太重要了!”

“所以,第一,我们得找到那张画;第二,我们得妥善保护它,绝对不能受损;第三,在不受损的情况下,还要剥离上面涂上去的那一层墨,显露出下面的字迹。”

黄梓瑕三点说出口,周子秦的脸上露出痛苦与快乐并存的表情:“这么有难度的挑战,我喜欢!”

黄梓瑕问:“准备如何下手?”

“当然是——去易记装裱铺,抱那个老头儿大腿,看看能不能套出剥墨法之类的绝学了!”

他拍着胸口,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黄梓瑕便说道:“那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放心,交给我!”周子秦说着,转身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赶紧退回来,说,“崇古,我能不能问个好像很严重的事情?”

黄梓瑕点头,看着他问:“什么?”

“就是……万一我们把上面那团涂鸦剥掉后,发现下面空无一物,压根儿先皇就是驾崩之前神志不清,乱涂了一张画……”

“先皇御笔那么多,宫中收藏着几十上百幅呢,若真是乱涂的,毁掉了反倒是好事,免得流传出去,你说对吗?”

周子秦点头,但还是说:“崇古,这可是先皇遗笔哎……”

黄梓瑕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有人连展子虔的画都泼了朱砂,你觉得哪个更严重呢?”

“也是啊……反正就算毁了,我只是为了保全先皇的名声而已。”周子秦立即转过弯来,挥挥手向着前冲去,“崇古,等我好消息!”

“西市不在那个方向!”

“废话!大年初一谁家店铺开门啊?我直接去易老头儿家堵门去!”

第255章万劫不复(1)

大年第一天,长安街道寥落。除了各大寺庙道观之外,长安百姓都窝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要直到初三开始,各家才开始互相宴请,走亲访友。

黄梓瑕一个人向着永昌坊走去,在寂寂无人的巷陌之中,她向着王宅走去,却发现有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少年,正在巷口与两个小孩一起玩毽子,一边得意洋洋地数着:“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

旁边的小孩儿都急死了,说:“你快点啊,我们都等着玩呢!”

“你们不懂了吧?踢毽子,别人还没停下来,你们都不能玩的……”

黄梓瑕不由得笑了,叫他:“景恒,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抢小孩子毽子玩?”

“啊,黄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景恒这才停了脚,把足尖上的毽子丢还给那些小朋友们,然后朝她走来,“王宅的人怎么没一个会说话的,看上去怪阴森的。”

“人家又不是自己愿意当聋哑人的,不会说话也是无可奈何。”黄梓瑕说着,见他已经走到旁边槐树下,解开系在那里的两匹马。一匹是栗色马,还有一匹是那拂沙,一解开缰绳便欢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抬起的手。

黄梓瑕抚摸着那拂沙的脖子,问:“去哪儿?”

“城南滈河。”

滈河与潏河同在长安之南,汇聚处便是香积寺。

冬日的滈河平缓清浅,两岸烟柳早已落尽了树叶,光秃秃的枝条在尚冻着薄冰的河岸上飘拂。黄梓瑕看见舒朗长枝下站着的身影,清风吹动他一身的白衣,挺拔秀逸,如同玉树凭风,赫然就是李舒白。

她纵马奔到他面前,然后自马上跳下,抬头看他,问:“王爷找我可有事么?”

李舒白向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皱眉许久却不开口。

黄梓瑕看他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他这般迟疑踟蹰的原因。她的目光望向后面的香积寺,低声问:“找到鄂王了?”

李舒白点了一下头。

“走吧。”黄梓瑕牵过马缰,毫不犹豫,重又翻身上马。

李舒白的涤恶自然不肯跟在那拂沙身后,几步就越过了它,还得意地打着响鼻斜睨它。

黄梓瑕拍了涤恶的头一下,抬头看向李舒白:“王爷速度可真快,我们昨夜刚刚讨论过,今日就发现鄂王的踪迹了。”

“好歹我手下有这么多人。”李舒白扬头看向香积寺,沉声道,“而且,长安虽大,但他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么几个。”

黄梓瑕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没出声。

他看出了她的迟疑,说道:“我……不想一个人去见他。”

她转头看他,清晰地看见他面容上的恍惚迟疑。她明白,在一切都还未水落石出之时,他与鄂王李润两人,确实不知如何单独相见。

“我不知道,我和七弟见面时,究竟要如何做,又该如何说……”李舒白轻叹了一口气,眼望着苍苍远山。黄梓瑕看见他侧面的轮廓,清朗秀美如远山近水,只是这么好看的面容上,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犹疑,仿佛烟岚笼罩,雨丝风片。“我……真的有点害怕,怕听到真相,怕他是真的恨我,又怕他是受人所制,怕那个幕后黑手的真相……”

“你不是曾对我说过吗?”黄梓瑕放缓了那拂沙,凝视着他,“该来则来,无处可逃。还不如直面即将到来的一切,至少——”

她从马上伸手,轻轻覆盖住他的手背,声音清澈而平缓:“我始终在你身边。”

他曾对她说过无数次的话,此时由她口中说出,让他不由自主地翻过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两人一起向着香积寺而去,一路上香客络绎。在山门处下马,他们跟着人流沿阶向着山上而去。

香积寺是长安名刹,寺内高塔巍峨,殿阁庄严,今日又是大年初一,香客如织,氤氲香烟笼罩在各殿之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李舒白带着黄梓瑕穿过热闹非凡的各殿,到了香积寺后山。小道无人,一路过去尽是落叶枯枝。在小径的尽头,有个人手持一柄扫帚,在缓缓扫着路上的枝叶。

李舒白望着那个身着布衣,一心一意在扫地的男子,在松下停下了脚步。

黄梓瑕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人。这个低着头,穿着粗布僧衣,却还未剃度的人,约莫二十来岁模样,皮肤莹白纯净,五官十分秀美。他的额头正中,不偏不倚长了一颗朱砂痣,衬着他雪白的皮肤和墨黑的头发,显出一种异常飘渺的出尘气息来。

平时看惯了他身着绫罗绸缎,朱紫衣服,而如今一身素色布衣,不加纹饰,却似乎更加衬托出他的气质。

他扫着地,一阶一阶,认真而近乎虔诚地扫下去。

而他们也没有声张,只静静地站在小径的另一边,看着对面的他。

树叶已经落完,寒风带下了几根枯残的细枝,落在李润已经扫过的地方。他回头看了看,便又拿着扫帚往回走去。

走了两步,他终于察觉到什么,缓缓回头看向李舒白和黄梓瑕所在的地方。

他的目光定在李舒白的身上,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惧,面容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起来。他呆立在那里,手中的扫帚轻微的“啪”一声,掉在了台阶青石之上。

远处的钟声,悠悠传来,在幽壑山林之中隐隐回荡,崇山峻岭的回音一层层荡漾在他们的耳边,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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