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绯村天水(一)【完结】(14)

2019-05-13  作者|标签:緋村天水 绯村天水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之骄


  当自己剑道大成,定必下山与他转战天下、荡平群雄,助明主一统中土。
  然而此后师父心灰意冷,自己亦为救回师兄四出奔走。回首经年,自己所有光y-in都消磨在塞外大漠、南楚僻壤里,哪还记得年少所立之志﹖
  “御剑门人,必以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苍生万物皆引为己任——如能毕生立此为戒,方配得上御剑者之名。”
  相隔多年,曾铭于骨中的拜师之誓,竟如上一世的记忆那般陌生。
  “说得好﹗”
  景言豪情壮起,大喝一声、目注默立栏前沉思往事的少年:
  “你师祖碧阳将军以剑平天下,最终奠定楚国江山基业。御剑门一派,受历代百姓敬拜崇仰,数百年来,即使内乱分裂、外族侵扰,也盼碧将军的传人能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当中。”
  “——那只是碧师祖当年的选择。”少年沉声答他:“天下绝大多数人只甘成小事小我,古今有多少豪杰足以论英雄﹖”
  “人x_ing本就软弱无能,不可强逆,像殿下这种心怀苍生的皇者,当然无法明白我们这些凡人。”
  景言眼看白灵飞低垂目光,心头无名火起,一记狠摔、将他死死按在亭柱上﹗
  “你心里就没半刻想过其他人﹖”
  白灵飞两眼昏黑,靠在柱上闭眸调息,半晌后才喘着气淡道:
  “立志报国之士,天下俯拾皆是,殿下大可开个集贤馆,将他们尽揽麾下,助你北伐一统天下,无需纠结在我这等志短平庸之辈身上。”夕风一吹,白灵飞平复了气血,遂睁眼回望景言;“九玄剑,你可以拿走;项上头颅,我亦任凭殿下来取、绝不反抗。”
  景言目光冷厉,手指紧紧箍住了他下颚——
  他在青楼吃过苦头,全不怀疑这皇太子下一刻便会当场掐死自己。
  “何以你立誓永不为人所用﹖”岂料景言没使上半分真劲,只忽然淡淡问他:“你曾说过那也是拜师之誓,这是什么一回事﹖”
  白灵飞念景言对自己多次留手,也终于不再隐瞒:
  “这便是碧师祖当年挂冠退隐、创建忘忧谷后所订的规矩。”
  “每代御剑门人拜师,必立之誓有二,其一便是本门门训,其二则需许诺此生不得下山为官、卷入天下斗争。”
  景言心中一颤,下意识放开了他——
  原来,这便是御剑门再无传人踏足江湖的原因﹗
  怎么可能﹖那位神祗般的开国元帅,怎会为门人立下这自相矛盾的规条﹗
  “许久以前,我学艺尚未大成,师兄却先一步下山,我曾与他约定过,来日要连手平定天下、造福万民。”白灵飞来到栏前,抚过所倚之处刀剑刮过的遗痕。他骨节纤秀,曲舒之间却筋肌分明,有种于沉稳当中随时爆发的力量:
  “这么多年,师父、师兄相继远去,而小不点还等着我将他们抚养成人,有一事我也终于想得通透。”
  两岸青山残红,夕阳嵌在他身后,他抬眸看景言,带点回首往事的茫然若失,双眸似在望他,又在望那些在自己年少的片段:
  “能贯彻始终、护住所爱所信,已是万幸。景言殿下,成败从来不足以论英雄,而你、楚国的皇太子,又能做到当中几分﹖”
  昔年的少年剑客,已被长年的爱恋与私欲磨平了棱角。
  他终是辜负了先祖,这般悲天悯人的情怀,他并不曾有。
  他不是战神剑圣,眼里容得下的,只有身边至亲之人而已;整个苍生的份量,在他心里过于沉重……他担当不起。
  残阳如血,农家炊烟已起。
  景言看着他那抹凉透心扉的苦笑,忽然有一种撼动直上脑髓——
  他想起了在衡山授业的师父。自己转战朝廷沙场这八年,有多少手段是光明磊落,足使他老人家为爱徒而自豪﹖
  转念间又想及远在平京皇城、自己那些所谓血缘之亲。父皇恨不得他早日归来、好方便削他职衔兵权,挂名的母后膝下无子、从来厌恶自己这庶民出身的皇太子,至于那些皇叔亲王、对他的仇视怨恨更不必提。
  唯一真心待他的亲人,只有同父异母的皇妹仪雅了,只是她孤身置在宫内争斗中,不知日子又是如何﹖
  这个深藏不露的少年,又是经历过什么、才会看得比自己还要透彻﹖
  “我听师父说,你当年曾孤身闯大漠,杀遍光明顶救你师兄。若无御剑者之心,这又是为了什么﹖”
  白灵飞的笑容,顿时僵定在脸上。
  那年的大漠长沙,已许久未曾出现在他梦中。中毒的这些日子,他竟又反复梦到那个熟悉的怀抱……
  原来思念早已蚀骨,只是他未曾刻意去想而已。
  “师父长年周游在外,不常在谷里,自小便是师兄授我学业剑法。”他淡然道:“除师父外,师兄是我这生最敬重的亲人,我那次所救的,不是天下,在我心中却比天下更重。”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他消敛了笑容,天际倦鸟飞还,他一人独撑暮色,所言极淡,平静当中却显清绝,一如他藏鞘多年的剑。
  景言立在亭心,思量许久,假山下缓坡处,小天的呼喊渐从垂柳间传至——
  “飞哥哥、混蛋哥哥﹗来吃饭啦﹗”
  顷刻之间,沉重气氛尽去,两人相视而笑。
  景言淡淡道:“把菜端上来吧。”
  白灵飞为之绝倒。
  “他们不是你随从,你这种把小孩当小厮使唤的皇太子,将来还怎么爱民如子啊﹖”
  景言闻言挑眉:
  在平京城内,尚未有人敢如此调侃他﹗
  “你以为我这话是跟他们说的﹖看你这德x_ing,还不是立马下去把小不点提上来、哪用他们劳动﹖”
  切,宠小孩怎么了﹖宠小孩才不是罪呢。
  白灵飞懒得看他,转眼飞身而下。不消片刻,一顿丰盛江南菜、外加三个笑逐颜开的小孩都齐刷刷被他放在亭心石桌前。
  少年点了一盏风灯,春夜亭中,晚风凉如水,后院里、山脚下,放目尽是百花千树。
  景言看向三个小不点:“都是你们烧的﹖”
  大牛拍拍胸口,像拖到晴晴小手一样神气:“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他指住桌上炭烧鲭鱼、龙井虾仁、芥兰炒百合三道菜,“全由我们包办,而且还特意央厨房的秋霜姐,把原来给那恶女人的蒸j-i拿过来。”
  “对啊,正好拿来给你补身子。”小天不由分说,便挟了最大的j-i腿放到白灵飞碗中,还故意将景言面前全部小菜中的鲜r_ou_都给扒走。
  “……”白灵飞哭笑不得。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他十分同情芍药居主与南楚皇太子被克扣伙食的委屈,既怕施曼菁记仇将景言的绝情剑当诊金拿走,又怕景言转眼翻脸找他干架,那只j-i腿吃下去,简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忽然出言试探:“我不想打扰芍药居太久,这一两天付好诊金后就会走。”
  景言在饭碗中抬首,也不多问,嚼着饭菜含糊应道:“嗯。”
  少年愕然,“你就这么放我走﹖”
  “我嘴炮说不动你,干架干不过你,还能拿你怎样﹖”景言随便往腰间一摘,将一件物事抛到白灵飞眼前,“你我师父是知交,彼此师门算是有情谊。日后你若遇险,凭此信物、可向南楚任何兵将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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