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绯村天水(三)【完结】(13)

2019-05-13  作者|标签:緋村天水 绯村天水 强强 相爱相杀 天之骄


  店中有不少江湖市井,际此严冬,自然要数杯黄汤下肚,酒到胆便壮,高谈阔论,一时颇为喧闹。一袭白衣和一个粗鄙的男人坐在一角,均都头戴竹笠。他们点了一埕女儿红,拍开了封泥,却没怎动过酒杯,比起醇酒、反倒是对那群百姓的对话更有兴趣。
  “皇上这次登基啊,可真是造福我们百姓﹗要是没安帅伐遍十候,不知多少人要遭高门大阀踩着头顶呢。”
  “唉,收拾了那些贵族王爷又如何﹖现在外面是打仗的世道,人家南楚都打到秦岭下了﹗”
  “南楚领兵的可是景言皇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攻来洛阳﹖”
  “嘿﹗有安帅在,哪能任姓景的逞威风﹗”
  “不就是﹗有安帅守着洛阳,即便十队应龙军来,咱们照样也扛得住﹗”
  “兄弟怎么会算漏锋狼军﹖连克天骑见着苍狼旗都跑,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少将﹖”
  “反正我没这么乐观,咱家全帮可是随时准备跑路去江南的。”
  全中原目下最家喻户晓的人,无非就是景言和白灵飞。自从九玄重现,天下激起千般英雄浪,南楚从偏安势弱、霎眼变成掌握半壁江山,这当中,还只是短短两年的事而已。
  两人一边听,一边默默低头喝了几口酒。
  “听说南楚军不只要拿回整个北方,还要和那些胡人交战,真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啊。”
  “长城那边毕竟丢了二百年,早就不知给胡人弄成什么样子。听说现蓟州人烟荒芜,连田也种不出麦,就算抢回了又有何用﹖”
  两人目光皆是一动。
  “南北方一直相安无事,只要没人找茬就行。真不知南楚的皇太子想些什么,非得要来捣乱,现在好了,倒是弄得北方满城风雨、不得安宁。”
  那白衣人闻言抬眸,半张脸恰恰露在竹笠之外,正是清秀如雪的少年之容。
  “依各位大哥所言,是不赞成景言皇太子北伐之事么﹖”
  众人愕然望去。
  “只要能有日子混饭吃就行,老子才不管他北不北伐﹗”
  少年沉默半晌,然后又问:“在幽云之地遭外族欺压贩卖的同胞,也与大家全无关系﹖”
  “时也命也,投胎在长城对面能怪谁﹖难道要老子为他们从军卖命不成﹖”
  少年又再默然。
  那几个市井对他几番侧目,只当遇着怪人,转又兴起继续灌酒。店内有抱打不平的,又接着与那几人争论起来。
  男人放下酒杯,轻轻握住少年骨节分明的手。
  “那是避无可避的事。”
  少年抿唇不言。
  “理想不是银两,不需要被所有人认同。”被讥讽的皇太子摇头苦笑,朝少年低道:“我们是将他们的未来押上赌桌的人,没资格强逼他们去认同什么。”
  是非功过,后世自有公论。他们处身天下争斗最核心的漩涡里,唯一能够做的,只有选择自己所相信的公义而已。
  “我明白。”
  白灵飞点头,沉声决然道:“正因为我们输不起这场押注,所以才更要把师兄争取过来。”
  ——中土正面临历史的转折点,时局的去向却由不得他们决定。
  南楚军会在明年底进主长安、还是将和夏军缠战数年,都取决于明怀玉对联兵的答复,然而明怀玉几天以来身体抱恙,不但缺席早朝,就连各方使臣入宫觐君,亦由安若然代为接见。
  这段日子来,两人心头犹似堵了一块巨石,限期愈近、就愈担心连手一事会出现变量。
  前路如何,他们一无把握,只能坐看中原慢慢走往那决定x_ing的一瞬间。
  长街忽响蹄声,一辆马车在人潮里扬尘而去。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愕然。
  “大街有太多人,车帘扬起来的剎那,我只认出了长孙凯。”景言疾道:“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很眼熟,另一个我没见过。”
  白灵飞双手横搁胸前,五指正好搭在袍里的九玄上。
  ——洛阳刻下分明有针对景言的杀局,为安全起见,他已在城内起回佩剑,连续几天亦不再分头行事,转而在景言的身边随时护法。
  “你觉得眼熟的是伊娄溥。可是他也易容改装了,所以你认不出来。”
  他与伊娄溥在入洛阳的途上日夜相对,自然能一眼看穿这人的伪装。
  “鲜卑伊娄﹖他和长孙凯有何关系﹖”
  景言心里在思索,见白灵飞欲言又止,随口便问:“怎么了﹖”
  “车内另一个人是我师父。”
  景言为之一愕。
  “霍前辈长年云游四海,他专程来找你师兄么﹖”
  两人稍一细思,自然知道有何不对——
  即使霍其峰来找安若然,去的也该是皇宫,而不应在伊娄溥和长孙凯的马车上。
  白灵飞怔怔看着街上的人群,平复了心里的震撼后,才长吁一口气。
  “师父以前经常会说起Cao原大漠的风光。”
  他们师徒相处的时日其实很短,正因聚少离多,他特别珍惜每次师父回谷的日子,每个细节都牢牢记住。那个时候,师父很喜欢他的琴艺,会一边听他弹曲、一边与他说起天南地北的轶事。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Cao低见牛羊——他自小便向往着大Cao原的景色,都是因为师父而开始。
  “他很多时会特别提起鲜卑,从服饰到嫁娶风俗,他都知得一清二楚,就跟曾经在鲜卑部落生活过一样。”白灵飞在回忆中喃喃道:“师父应该是鲜卑人,和伊娄家是旧识也不一定。”
  “霍前辈竟是出身鲜卑﹖”
  他点了点头,随后又茫然摇首。
  “可是我想不通。驾车的是长孙凯的随行侍卫,师父为什么会上了他的马车﹖”
  两人起立结账,一同离开酒馆。
  白灵飞仍在想得出神,街上忽然有个郑军将领迎面而来。
  “安帅托小人来传讯予白公子。”
  他心里微讶,伸手接过信件,双眸顿时锐利似刀,却被竹笠巧妙的掩盖住。
  那将领匆匆消没在人海中,景言断然道:“我们离开外使馆后,就是他衔尾跟在后方。”
  白灵飞将信掩在袖里,看了一眼,便运劲将纸震碎。
  “师兄约我今晚在洛北别院单独见面。”
  “明天便是明怀玉的答复期限,他是要谈联手之事﹖”景言忧心问:“你目下的处境和我一样危险,我不能陪你去么﹖”
  他随手将碎末撒落地面,同时凝神观察是否仍有跟踪者。
  “信上没有明说,也许他仍然信不过你,我们是多年同门,很多事由我出面解决会更好。”
  见景言还是不放心,他轻声加了一句:“这是在明天限期前,最后一个可以游说师兄的机会。”
  安若然纵再毒辣、亦不会对师弟下手,放目洛阳城,也没人有能力伤害白灵飞。然而不知怎的,景言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难以言说,却强烈至极,彷佛这次一旦分开,便有些事无法再回头。
  楚郑联军之事、比北伐的其他一切都更逼在眉睫。大局当前,景言自然懂得权衡轻重,按捺下内心的焦躁,终于点头应允。
  确定没人再衔尾追踪,白灵飞在袖下悄悄打出一个“安全”的手势,对景言低道:
  “我先去长孙凯的别院看看,你回外使馆等我消息,记紧不要轻易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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