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作者:DrTwins(下)【完结】(33)

2019-05-12  作者|标签:DrTwins 强强 三教九流 天之骄子 江湖恩怨


  所以,当青铜脸男人告诉他,叔父一家会收养自己时,十三郎内心是不情愿的。在他心目中,叔父这两个冷冰冰的字眼远没有这个眼前的男人让他感到安全。
  虽然青铜脸男人对他并不和颜悦色,这个古怪的男人甚至有些喜怒无常,然而十三郎却本能地依恋着他。
  因为在他身处泥塘时,这个男人拉了他一把。过去从没有人这样干过,那时十三郎遭受虐待,曾无数次期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然而从来没有。
  这个古怪的男人是第一个。
  于是,在叔父家住了一段日子后,十三郎决定离开这个其实并不欢迎自己的地方。
  青铜脸男人并未劝说便将十三郎带走了,只是走之前同他讲明:
  离开叔父家,今后便要靠自己了。在这个世上连血缘亲情都是靠不住的,所以永远不要指望别人,只有靠自己。
  十三郎记住了,并且在今后的很多年中都奉行着这些话,直到他遇到一个可以全心去依靠的人。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诚然,一个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在这个弱r_ou_强食的江湖上,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十三郎也知道,如果不是青铜脸隔三差五来看他,教他如何活下去,他已经死了。
  所以,当再次与白玉堂相遇时,十三郎心中已经没有当初那份纯粹的亲昵与喜爱了。而那时的白玉堂,也已经完完全全换了个人。
  他变得比过去更加漂亮,仿佛眉梢眼角都是风情,却又毫不女气,是独属于男人的魅力。然而他也不再坦诚,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变得完美无缺、挑不出错处,像是在台上做戏,足可以以假乱真。
  只有偶然间眼中转瞬即逝的漠然,才显露出他内心的冰冷与麻木。
  十三郎便是在那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依稀知道了当年发生在白玉堂身上的事情。
  人们总说戏子无情,而在那些上等人的眼中,戏子更是低微卑贱的,不过是个泥里的玩意儿罢了。客人们来听戏、捧场,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被人看上还要假作清高,那便是给脸不要脸。
  所以,生来一副好相貌的白玉堂从很小的时候,便在老班主的要求下,去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
  他白日在台上唱戏,晚上还要忍着客人的折辱。没人能想象出他经历了什么,也没人能体会到他的绝望与痛苦。
  而他的经历对于一个卑贱的戏子来说,真是再平凡不过了。生得好有什么用?对于一个没有地位、没有权财的人来说,这样的相貌只会给他带来不幸。
  十三郎在知道这些后,说不上来出于何等样的心思,他想办法留在了戏班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他当年未能拉泥潭里的白玉堂一把似的。
  而白玉堂自然也未曾忘记他,只是对于童年时的玩伴,他也未曾表现出很大的热忱。
  就像十三郎一样,这个孩子太早的压上了生活的重担,被迫成长了起来。
  这两人平日会有交集,偶尔也会说笑,但是已经不复当年的情分。
  十三郎在这个戏班子里呆了整整两年,这两年中他看着白玉堂如何跟在老班主身后与难缠的客人周旋,看着他不得不向那些有钱的、有权的人低头,然而十三郎却从未帮白玉堂出头。
  不仅仅是因为白玉堂从未向他求助,十三郎以为,就像他自己选择了离开叔父家、独自飘零江湖,白玉堂走了这条路,并且走了这么多年,他便理当自己来承受一切。
  虽说白玉堂身在泥潭,然而这个世道,谁又不是身在泥潭呢?
  这便是年少的十三郎当时的想法,带着自以为看惯世间冷暖的凉薄。
  而白玉堂也真的从未向任何人寻求过帮助,他像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无论受了怎样的折磨,他都默默地忍受下来。哪怕在外面忍受客人的折磨,回来还要被老班主折磨,他也从不吭一声。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个夜里抓起床头的剪刀,朝伏在他身上的老班主扎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他忍受了多少年,全在这一晚尽数爆发出来,十三郎寻声摸过来时,白玉堂从头到脚已成了血人。
  而白玉堂还在笑,身上的老班主被扎成了筛子,早已断气了。
  十三郎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目光扫到面前的道观,微微有些怔忡。
  白玉堂这时回头冲他笑道:“其他人虽然还未回来,但红珠今日身子不便,就一直留在道观里。这些年红珠可一直惦念着你,常常提起你呢。”
  他的笑容干净纯粹,仿佛没有一丝y-in霾。十三郎看着他,却蓦然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白玉堂畅快而又绝望的笑。
  “这小丫头片子,”十三郎良久才开口道,“多少年未见了,该是个大姑娘了。”
  白玉堂颔首笑道:“女大十八变,待会儿见了面,只怕你认不出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拉扯起过往的云烟,神色间却都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而钟明镜和苏靖飞一路跟在后面,听十三郎与白玉堂叙旧,两人心中却是各有所想。
  苏靖飞是好奇十三郎的身份——显然他与雷州石家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为何石家的人会与一群戏子佬有这样深的交情呢?
  钟明镜却是听出了十三郎的熟人还不少,除了眼前这个白玉堂,还有一个姑娘,惦念了十三郎很多年。
  无端地,钟明镜感到一阵烦躁。
  眼前这南山观看上去很有年头,红墙绿瓦早已陈旧不堪,在风吹雨淋之下褪色而变得暗淡了。
  推开道观西侧一道被剥蚀得露出木芯的角门,几人便进到了观中。里面安静极了,一个偌大的院子里虽然有道士打扮的来来往往,然而却无人喧哗。
  白玉堂习以为常,引着几人往后面去。
  戏班子暂住在南山观的后堂,穿过大殿旁的回廊,从一侧的伙房前经过,再钻过一道月洞门,便到了地方。
  后堂不大,挨挨挤挤一排房子,院里头还有口井。
  井边坐了个鹅黄衫子的年轻姑娘,正低着头朝井里看,一手轻轻拽着麻花辫子,勾起的嘴角令她看上去有几分俏皮。
  “红珠,你看谁来了。”白玉堂出声道,语气里有几分笑意。
  姑娘闻言撇了撇嘴,一边慢吞吞转过脸来,一边嘀咕道:“还能有谁……”然而她的话在看到十三郎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双眸迅速染上喜色。
  大概唱戏的人于眉目传情都很在行,钟明镜早先便觉得白玉堂和十三郎初见时那一对视,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现下这姑娘一转头,瞎子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情意。
  钟明镜忽然捏紧了拳头,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压制住想要拉住十三郎的手,强迫他转过头来只看自己一个人的冲动。
  “十三哥哥!”黄衫姑娘一下跳起来,一副欢喜到无以复加的模样,几步上前来在十三郎面前站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眼。
  十三郎笑嘻嘻地道:“这不是小红珠吗?如今可长大了,当年还跟在我们后面要糖吃呢。”
  “你少胡说了,”红珠像是有些羞赧,又转头对白玉堂嗔道,“小白哥哥,你就不管管他吗?”
  白玉堂笑道:“我若能管住他,他就不是你十三哥哥了。”
  他说完看了眼身后被晾在一旁的钟明镜、苏靖飞两人,似是终于想起此行目的,于是打发红珠道:“你去准备些茶点,我同你十三哥哥还有他的朋友说些要紧话。”
  红珠闻言怏怏不乐道:“可我还没好好同十三哥哥说话呢。”
  “待会儿再说,”白玉堂劝他,“你十三哥哥一时半会儿也不走,不急在这一刻。”
  红珠闻言又高兴起来,蹦蹦跳跳便往厨房去了。
  白玉堂看着红珠走得远了,方才将钟明镜几人引进屋中,他关好门,转身第一句话便是:
  “你们不能留在这里,今夜便立刻走,离开胡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写了些关于十三的往事
明天没准我会放个大招
不过真没准
OTZ
bye~
这一章小修一下,今天的更新会稍稍晚一点,大概是下午,sorry~

  ☆、第八十回 横生变故

  白玉堂的神情和语气都不似玩笑,他看着十三郎的双眼,一字一句重复一遍:“你们走,立刻离开胡不归。”
  “为何?”十三郎慢慢挑起眉来,他抱着双臂笑问道,“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怎么舍得走呢?”
  白玉堂抿起嘴来,他方才的平静与镇定仿佛被打破了,伸手抓住十三郎的手臂急切地道:“你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最快今晚、最迟明晚,胡不归的人就会找上你们。”
  钟明镜手指动了动,眼睛望着白玉堂扣在十三郎小臂上的右手,心中却暗想:这个地方,果真有古怪。
  片刻,又补上一句:这个白玉堂,也有古怪。
  而苏靖飞面上神情也是未变,果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眼神在白玉堂与十三郎身上扫了一圈,甚至还颇有兴味地勾起了嘴角。
  他凭借多年的经验,直觉自己调查许久的事情有了突破口。
  果真跟着石家的这个小子是个正确的选择,当年的事情到底与石家脱不了干系,真要在这滩沉寂几十年的死水上掀出水花来,也只能是从他们身上下手。
  这个胡不归,□□。
  “小白,”十三郎仿佛没有丝毫的惊慌,也未因白玉堂的话而变色,“你把话说清楚,胡不归的人怎么就找上我们了?”
  白玉堂却不想明说,他只是道:“不要问,你走就是了。”
  “你知道的,”十三郎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眼神却紧紧跟着白玉堂,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以我的x_ing子,不会因你一句话就这样拍屁股走人的。”
  白玉堂目光沉沉,他良久才道:“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信你,”十三郎却笑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才要留下。”他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这简陋的屋子,闲话家常一般问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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