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年少轻狂
“小施主可是在奇怪,贫僧与卫昆,究竟同你二哥是什么关系?”苦清看着钟明镜,悠悠问道。
钟明镜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苦清于是便微笑起来,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慢慢道:“当年,我们三人正值年少、意气风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一道闯荡江湖,虽不是亲兄弟,却也情同手足。”
“可我从未听几位兄长提过,”钟明镜闷声道,“便是三哥也从没有告诉过我此事。”他一直以为二哥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也没几个至交朋友。
苦清含笑答道:“小施主莫急,且听贫僧慢慢道来。”他手捻佛珠,缓缓阖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
钟明镜于是耐心听苦清讲起当年那些往事。
“他们二人都是坦率热忱之人,”苦清慢慢开口道,“当年风州初识,昆弟不过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他那时还未被韦清风拉入魔教——莲弟也不过是十五六岁,正是年少轻狂的岁月。两人当时都盯上了一处为害一方的山寨,不约而同一道出手。都是少年英雄,当时便惺惺相惜。事后,昆弟便要莲弟与他好好比试一番、分个高下出来,莲弟不答应,他就一路从风州追到了楚门关外。”
钟明镜听得发愣——却不仅仅是为了苦清“坦率热忱”那四字评语,而是吃惊于原来二哥也曾经年轻过。
苦清接着道:“那一年北地大旱,胡人南下欺我边境,他们便正巧遇到了一队打Cao谷的胡人。”
“打Cao谷?”钟明镜忍不住问道,“何谓打Cao谷?”
苦清便解释道:“胡人军中不给粮Cao,日遣打Cao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Cao财物。”
“那不是土匪山贼做的勾当吗?”钟明镜闻言愤愤道,“这些胡狗当真可恶!”
苦清轻轻摇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胡人与汉人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他们掳掠我们的子民,难道不是该杀吗?”钟明镜不懂苦清因何替那些异族说话。
苦清不答,却转过话头接着讲道:“莲弟与昆弟自然看不过去,当即出手将那些胡人骑兵杀了个干净。然而此事未完,那些胡人的首领得知此事,当夜便率众放火烧了那座村庄。”
“太可恶了!”钟明镜听得心中不平,“二哥他们难道不曾出手吗?”
苦清摇头道:“莲弟与昆弟当时已经离开,便不曾来得及救下那些村民。”
钟明镜听得发怔:“那、那该如何是好?”他一向以为仗剑江湖、行侠仗义是一件痛快事,没料到当年二哥还曾有过这样的遭遇。
“他们二人听闻此事之后连夜便赶回楚门关外,”苦清答道,“只见到断壁残垣、满目狼藉,昆弟当时便要去杀了那领兵的胡人,被莲弟劝下。”
钟明镜问道:“为何?”他也正逢少年轻狂之时,听到此处只想杀尽那些恶人来为那村庄中的百姓报仇雪恨。
“军中岂是好闯的?况且前车之鉴,前脚杀了那胡人首领,后脚再来一个,将此账算到无辜百姓头上该如何是好?”苦清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钟明镜呐呐点头,心中觉得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苦清便继续道:“当时贫僧正好途径楚门关,我们三人正是一拍即合,两下里一商议,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钟明镜心中好奇,忙问道。
苦清微笑起来:“装神弄鬼。”他似是想到那年情形,眼中也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装神弄鬼?”钟明镜大为诧异,“要杀便杀,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苦清却道:“这法子还是莲弟提出来的,胡人素来信神,尤其敬畏神秘莫测的力量。当夜我们潜入军中,便是先造出一番声势吓得他们胆战心惊。”
“这样也行?”钟明镜瞪大了眼睛,想象不出二哥与别人一道装神弄鬼吓唬人的场面。
苦清笑道:“当然,那帮胡人被吓破了胆。莲弟会讲胡语,将他们恫吓一番,再杀了领头人,我们便扬长而去了。那些胡人再不敢报复生事,连打Cao谷也不敢往这边来了。”
“二哥还会讲胡语?”钟明镜只觉得苦清口中的二哥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苦清颔首道:“莲弟博学多才,贫僧自叹弗如。”
“可我……”钟明镜发觉自己竟对二哥几乎毫不了解,他只晓得二哥寡言少语,平日里除了教习那帮外家弟子,便是独个儿到后山练剑,竟不知他还有这样令人惊叹的往昔。
苦清似也忆起当年风光,有些慨叹:“当时年少青衫薄,倚马斜桥红袖招——只是这些日子早便一去不复返了。十三年前莲弟遭逢大难,自此x_ing情大变,不光与我们二人断绝了来往,便是从前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再相与。”
“十三年前,”钟明镜脱口道,“是因为柳乘风?”
苦清有些诧异:“你竟还知道柳乘风?”他神情复杂,半晌才轻声道,“莲弟虽拼死杀了柳乘风,但一身武功也被废去,我与昆弟将他送回琅山,直至今日共十三载未再相见。”
“什么?”钟明镜闻言不由大惊失色,“二哥武功被废?那他现如今……”他只觉不可思议,一个人武功被废从此便是个废人,怎么还能拿剑?
苦清却颔首道:“当时他伤得实在太重,我和昆弟都没想到,几年之后他竟重出江湖,弃刀用剑,修为居然不低于当年。”
“刀?”钟明镜顿时想起白元喜那句“死在俞二侠刀下”,问道:“二哥从前使刀?”
苦清叹道:“不错,他左手使刀乃是一绝,贫僧昔年曾在聚英园论剑台上与他比试一番,弗如远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钟明镜忍不住追问道,“二哥为何要拼死去杀柳乘风?”
苦清却不愿说了:“这些事贫僧却不方便与你说了,你若想知道,不妨去问你二哥。”
“可柳乘风究竟死了没有?”钟明镜回想这几月所经历种种,矛头皆是指向此人,“白元善之死与此人可是有关?我三哥……我三哥的失踪是不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苦清却皱起眉头,反问道:“陈三侠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