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客堪看客 作者:事后疯烟【完结】(8)

2019-05-12  作者|标签:事后疯烟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在天庭待久之后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就是司尘鉴所居住的‘观星殿’。
  观星殿内设有六合幻镜,乍一看这镜子与人间的铜镜毫无区别,只不过要更大一些,能cao控它的就只有司尘鉴一人,七界之中不论此刻在发生什么,只需他轻指一触想看的人立时就能显现在眼前。
  我用两坛上好的荷花蕊与他成了好友,一得空就往观星殿跑,时日一长他也知道我并非是冲他而来,只不过是想借着他的手看看家里人是否安好。司尘鉴算是个大度的人,对于我这些小技俩也不放在心上,想看谁就让我看,除了玉帝。
  一日我突发其想,问他可有兴趣看看冷面阎王平日都做些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对他有兴趣?”
  他早知我是个断袖。
  在我非常认真的点过头后,司尘鉴打开了六合幻镜,闭眼掐诀了一会儿,镜中原本投映着我与他的脸,这会已渐渐转换成另一副画面。
  忘川河旁是望不到尽头的彼岸花,不分季节的如火如荼开着,殷红似血染。诡异月光下的奈何桥上,有两个身影,女子容貌端丽,似远山的黛眉间描着鲜艳的花钿,淡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扬,一袭鹅黄色的羽衣下是袅娜似弱柳的身姿,她正迈着纤纤碎步向桥那头走去。
  桥那头的男子一身黑色的深衣,他手里握着几株娇艳的蜀葵,幽幽的鬼火在他脚下游荡,绣着七彩祥云的衣摆仿佛在风中涌动。
  身姿凛凛酷似顽石的泱濯为何会手握鲜花向一个比花还要美的女子走去?
  我顿时就跳脚起来,指着六合幻镜问:“这女子是谁?
  “枉你前几日还去过y-in间,竟连孟婆都不认得。”他略有些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后,就不急不徐的从一旁拉来椅子坐下,顺道斟上一杯浅金色的茶水。
  在我无比震惊无比疑惑的情况下,关于这个女子的所有被他缓缓道来……
  孟婆原不叫孟婆,她乃是老阎王的独女,名唤汤女,至今已有二千多岁。她生来就天赋异禀,但凡经她手熬制过的汤水,不论神鬼人佛喝了一律都会丧失记忆。司尘鉴说她也是个应运而生的人物,十一二岁就被老阎王分派到了奈何桥,所司之事就是为鬼魂们熬制摆脱前世桎梏的汤水,消除记忆后再轮回转世。
  汤女在奈何桥头待了整整三百年后,终于再不能忍受这种漫无边际的摆渡事宜,连夜熬制了一屋子汤水,接着就悄无声息走了。
  老阎王得知此事后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只说随她去人间走走,过不了多久自然会回来。
  她逃到人间后再不熬汤,向人学了酿酒的手艺后就自己开了间酒坊,因她心无旁骛的钻研酿酒的技艺,酒坊开了没多久便有了名气,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每日定额销售的酒品往往不到日上三竿就已售罄。
  汤女酷爱酿花酒,譬如最常见的桂花酿、翠雀酒、荷花蕊,桑落,这些都需要新鲜花瓣来酿制。采购这些鲜花她最常去的是城外几里的一座花圃,花圃的主人姓孟,最开始是个年过半旬的花匠经营,自他死后花圃便由他的长子接手。
  她的模样本就出众,又酿的一手好酒,人间的几年不知有多少公子爱慕于她,可前来提亲的人将门槛踏破了都不见她点过头,直到遇见了孟公子……
  孟公子尚在娘胎时家中就已为他定下了婚约,那女子与他家是世交,两家频繁往来使得他与她两小无猜,是众人眼中无比登对的一对壁人。
  初见孟公子时是在花圃里,那日汤女走进园中询问自己定下的鲜花可已备好,恰好撞见正修剪着一株鹅黄色蜀葵的男子,那男子闻声后抬头,脸上露出一抹淡似清风的笑。他身穿一袭烟青色的长衫,体态修长,眉目疏朗,言语间自带半分笑意。
  看着眼前的男子,汤女初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酒自醉,一种类似于酒药的情愫在她胸口渐渐发酵,无比清洌却又酸涩得呛喉。
  因为在她回味过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愫的同时,有人告知她孟公子已有婚约在身。
  汤女在y-in间待了数百年,心中缺少一根约束礼仪道德的绳索,她亲手为孟公子熬制了一碗汤并混入酒中赠予了他。如意料之中,他忘记了那个自小就在身旁早已目成相许的女子,转而爱上了这个爱酿花酒的汤女。
  她以为他最终会选择自己,哪怕只能厮守短暂的一世,可她却大错特错,只因他挣不开父母之命,最终还是选择了早已三书六礼许下的女子。大婚前一夜他手执一珠蜀葵找到了汤女,绝望的目光中带着一分柔情万分不舍,他说:奈何此生情深缘浅,若有来世定不会负你。
  汤女将花折下来别入云鬓,趁着花还未谢她又熬了整整一夜的汤,掺在酒中尽数免费送了出去。一夜之间,但凡喝下此酒的人隔日都丧失了记忆,街前巷尾多数都是掩面流泪的女子,须臾不离的人儿一夕之间如同陌路,他们忘却了父母与妻儿。
  玉帝知晓此事后即刻命人将汤女押解至天庭,以扰乱天命之罪判她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地府,仍旧摆渡人间鬼魂,直至她灰飞烟灭。
  再没有任何惩处,只这一项就是极刑。
  据说汤女再回到y-in间便不再是汤女,众人都唤她孟婆。孟公子轮回了几十世,每一次过奈何桥都是她为他端来孟婆汤,亲手将他送入一个又一个再没有她的轮回之中。
  当司尘鉴将这些说完时镜中只剩下泱濯一人,他负着手立在奈何桥头,手里的蜀葵早已不知去向。
  “红龛鬼火挑牌楼,泱泱忘川月正浓。
  奈何桥头逢故人,桥上娇娥泪盈盈。
  远山黛间描花钿,如枝似柳纤纤步。
  千年摆渡客无数,空华一叹愁煞魂。
  故人今何在?今在非所在。
  花一程,叶一程,一月一年又一轮。
  盼一程,叹一程,陵谷沧桑继如初。”
  司尘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泱濯这才刚送完花,你竟还有闲情怜惜汤女,看来你对他的心也未必有多真。”
  我怔怔的看了他一眼,过后心头涌上一阵烦躁,‘啪’的一声就将镜子给合上了。
  “我叶岱书向来只留情不留心,自然对谁都不会当真。”
  余下的几日我再也没去过观星殿。


第9章 第九章
  y-in间是每隔五日就要去一次,这是天命宫几千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身为主掌书自然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司奇为我领过一次路后就再没跟着来过,这日我仍旧独自一人,来的次数多了鬼差们都已认得我,见到我往往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让我进去,弄得我好像与他们的冥主有多熟似的。
  刚进到阎王殿就看见堂上站着一人,背影好是熟悉。
  我略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声:“父亲。”
  我父叶正伦扭过头来,不苟言笑的脸有了些波动,良久,他长叹一气:“我儿果然已经死了。”
  泱濯与蒲苇坐在堂上,一个兴味盎然的看着父子相认的情景,并命一鬼差搬来两把椅子,让我与父亲在堂下叙旧。
  另一个则一言不发。
  费了一番口舌终于将我离家的缘由解释清楚,父亲听说我已成了仙人略有些欣慰,拍着我的肩道:“先前怕你流落在外迟早要客死他乡,听你这么说为父也就放心了,你在天庭好生当差,就别再惦念家中的事了。”
  我点点头,觉得眼眶有些热。
  父亲生前做了一世贤臣,上敬天子下爱百姓,积福行善了几十载,下一世理应安享福禄,奈何他来世只愿做一普通百姓,蒲苇分派给他的命格被他推拒掉,故此才相持不下。
  我悄悄问蒲苇:“可能遂了我父的愿,就让他下一世做个普通百姓如何?”
  蒲苇一脸为难:“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还得问冥主大人。”
  泱濯抱着臂膀端坐在案前,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我咬了咬牙,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看了我一眼,沉吟了片刻:“可以,不过……”
  父亲看中的命格再普通不过,‘粗食布衣,一世平顺’八个字就足以概括,他满意的随鬼差而去,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下肚,从此世间就再没有叶正伦这人。
  即便已脱了凡骨我终究还是叶正伦的儿子,胸间暗藏的七情六欲尚在,自然就会为离别而感到哀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又是一阵酸楚,不觉间眼泪已流了下来。
  这时,桥的那头走来一人,眉心描着鲜艳的花钿,端丽的容貌使得月下的彼岸花都失了颜色。
  我连忙将眼角的泪渍拭去,强扯出一抹微笑拱手道:“在下叶岱书,见过孟婆。”
  汤女行至我跟前,未语先笑,过后竟有些熟稔的问起:“家叔正卿可还安好?”
  我愣了愣,心下不知他何故突然问起我小叔,兴许是见我一脸疑惑,她又说:“不瞒叶掌书,家叔正卿正是我一个故人。”
  经她一番细说,我终于得知小叔叶正卿就是两千多年前那位孟公子的转世,对于此事我是既觉得震惊又觉得匪夷所思,不久前才刚听过汤女那一段荡气回肠爱恋,事隔几日后又得知这故事的主人公竟是我家小叔,究竟是人间太小还是y-in间太小?
  我看见孟婆的云鬓上别着一枝鲜艳的蜀葵,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发髻道:“这也正是家叔最爱的花。”
  她的脸上立时泛起一抹红晕,随即她转过身过,正对着忘川河水:“这花是前些日子泱濯去叶府采的,自然也是正卿亲自栽种,他大婚那年我不能去,故此只能央求泱濯替我去看看,据他说新娘子生得很是俊俏……”
  任隐藏得再深我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抹怅然。
  想起我那不同凡响的奇女子婶婶,我笑了笑:“与孟婆一比,她着实称不上俊俏,不过与我那呆头呆脑的小叔倒也般配。”
  她不接言,只是转过身去径自往桥下走,以致于我看不见她脸上此刻的表情。我顿了顿,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忘川河岸的角牌楼终年都挑着红纱的灯笼,走进牌楼是一座座两至三层的楼宇,由室内透出来的烛火,照亮了精雕细刻并刷着红漆的窗棱与门房。门房顶上皆悬着两块对开的布帘,只有门房一半的长度,布帘颜色不一,或绣着花鸟鱼虫或只是单调的素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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