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客堪看客 作者:事后疯烟【完结】(5)

2019-05-12  作者|标签:事后疯烟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闲来无事我也会去书铺转转,我的新书就摆放在店中最显眼的一架书格上,前来寻书的多是青年才俊,好些个本是冲着诗集来的,大致看过后视线往往都会定格在我的那本书上,随手翻了几页后就拿着付账去了。
  在那一堆诗集当中,‘黄粱一梦似梦非梦’八个字很是惹眼。
  一千册书在几日内就售罄,据书铺老板说,许多书客都评价此书简直能冠绝野史界,书中故事不仅耐人寻味,更有许多令人拍手称叹的佳词绝句。听了这些评价我也只是笑笑,文采斐然是固然的,而所谓的……风月事经历得多了,自然就奏得出靡靡之乐。
  卖书的钱我与阿尢照旧三七分,他一领到钱又赶急催书坊加印,这次是三千册。
  在没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他将书在叶府上下传到人手一本,我去上个茅房都能看见他们将书拿在手里读得津津有味。丫头们伺候起来也心不在焉,早晨为我梳头不知屠戮了我多少根青丝,烟青色的长衫竟也能给我配一根赭红色的腰带,甚至还缀上了一条杏色的宫绦……
  将书看完后又跑过来问我可还有续集——
  阿尤从丫头们口中得知我的两位母亲在房中端着书默默流泪,我孝心一上来问安时便问起此事,母亲看着书案上已翻得卷了页的书长叹道:“我儿不愧是至情至x_ing的人,老爷若是有半点如此的x_ing情,我与妹妹也不至落一声韶华之叹。”
  我算是听明白了,母亲这是在拐着弯说父亲不解风月呢!
  印书的事很快就被父亲知道了,他将我叫去房中,狠狠将那本‘黄粱一梦似梦非梦’扔在我脚下,怒不可揭的冲我道:“我叶正伦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前后出了两个悖伦丧德的断袖,如今你还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教你读书识字就是让你写这些歪书的?能写几个字就四处招摇,真是不知所谓,你简直就是在辱我叶家的门楣……”
  我父亲有个习惯,但凡有他看不过眼的东西总要与叶家的门楣扯到一块儿,说我俩断袖也就算了,必竟整日往楚馆里钻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无非就是写了本野史,如何就辱了叶家门楣了?
  自然这些话我不能说于父亲听,他的x_ing子我再了解不过,气头上虽口不择言了些,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多不过教育我几句。
  “古人云,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这些圣贤之训你都念到哪里去了,整日不思进取就只会寻花问柳,会吟几句风月就四处卖弄,真当自己有多了不得,现在都知道你是叶家子孙,自然个个都来奉承你,等你哪天真成了市井文人,我看还有谁买你的帐。”
  我头如捣蒜,一脸谦卑:“父亲教训的是,孩儿日后自当谨记。”
  父亲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许说训我训得乏了想换个人训,便问:“岱棋呢?怎么好几日都没见他了。”
  “大概是同青央公子下棋去了。”
  岱棋,莫怪弟弟不厚道。
  父亲一听我提到青央公子,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立时又升腾起来:“你……你去给我把他叫回来,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我诚惶诚恐的将书捡起,正准备出门时又听见父亲在我身后嚷道:“谁让你拿走了,给我放下。”
  “是……”拍了拍书皮上的尘土,再毕恭毕敬放到桌上,父亲见我不急不徐又嚷:“还不给我快去。”


第5章 第五章
  除了爱往楚馆跑,我还乐意往茶楼跑,只因那里有几个书说得特别好的先生。
  一把折扇半壶清茶,无数津津怪怪的野史趣闻就从他唾沫横飞的嘴里说了出来,故事里的人物形形□□,在他手中那把折扇的敲打下个个栩栩如生。我往往是白天听完到了夜里就要做一场梦,梦里的情节酣畅淋漓,竟有些分不清真假,梦醒时又恨不得再钻进梦,最好再也别醒过来。
  日暮时分的洛河两岸是最热闹的时候,有仅用几条板凳几张木桌支起的小小面摊,显少会有人为它停下来,即便一碗面只需花费几个铜子。面汤的香味飘了整条街,行色匆匆的人抽空看了一眼,顿了顿足又继续赶路。
  这些人似乎都很忙碌。
  有卖花灯与风筝的,还有叫卖烟脂水粉与珠花头饰的小贩,客人大多数都是些青年男子,或身旁有一妙龄女子陪同着,或独自一个人。也不知他们是夫妻还是偷跑出来幽会的情侣,买了花灯后再同小贩要支笔,目成相许的各自在花灯上写下最能表达心意的字句,携手将花灯放入洛河之中。
  顽皮的孩童哪知这里面藏了多少浓情与蜜意,只管拿着竹杆去挑,挑起后又高举着穿堂过巷,好好的一只花灯愣是被他们□□得不成样子。只不过一夜就被扔在角落里,氤氲的字迹哪还认得出上面写了什么。
  这天傍晚洛河旁刮来一阵清风,正抽着金芽的杨柳在风中摇曳舒展,几只画舫漂荡在河面,船头都挂两只大红色的灯笼,船上的红男绿女虽都面目模糊,可我觉得他们势必都是笑着的。
  刚从酒垆买了一小坛陈年的荷花蕊,拎着酒坛不知不觉就走了洛河城旁,四周看了看竟也没个能自在喝酒的地方。茶楼的说书先生早就收了折扇回家去了,此刻我又想听一听那些无关于已的故事,哪怕是听过数遍的也好,不然这坛子荷花蕊又该找什么来下?
  最后找了个面摊坐下,叫了碗素面并问老板要了只小碗。
  拍了泥封,陈年的荷花蕊甘醇而浓厚,并伴有淡淡的荷花香气。记得第一次喝这种酒时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姐姐岱琴出嫁的喜宴用的就是荷花蕊,那天夜里满满喝了半坛,直到最后醉了才初次体会到酒的好处。也许是先入为主,也许是因为再没喝过别的,总之这几年来只要去了酒垆眼睛就不会往其它的上面看,也曾挣扎过几次,但最后拿到手里的必定是它。
  我给自己倒上满满一碗,这时店家的面也端了过来。。
  四十来岁的面铺老板身形笔直,脖子上挂着一条半新不旧的汗巾,眼下除了我再没第二个客人,只见他挑了挑炉里的炭火,又往锅里加了半瓢水,这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坐了下来。坐下后他同我笑了笑,眼角有几条褶皱。
  “老板,可否再拿个碗给我?”我问。
  “当然可以。”
  我往空碗里倒上酒推至他面前,淡笑着说:“这酒我一个人也喝不完,老板若不嫌就同我分担一些。”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客人。”说罢就起身将炉里的火给灭了。
  人人都有一段故事,高官厚禄的不一定都欢喜安乐,平头老百姓的生活也不尽是愁苦,即便是愁苦也终有一天会被时光改写成笑谈。
  面铺老板不知怎的就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最开始听的时候弄不清他口中的他究竟是‘她’还是‘他’,最后他说:“那日他大婚,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当时他身旁站着许多人,可就只有他最为醒目,就如我第一次我在洛河旁见到他时,那么多的人我就只看见了他。”
  如此说来,那个‘他’想必就是‘他’了。
  这些话若是说给别人听也许会酸得掉牙,可他恰好遇见了我这个挑酒却不挑故事的人。
  酒喝毕,故事也讲完了,老板拖着半醉的身子又为我弄了碗云吞,说是为我解酒,接着就收拾铺面去了。
  这时洛河旁已见不到几个行人,夜色中有一人走进了面铺,并且就在我对面坐下。
  我抬眼打量他,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相貌虽是平平可气度却不俗,下巴蓄着一小搓山羊胡,我估摸该是个学究。
  他也不点吃的,只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半晌从袖中掏出一本蓝底的书籍,我眼尖瞅见了是自己写的那本。
  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急不徐的说:“我知道你就是叶岱书,今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的人多了去了,知道我是叶岱书的人也多了去了。
  “哦。”我不冷不淡道。
  接着他又掏出一支光洁如镜的玉瓶来,推至我左手旁:“这里面有一丸丹药,吃了可飞升成仙。”我被一口汤呛住,险些岔过气去。
  不想竟是个疯子。
  我问:“既能成仙你怎么不自己吃了?”
  闻言他笑笑,并不急于辩驳:“我曾是人间的史官,死后被玉帝召上天庭并授予掌书一职,千年来为凡人攥写生平,现已有些倦了。”
  “……”我一言不发的听着他胡诌。
  “你出生那日天界众星皆隐,只有天命宫骤明,我观察了你许多才知你是应运而生,你素爱听人说故事并且会写一手好文章并非偶然,而是天命所为,我此次下界便是为了此事。”
  我已有些听不下去:“天命不天命我是不知道,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我在人间过得很好,还未想过要飞升成仙,这丹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着我就将玉瓶推了过去。
  他也不恼,只胸有成竹的说:“这是天命,你迟早是要脱去凡骨的。”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手里这只玉瓶我只觉得好笑,这时面铺老板走过来问我:“刚才你自言自语半天,在说什么呢?”
  我的脊背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当夜回去后,我将这玉瓶放在枕头底下,每日清晨都会起来看上一眼,以否定那人存在的真实x_ing,然而每每当我将手伸入枕底,那只光滑且清凉的玉瓶都在。
  事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吃不就成了。


第6章 第六章
  自小婶嫁进来后叶府比往日热闹了许多,x_ing情率真的她在家中很有人缘,丫头们都爱同她亲近,就连小厮们在她们面也是个顶个的听话。小叔向来温和,与他娘子一个如水一个似火,都说水火不相融,可他两的日子却过得再和谐不过。
  不出一年小婶就为小叔添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叶一表。
  岱棋依旧不知腻味的往弄月楼里钻,闲来无事他与青央还会租上一艘画舫,手执划桨在洛河中悠然荡漾。两人对外声称对方是只是好友知己,可就他们那蜜里调油的光景,谁听了也不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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