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阵 作者:柳木桃(下)【完结】(21)

2019-01-25  作者|标签:柳木桃 强强 平步青云

  “主公。”

  就在陵洵想得出神时,听到身后有人道。

  这世间恐怕再也没有谁,能将这两个字唤得如此令他心动了。

  陵洵转过身,“怀风,不是应该在授课吗?”

  “今天是实地操演,学生们此时正在山下排布法阵。”

  “是么,也是巧合。”陵洵笑道,怀里的钟离甘忽然蹬腿大哭起来,他差点没有抱住,穆九忙上前接了一下,将孩子揽入自己臂弯中。

  “怀风抱孩子的动作还挺娴熟。”见穆九抱孩子抱得稳当,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陵洵摸了摸鼻子,有点没话找话道。

  “以前抱过。”穆九低头看着钟离甘,眉眼间忽然升起温柔,似在回忆,“我也曾看护过一个这样的婴儿,那时虽然年幼,却也记得该如何照顾。”

  “你的弟弟妹妹?我曾记得怀风说过,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

  “不是亲弟亲妹。”穆九说完,也不再解释,只轻拍怀中婴孩,不多时便将他哄得安静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钟离甘的小脸蛋,忽然道:“甘公子长得很像主公。”

  陵洵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外甥肖舅嘛。”

  “这孩子以后长大也会很好看。”

  陵洵不知道可不可以将这当成是变相的夸赞,只觉得脸有点热,“好了,你有事就去忙,孩子给我,我送他回刘妈那里。”

  “我还有一个时辰才要去山下验收学生课业,现在索性无事,便送主公一程吧。”

  穆九既然如此说,陵洵也不好拒绝,只与他并肩慢慢前行,想到钟离山说的话,于是问:“怀风,你觉得我最近冷落了你吗?”

  穆九似乎身形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平静道:“主公近日来多有操劳,于私事上少有关注,也属正常。”

  无论何时,穆九答话总会如此妥帖,陵洵勾了勾唇角,心里却又没来由的烦躁,“是么,原来你倒是不介意,那我也就放心了。”

  此时两人走到一处稍微狭窄的山路,便不可再并行,只好由陵洵走到前面,穆九在后面。山路边有溪流奔腾而过,敲击起潺潺水声,穆九似乎又说了一句什么,被那水流声掩盖住,陵洵没有听清,便停下脚步。他身后的穆九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停住,继续向前。

  陵洵觉得身后微热,两人的身体碰到一处,陵洵有点贪恋这人的体温,竟没有动。

  “怀风方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穆九也没有退后,只是一手抱着钟离甘,轻侧身体,让陵洵靠在他另一边肩膀,因而说话时,嘴唇几乎可以触碰到陵洵的耳朵。

  “我说我知主公心中所想。”

  

  第81章

  

  陵洵身心震动,却忍住没有回头,只干巴巴问:“怀风知道我心中想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处路窄崖陡,常有碎石坠落,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主公移步。”穆九说完,便微微退后,与陵洵拉开距离。

  身后不再有温暖的体温熨帖着,陵洵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稍缓,只好再次前行。因他隐约预感到穆九要与他说什么,便心绪不宁,没有说话,两人默契地安静了一路,直到将钟离甘送到刘妈那里。

  陵洵借口道;“我已许久未曾与怀风下棋了。”说完便直接往穆九住的院子走,穆九紧跟在他身后。

  待两人独处一室,再也没有其他干扰,陵洵在往常与穆九对弈时专有的位子坐下,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一颗一颗黑白分开,各自收于盒中。

  “怀风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又知道我心中所想何事,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陵洵说话时,语气似乎十分轻松随意。

  穆九看着陵洵,那双极具穿透力的眸子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

  陵洵被他这般看着,心好像突然被人用力揪住,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未来得及放开的棋子。

  穆九敛衽下拜,先是向陵洵揖了一礼,才徐徐道:“今年初春时,岳掌柜曾派人往荆州调查家父,主公可知此事?”

  陵洵没有回答,只是面色比方才苍白了几分,继续又将收好的棋子一颗一颗排布在棋盘上,也没有什么章法,单纯就是一行一行漫无目的地罗列。

  穆九也不必等陵洵的答案,继续说道:“那么想必岳掌柜已然告诉主公有关家父的事。有人揭露,陵将军当年勾结贪狼所通信件,乃由家父密呈给秦超。”

  原本室内除了穆九的声音,便只有棋子一颗一颗落在棋盘上的响声,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这落子声便消失了,唯有陵洵一动不动盯着棋盘,置于膝上的双拳却攥得发白。

  就好像紧绷到极致的弓弦忽然断开,那满室积聚的凝重也在瞬间被狠狠打破,只听哗啦一声,陵洵竟直接将棋盘掀翻。黑白棋子滚落了满地,甚至有不少棋子弹到穆九身上,劈头盖脸砸落下去,他却未曾躲避分毫,只默默承受。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我明明什么都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陵洵气得眼睛发红,三两步冲过去揪住穆九的衣襟,“证人证词都是齐全的,你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开脱?你还能开脱吗?”

  穆九与陵洵对视,视线毫不回避。

  “穆九并无开脱。”他坦然道。

  陵洵方才那一番质问,又何尝不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尽管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多么希望穆九能够做出周密的解释,哪怕只是他编的,他便也能找出理由骗过自己。然而穆九却没有半句辩驳,彻底击碎了陵洵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陵洵笑起来,“好,好,好。仇人之子,你是我仇人之子,杀我全家,害我满门之人的儿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承认了这一点,我们以后该如何相对?我们……还有未来可期吗?”

  一连三声好,却让陵洵脸上的笑容显得异常惨烈,他眼中隐显泪光,强撑一口气没有让眼泪落下来,脱了力般丢开穆九,摇摇晃晃站起来。

  “若是我不承认,主公便不疑心我吗?”穆九反问,“婚期将近,难道主公心中要与我存有隔膜?”

  陵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勾了下唇角,“是啊,再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总有揭开的一天。闷在内里,早晚会腐烂发臭。可是如今揭开了,照例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少期!”见陵洵要走,穆九起身堵在了门口。

  “穆九,我们完了,这回我没有办法了……”陵洵苦笑着摇头,笑着笑着哭起来,“你走吧,离开我身边吧。”

  穆九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然地盯住陵洵,“既然我是仇人之子,主公为何不杀了我,给陵氏满门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那时你也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我杀你又有何用?”

  “主公也说我当年只有不到十岁,父亲做了什么,我连知情都不曾知道,又如何能干预?又如何能选择?”穆九说到这里,声音也微微发颤,袖子一拂,将桌案上那雕了苜蓿草图案的白玉镇纸唤来,交于陵洵手中,“既然注定要因我根本不可能决定的事而迁怒我,为何又要为我赐字?为何要与我成为命定之人?”

  陵洵不明白穆九口中的“赐字”之说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白玉镇纸入手微凉,放在手里沉甸甸的,连同心里好像也跟着压上了重量。他第一次把玩这个镇纸时,只注意到了上面的雕纹,知道与他“怀风”字号有关,此时却摸到镇纸底部,竟也有凹凸不平的纹路,于是将镇纸翻转过来细看,才发现上面竟浅浅地刻着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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