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书+番外 作者:南南落乔木(上)【完结】(37)

2019-05-11  作者|标签:南南落乔木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老头听了此话,看那两个姑娘,声音沉肃:“你们说了何话?”
  “……没……没说什么,”柳眉女子往后缩了缩道。
  “我倒是记得,只是不大说得出口,还是两位自己来说一说罢,”扶霖极有闲情逸致一般,纸扇合在手上,语气悠悠。
  老头惊疑地看那两个姑娘。
  “……勾引男人……”圆脸女子猝然出口,又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连连摆手,“不……不是……”
  “想必族长也入不得耳,也就不叫族长细听了,往后族长可问问就是,”扶霖声音极为谦逊,还带着一点体谅。
  “你们!”老头脸色已如黑炭一般,木杖一横,指着那瑟瑟发抖的两个,“回去再教训你们。”
  “后辈不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位姑娘与我们一道出游,还险些叫族中两位打伤了,委实叫我想不通,何事至于这般为难的,”若我是那老头,此时定然想当头抡扶霖一棍子。偏生是在计较,还要一件件慢慢摆出来,再说着自己不计较。
  但老头不是我,也抡不得扶霖,因这档子事,本就是他们那厢理亏。
  占了理便要捡得干净,失得三分,讨得三分,顺道拉扯两分。这般行事作风,不足为人道地说,其实很是合本仙君的胃口。
  谦逊大度一事,也看个场合罢了。若是如眼前这般,平白被辱了一遭也大度的,只能叫做缺筋少脑子。
  老头脸色从扶霖转身过来便未好过,此时只能更差。他此次倒是未再回头责怪,只看着华颜,手上缓慢地又捋胡须,道:“殿下许是有所不知,华颜本是我族中的。然与我族中不甚合,且血统有异,故而离开了。如今她可是在殿下那里?”
  华颜丝毫没闪躲地看着那老头,只是老头说到末尾,她又攥了攥衣袖,大声道:“不是。”
  我冲她使个眼色,她当是看见了,却又扭过脸去作未看见。
  “族长族里的事,我本也无意干扰,族长不须朝我解释什么。只是……”扶霖又笑了笑,看华颜一眼,才道,“华颜姑娘与我弟弟甚是交好。若是我回了冥界,我那弟弟知晓我带着他好友出来一遭无故挨了祸事,再埋怨起我来,我却无法交代。”
  老头木杖攥得死紧,一张皱巴脸叫他绷得光溜了不少。他狠狠地瞪了身后那两个一眼,可惜那两个小孔雀恨不得把头拱到肚子上,自然未看见这含怒带刀般的眼神。
  “我先替她们给殿下告一声罪了,”老头微微欠了欠身,“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再不叫她们这般无礼。”
  如此就算完了,本仙君有些遗憾。
  “确然须得好好管教。若是族长未得空闲,冥界地狱里头还有许多空地方,可为族长分一分忧,”扶霖语气极为温和,似是在诚心地为人家着想。
  老头木头杖子又在地上顿了顿,笑得有些勉强:“不妨事。”
  扶霖略一颔首,带个极为有礼的笑,道:“那便告辞了。”
  我几乎觉着自己听见那老头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严厉的一声:“还不滚回去。”
  本着是华颜来寻她母亲,此时半点消息也未探着,还闹了这么一出,不知华颜是何心境,估摸着好不到哪处去。
  果然华颜比来时更为沉默,只低头走路,半句话也不说。一手来回地乱扑着一旁的细Cao,步子走得愈发缓慢。
  是寻不得母亲,又受了遭欺负,才这般罢。
  我便将步子放得又缓一些,捎带着拉一把扶霖。原本是可与华颜一道的,然即使我两个刻意慢了,华颜却能比我两个更慢。
  至后头,她索x_ing不走了,垂头站了好一会儿,蹲了下去。
  细长的蔓Cao擦着她的肩膀,向一旁歪斜着。
  她低着头两手抱着膝盖,未说是何缘故,也未说要做何,只那么蹲着。
  我看她低脸的姿势,忽地记起有一晚薄冷的月光来,冷冷清清地打在琉璃瓦上,我坐在一处房顶,就着那无风只有月的夜色饮了半壶冷酒。
  “可是丢了东西,要找一找?”我未走近,出声道。
  华颜肩膀抖了抖,她便将头又埋下去几分,含含糊糊道:“不是。”
  再欲说什么,却见得她身体抖得厉害,两肩耸动着,一手揪着地上的青Cao,只不肯抬头。
  “华颜姑娘这般蹲下去,那些Cao可是比你高了,”我只做未注意到她这样子,又打趣道。
  扶霖看我一眼,未说什么,只转着手中的纸扇。
  “你们先……走罢,”华颜断断续续道,声音闷着,还带着抽气声。
  如何走。
  我无奈地走过去,也蹲身下去,心里琢磨了一下。又轻声对她道:“可是因方才他未与那族长说叫你回族里么。”
  华颜身子发着抖,不知为何听了我这话却抖得更厉害了。她似乎要学一样什么动物,将自己的头埋进泥地里去。
  “禽族与冥界是不相干的么,他确然无甚立场去管你们族中的事。虽说你那些族类冥顽不灵了些,规矩也不对,这般待你更是不对,但他也不可随意地干扰。毕竟不算是冥界的事,做些什么也师出无名。”我放轻了语气,觉着自己还从未这般哄过一个姑娘,“况且,即使一时那族长听了他的话,叫你回去了,往后的事他也管不着了,说不得比此时还糟呢。”
  “不是……我知道的……”华颜吸了声鼻子,话音抖得更厉害,“不是因为……这个……”
  看来本仙君确然不适合做哄姑娘的活儿。我有些受挫地抬头瞧扶霖,他只在那厢立着,看着华颜,却未有过来的意思。
  “那是为何呢,”我叹了口气,“你娘亲慢慢找就是,回头我也帮你留一留心,叫天界里头的尘悬也帮你瞧一瞧,如何?”
  仍是不行。
  然本仙君已然技穷了,我于是故技重施道:“你看他给你出了一遭气,你还这般委屈,总不能真个将那两个不懂事的扔进冥界地狱里不是。”
  不知哪句话起了效,华颜红肿着眼睛抬起了头,脸上s-hi漉漉的,头发还粘在脸颊上一缕。她看着我,眼泪又唰地下来几道,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是……他出气是为的什么,你不知晓吗……不是我,不要再说了……”
  连一声司簿也不称了。
  我心中有些惆怅,这姑娘,何时能收着那泪珠子。
  “我……我娘亲……我真的没有地方去了……”她哭得泣不成声,两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裙角,好像至了末日一般。
  “先回去罢,回了再说,”我到底未扶她一把,只在一旁道。
  如何也想不通,她为何不愿在冥界。
  长辞不会苛待于她,也不会乱发脾气。除了冥界不那么亮堂,做个容身之处,还是可以的罢。难道这小孔雀这般傲气,不愿寄人篱下么,但确然无地方去不是。
  我只得起身,束手无策地走至扶霖那头。
  华颜的身影在蔓Cao里忽现忽隐,我又叹了口气,觉着她哭得当真是专心。
  

  ☆、已后来(一)

  那日华颜终是在地上蹲得身形静止,才起了身。两只眼睛如她来时的那般红肿如蟠桃,脸上竟还难得抹得干干净净,未落下一丝狼狈。末了还能清清嗓子,利落道:“我们回去罢。”说罢又步子走得轻快,余下我与扶霖在后头还有些跟不上。
  但不论如何,华颜她终于不哭了,本仙君松了一口气。
  思来想去,竟是觉着不该邀扶霖一道去,说不准她还能少哭一遭。但此事又叫我说不得什么,毕竟提起来,本仙君隐隐还有些愧疚。
  我捏了一枚棋子在书房里打发时间时,一时走神想起了这些事。
  眼前横纵格盘上黑白子各占一方,我执了白子落在这一头一枚,又拈一枚黑子在那一头落一枚。棋盘中还大半疏落着,我已然神思岔了数回。再回神时,眼睛瞧见方才落下去的一子,才发觉是将一枚黑子误落在了白子这厢。
  我竟这般静心不下么,心气浮躁的年纪也早过了不是。我看那枚误落的黑子许久,也未将它捡出来,索x_ing未再看那棋盘一眼,拿起了方才搁在身旁的一卷书。
  书卷仍是那前任司簿留下的,无非是些冥界的记史,与那时候在天界的无所不同。
  眼前的这一页写了写冥界的幽都方圆几何,羽沉河绵延几何,冥界的法度陈列几何。字迹清瘦洞达,行行明晰,一旁还夹着一些批注。说冥界地方不小,说记史不甚清晰,说……
  我又将脸凑近了那书卷几分,将眼皮撑开,顺着那行字瞧了下去。
  “直到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周遭的批注字迹端正,仿佛可从那笔画里透出凛然的意味。这一行却歪斜其中,不觉突兀,反而甚是嵌合,因此我方才匆匆一瞧之下,竟未看出来。
  我又盯着那一行字看了许久。字迹与周遭一致无二,便也是这书卷的主人所写。本仙君想一想那场景,当是那位清庙神君在下笔时,一时不妨走了神。不仅走了神,还走得浑然不觉,否则何至于留下这样大的失误。
  还好此卷书是叫我瞧见了,若是叫冥帝瞧见了,不知是何精彩脸色。
  我瞧得觉着十分有趣,看来这位前任司簿,他思情了。
  不仅思情了,还思得这般隐忍难耐,做公事时都不能专心,将心思泄在了笔下。
  一时兴头上来,我便将手中书卷来回翻了好几遍,想着再寻些痕迹出来。即是走了一回神,也当有第二回罢,约莫下一处便会现出些什么掏心窝子话。然翻了数遍,又有些失望,那书中只此一句,再未有旁的了。看来他确然只岔了那么一次神。
  想来这冥界里头会有旁的记史,却不会有一个司簿的情史罢。
  或许他只是默默地思情,这情又思得未有什么结果,才未留下旁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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