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焚巢 作者:江南江北【完结】(2)

2019-05-11  作者|标签:江南江北


文案:
【短篇】
成帝元年,山桑谷白鸢焚其巢,旅人闻鸢雀声,往视之,见其巢燃尽,堕池中,旅人入池得三鸢尸,葬于五丈五尺巢树之下,百年后,太子九幽得一白鸢改朝,后白鸢不见,盛世华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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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言休,九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纪夏
  成帝初年,百废待兴,成帝于天下招揽贤才,一时江湖英杰聚于帝都,成帝逐一接纳,善听百官之言,得民间巷坊传唱,政绩清明。
  后成帝积劳成疾,又无子嗣,不得已将帝王之位传于其弟,直至元帝即位,元帝终日沉迷酒色,醉心于长生之术,j-ian佞小人祸乱朝纲,太子疾病缠身,无暇顾及。
  朝中之事幸得太傅言休周旋,才不至于危及正统帝位。
  每到子午夜分,言休便会入宫一趟,白日里人多口杂,毕竟一朝太傅频繁出入太子宫会遭人话柄,若被朝中j-ian佞察觉,不知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子时,太子宫。
  满室萤光蹁跹,宁神香雾缭绕在东宫正殿,层层黄纱随夜风起舞,黑白棋子落灯花,身着流云青衣的男子一手夹着白子,一手托腮似是沉思下一子该落往何处。
  一只金蝉悄然无声飞入东宫,落在男子指间的白子上,他嫣然一笑:“金蝉么?”
  那金蝉在白子上停了一会儿,男子拖住它站了起来,这才看清原来男子并未束发,及腰的长发半披在肩头,他起身的瞬间全部滑落在身后。
  “萤光蹁跹,你该和它们一起。”男子抬手,金蝉振翅而飞,“莫要飞的太远,便在这大殿之中吧。”那金蝉似是听懂了他的话,混在了流萤里,撞在薄缦上。
  “子卿,你放它出去吧,咳咳,萤光只一晚便会殒没,何苦囚禁它在这殿中,咳咳……”棋盘对面坐着一黄衣男子,面色如纸,身材瘦削,双目却泛着淡淡的冷漠,盛夏之时身上却还披着裘衣,仿佛殿外吹进一阵风,便可将他吹的无影无踪。
  “我若捉了它做金蝉铃儿才是囚禁它,这殿我们待得,为何它就待不得?”青衣男子反问他。
  “那是它的权利,飞入寻常百姓家中,也自当振翅远飞。”黄衣男子眼神中的向往与羡慕,显露无疑。
  “殿下,你有多久没出过这东宫了?”青衣男子俯身将白子落下,棋子与棋盘撞击的声音甚是悦耳。
  “十年。”
  青衣男子缓缓坐下,待黄衣男子落下黑子,便再次落了一颗白子:“身陷囹圄,可恨?”
  “子卿,若有一日这朝要亡,本宫希望那帝位上的人,是你。”
  “可殿下自知臣是因殿下才留在这朝中的,我怎会夺殿下的天下?”言休嘴角一抹痴笑,“朝堂之事,臣学不尽的。”
  “你非人,又怎知人心。”九幽轻笑。
  言休起身绕过棋盘,弯腰用食指抬起九幽的头,一缕青丝滑落在他的脸上,“殿下知道臣要的是什么。”
  “可我给不了你。”九幽直视言休的眼睛,那眼神中有哀伤。
  “若是臣剪断这缕金丝线,殿下是否立刻消散在臣的面前?”言休宽袖掠过,一缕泛着淡淡金光的丝线显露出来,金丝线的两端各系在两人的手腕上。
  “你我各持一端,即便两地分隔,也自当相牵。”九幽抬手在那根金丝线上弹了一下,仿佛一根琴弦,靡靡之音,贯入耳中。
  言休轻轻抓起他的手,看了一眼:“当初这双手是握剑的,如今连琴弦都碰不得,恨么?”
  “怎能不恨。”九幽语气极其平淡,却让人觉得周身冰寒。


第2章 鸠纹
  天色黯然,除却殿中的两盏宫灯和满室流萤,乌黑一片,仿佛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九幽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言休走到他身侧,青衣掠过,一盏宫灯悄然熄灭,殿中的景物又暗了一些,隔着裘衣,言休轻轻抱住九幽,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即便九幽的肩骨怎么硌他,他也不曾移动一分。
  “三更了,无雷之雨,悄然无声。”言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九幽一动也不动,问他:“还不回去?”
  “佳人在侧,心驰神往。”
  “胡闹。”九幽浅笑。
  言休独自一人走在悠长黑暗的宫街,青衣拖在地上,微蒙小雨,却未沾s-hi他的肩头,一步一步走的极其认真,把守宫门的禁卫未曾看见他,即便他从那些人眼前经过。
  太傅府中的下人只知他们的太傅大人每晚都会去一趟太子宫,去时软轿相送,归时寒衣沾露。
  问他,只淡淡一笑,对坐开轩话纸鸢。
  朝堂,元帝近臣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傅言休,于国库亏空之余进宝无数,充盈国库,朕心甚慰,着封其为三军左将,赐虎符,钦此——
  朝臣议论纷纷,却又不敢进言,j-ian臣跪拜,谢主隆恩,言休不为所动,直至虎符送到他面前,也只淡淡的说:“送到府上吧。”
  元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昏庸无能,醉心长生之术,将帝王之责置若罔闻,言休只是送了几株灵芝,随口说那是万年药芝,以它为引,定能长生,元帝竟信了。
  给了他左将的职位,相当于把半个天下都给了他。
  九幽早已听到这个消息,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喃喃自语:“他竟已昏庸到这个地步了么?”
  殿内除九幽外再无他人,却凭空冒出一个声音:“殿下还是下不了决心么?”
  九幽将手中的书卷置于书案,沉思,沉默。
  十年前,他的母后曾告诉他,无论元帝多么昏庸无能,也不要觊觎他的帝位,他只要戴着属于太子的紫金冠便好。
  前朝后宫,如狼似虎。
  稍不留心,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九幽尽力做好一个太子的本分,其他皇子勾结朝臣,讨元帝欢心,陷害九幽,甚至有朝臣提出废黜太子,另立储君,他也不为所动。
  直至那个微蒙雨夜,堕入黑暗,恨意涌上心头,本该死去的他重新活了过来,也是那时,他看见了言休。
  若是没有那缕金线,如今他早已枯骨成灰。
  他的命,是言休的,言休一直伴于他的身侧,这一伴,就是十年。
  十年里,为了他学着如何应对复杂的人心,为了他得了太傅之位,为了他权倾朝野,终是因为他,言休不曾离开。
  他非人,甚至厌人,却因九幽而留下。
  “我还有多少时日。”
  九幽端坐在书案前,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而他的耳畔却响起言休的声音,宛如耳鬓厮磨一般温柔,他说:“半年。”
  言休用自己的命魂为九幽续命,这一续就是十年,而那缕金线就是连接他们命魂的契线。
  “我们,动手吧。”既然时日无多,纵然要死,他也要把这天下安顿好了再死,他是一国储君,纵使后世子孙要在史书中勾他一笔“弑君夺位”也无妨。


第3章 金铃
  元帝十一年,农历五月十八,太子九幽于东宫病逝,举国缟素。
  几年不曾上朝的元帝除冠上朝,着司礼太监宣旨,太子九幽入帝陵安葬,全权交由太傅言休主持。
  言休无悲无喜,接过圣旨,淡淡的看了一眼元帝,他比以往更加苍老,也不知所谓的长生药究竟是药是毒。
  言休转身离开,徒留众臣议论纷纷,不为所动。
  皇家葬礼规制极严,言休有条不紊的一一安排,所有要与太子遗身接触的,均由他亲力亲为。
  一月之后,朝臣上书立储君,他们极力举荐自己所支持的皇子,六月十九日,元帝册封嫡次子九昭为太子,入住东宫,代理朝政。
  太傅府,水轩阁。
  潺潺流水东流,一一风荷举于池中,青白相间。
  九幽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望着池中的红鲤出神,连言休是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都没察觉。
  “新太子,是九昭。”言休轻声开口,怕惊扰了眼前人。
  九幽慢慢蹲下,想伸手拨弄一下池水,还未束起的长发不小心落去池中,言休伸手帮他拖起,轻轻拉着他站了起来。
  九幽身体太过孱弱,本就是将死之人,即便言休用命魂为他续命,也仅仅是续命而已,于他的身体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早知会是如此,才在那时上书一封,请求元帝册立九昭为太子。”至此他还是不愿意叫那个人一声“父王”。
  “新太子暂理朝政,可却连朝臣奏章都不知如何批改。”言休的语气是鄙夷的。
  “九幽已死,往后我该叫什么呢?”九幽转头,笑问言休。
  言休指着腰间的白玉铃铛,笑说:“不如叫金铃儿吧。”
  九幽抬头,望着高他半个头的言休,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认真的?”
  言休点头:“嗯。”
  “随你了。”金铃儿转身往轩亭里去了。
  言休自言自语道:“金铃儿,甚好啊。”
  一转身,便先于金铃到达轩亭,笑意盈盈的坐在青玉石凳上托腮看着缓缓而来的金铃。
  “我想送你铃铛。”言休从腰间取下那个白玉铃铛,只在手中轻轻握了一下,那铃铛便焕发出耀眼光芒,“往后我若不在府中,你可同这个铃铛说话,我能听到。”
  金铃诧异,“为何?金线不是也能听见么?”
  言休莞尔一笑:“金线只听得到声音却看不见美人。”
  金铃接过铃铛,握在手中,“若是在寻常人家,你这该叫做登徒子。”
  “哦?那这个时候美人应该大喊一声‘救命’。”
  言休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浅笑。
  金铃扶着石桌坐在他对面,“我一直不曾问你,你以后要去哪儿?”
  五个月以后,人间美景,再也不见,仿佛这世间从来不曾有过九幽这个人一般,到那时,言休,他的子卿将会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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