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长歌+番外 作者:任旸生【完结】(5)

2019-05-11  作者|标签:任旸生 强强 年下 天之骄子 历史剧


  两人边说边进了宫内深处,樊哙留在宫门外看着。旁边一个小兵儿钦羡道:“沛公待张先生真是好,明明之前还往别的儒生帽子里吐过口水呢,怎的这会儿就跟见了大宝贝似的。”
  樊哙在旁默默想,那是,张先生怎么能跟那些满嘴叽里呱啦酸臭味儿的傻子比呢。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张良从宫门内出来,原先有些恹恹的神色好了许多,他对樊哙笑道:“方才精力不济,在里面睡了一觉,叫樊将军久等了,真是抱歉。沛公已经在收拾了,樊将军进去帮帮沛公,沛公今晚就撤出来。良现在还得去萧丞官那边帮忙,就先告辞了。”语罢,便由樊哙赶忙召过来的两个小兵儿给一路送了回去。
  三.
  当夜沛公撤出秦宫,封了秦宫重宝财物的府所,还军霸上。第二天一清早,他就召集关中诸县的父老豪杰,当着众人的面口若悬河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被那秦贼的□□害苦很久了罢,大家拼死拼活给秦贼卖力气,别说啥像样一点儿的待遇了,就是稍微抱怨一点就得株连九族。平常说个话都得支愣着耳朵看看旁边有没得外人,生怕自己说错话就被杀了扔在集市旁边。哎呀,现在好了,大家不用担心了,那秦老贼前几日已经系着脖子向我沛公投降了,这个暴秦已经没啦!”
  “之前我沛公和六国诸侯将领有约定,谁先入关中谁就称王。今天我刘季进了这关中,我就应该称王。那我今天就跟各位父老乡亲约法三章,这个第一,杀人的人肯定得死。第二,伤了别人或者偷窃的,那得抵罪,其余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苛刻秦法统统废除。然后这各个官吏啊,农夫啊,商人啥的,各位父老乡亲该干啥就干啥,一切照旧。大家伙放心,我沛公来那是除暴秦的,绝不会伤害各位良民。而且我现在已经退回到霸上了,就等各位诸侯过来跟我履行条约呢。”
  刘季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台下的众人不断鼓掌叫好。张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萧何在他旁边感慨:“如今沛公真是不一样了,这可都是子房耳提面命的功劳。”
  张良笑道:“哪里。沛公本就是天赋之资,或许还不能同古时的圣贤相比,在当今的群雄中,也是最好的那一位了。”
  日子安稳的过了好几天。
  这晚张良睡下时,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回,仍是半丝睡意也无,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当他又翻了个身过来,借着月光,张良一眼看到门口悄悄进来一人。他心下大惊,忙去摸索床边匕首,正要大喊,忽听那人道:“子房,是我!”
  张良愕然:“项伯兄?”


第4章 零零肆
  一.
  黑暗中的人影急急道:“是我,子房。你快跟我走,我侄儿明早就要攻过来了,他麾下有四十万将士,你们打不过的。我是连夜过来带你走的。”语罢就去抓张良的胳膊。
  张良眼睛不如他的好,黑夜中看不大清,只能先凭感觉反手一把揽住项伯的胳膊,道:“项兄,项兄不急,先听良一言。”
  他的声音清朗镇定,呼吸平稳,语气徐缓,与平素无异,此刻却似一股清流漫进项伯的心,暂时抚平了他焦躁的情绪。
  一点烛火在黑夜中舞起,盈盈的光将张良的面庞柔柔点亮。
  项伯的思绪不由得迁回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白日里杀人,后被官兵追捕,彼时身后是火把闪烁步步紧逼的追兵,前面是漫无边际教人绝望的黑夜。走投无路之下,他敲响了一扇门。惶惶的等待里,他一时想,拼不过就把那群狗贼杀了,能杀多少杀多少,总能拉个垫背的一起下黄泉。一时又想,也不知这屋主人怎样,要是不肯收留,自己就打晕他,把他拖到床底下自己装作这屋的主人。
  然而所有的想法都在门开的一瞬统统熄灭。昏暗暖黄的烛光里是一张温润美人的脸,美人冲他一笑,声音清朗且柔和:“可是前日会稽斩杀狗官的壮士?随我进来罢。”
  后面的事情简直如同梦幻一样,他被张良扮成他的老父,卧在床头,一双脚蹬在水盆里给一双柔夷似的手洗着,深秋的时节却面上滚烫的不正常。那群狗官来查之时态度客客气气,被张良袖金一贿赂,转了一圈便出了去,无惊无险。接下来的几日里,他被张良收留,待到风声一过,他改头换面,一路顺风顺水的就回到了吴中。
  项伯的心一瞬间定了下来。不管情况怎样危急,他认识的张子房永远都游刃有余。
  项伯坐下来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仍然劝张良跟他走:“想当谋士哪里不能当?那个刘季年纪都那么大了,比你都大了十几岁。哪里有我家侄儿年轻有为?你跟我走,我把你推荐给他,我就不信他不重用你!你在这受的礼遇,我侄儿一样不会少给你!”
  张良听罢事情的经过,心中已然有了底。他避重就轻地一笑,道:“项兄的美意良已心领。然而良此行是为韩王送沛公,若是一遇上危机就这样抛弃主上与事务随兄逃去,岂不是为人不义?良听闻鲁公向来重情重义,爱憎分明,怕也不会瞧得上这样的良罢?”
  项伯一时语塞。
  张良凑近一点,一双黑眸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似润了一层水光。他的眼角弯下犹如月牙,道:“虽然不知哪位小人给鲁公进的谗言,然而沛公却是从未有过想与鲁公一争高下的心意。不然沛公大可一举入秦宫,分官职,治百姓,何必退居霸上?良以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项兄就算信不过沛公?难道还信不过良吗?”
  项伯舌头都打了结:“不不,我……我没有……”
  “项兄信良,良不胜感激。”张良接过话头,继续道,“但是鲁公信不过沛公,如果这误会不解开,两方就贸贸然开打,事后再追查出来是个误会。其他诸侯要怎样想鲁公呢?即便鲁公不在意名声,但是暴秦被诛,全赖大家共力,沛公入关破秦宫,擒子婴,也算大功一件。然而此等形势下奖赏未至,开战先行,难免不叫诸将寒了心啊。”
  深秋夜凉,项伯头上先起了一层密密的汗:“那……那我该怎么做?子房,你可要教教我。”
  张良就等他这句话,当即道:“此事事关重大。良须禀报沛公一声,还望项兄在此稍事歇息,稍后良必定让沛公亲自来向项兄致歉。”
  其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张良掀帘而出又再次掀帘而入。刘季备上上好的酒宴来款待项伯,态度热络,两人很快就熟识起来。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一听说项伯家里有个儿子,刘季当场表示,他家正有个未婚的女儿,两方男未婚女未嫁,品貌年纪正当宜,干脆结为亲家!
  项伯几杯酒下肚,此时已是很放得开,当场应下。张良从旁陪席,察言观色,此时一个眼风飞过去,早早准备好的小兵儿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就上来了。
  张良笑道:“项兄此番前来辛苦,沛公作为亲家理当款待。奈何沛公一心为鲁公想,秦宫重宝财物分毫未取,俱都封存。因此眼下只好以这点薄礼备上,还望项兄卖良个面子,今晚同鲁公好好说道说道,明日一早沛公将亲自登门向鲁公致歉,愿误会解开,两家情谊常在。”
  语罢,那小兵儿对着项伯掀开盖子,匣内是黄金百溢,金灿灿的晃人眼睛。
  项伯喜笑颜开,揣着那木匣并沛公加送给自家侄儿的礼,骑上一匹快马,由小兵儿护送而去。
  他这一走,方才酒席上的热闹气氛一扫而空。张良疲惫的靠坐在榻上,几缕青丝垂下,衬得他苍白的面庞几分病气。青色的衣袍仿佛这时才显出它的宽大来,直显得张良形销骨立,一根腕骨不堪一折。
  刘季有些心疼他,却还是不放心的问:“子房,你说项伯这能成功吗?我听说那项羽身边还有个范增,总劝他要杀掉我杀掉你的。”
  张良强打起精神道:“无妨。项羽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重情重义,其实无非妇人之仁。在他眼里,真的亲戚才叫亲,就算项伯平庸无谋,眼界短浅,只因为是他项羽的叔父,说出来的一句话也比那个随便认的亚父范增这个真正的谋士说一百句来的管用。”
  刘季这才安下心来。他看着眼下几乎要昏过去的张良,赶紧轻声吩咐人将酒席撤下去,然后轻手轻脚将他的身子扶正,退去外衣,盖上被子。然后吹灭蜡烛,轻轻掩门出去了。
  二.
  这边项伯一路进营进帐,将那几箱珠宝美玉带给自家侄儿,见项羽面有松弛之色,便又趁机将今晚经历添油加醋一番,将张良所言悉数告之,最后有些责怪道:“那沛公不先把关中破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易进来呢?现在人家刚立了大功,你就去跟人家开战,让别人听了怎么想,这不是太不道义?不如趁此善待他,反正他能跟我侄儿这么厉害的人抗衡?能把我们怎么样?明儿的一早他过来陪罪的时候,你给他个下马威就是,晾他也不敢怎样。到时给他随便封块地方,就当博个好名声。”
  项羽先见了宝物,箱盖一掀是各个璀璨夺目,本来面色就已经缓和,之后又听得叔父在那边所受礼遇,函谷关之气也消散的差不多。如今再听这一番言论,心内亦觉有理,便点头答应了。
  当时范增在侧,见此情形面色铁青,不由得y-in阳怪气道:“项左尹今夜说话分外条理分明,回来之前没少同那张良说话罢。”
  项伯听他扯到张良,口气还十分不善,不由得愠怒道:“范先生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子房人品高尚正直,十年前就救了我的命。我同他多说几句话又怎么了?故友相见,难免话多罢。”心内却暗暗道,这厮年纪这大,不见混出个什么特别响当当的名头,怕是见子房这个年岁就天下闻名,因此嫉恨年轻有为的后辈。这样的人,跟在羽儿身边,保不齐怎样教坏他。看来我得找个时日给羽儿好好说道说道。
  范增欲待反驳,项羽却被项伯的话吸引过去,兴致勃勃向他询问张良之事。项伯见此情景,心内顿时转怒为喜,不由得又将往事添油加醋一番,直把个张子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待到项伯心满意足离去后,范增面色不善地对项羽道:“这个刘季,老夫听人说他原先在崤山的时候,是个十足的贪财好色的小人。现在进了关中,秦宫那些个宝物一个没拿,那么多美人,也一个都没宠幸,可见其子野心!老夫叫张道长观望过他头顶的云气,又是五彩又是龙虎之形,这可是天子气!这个老贼绝对不能留,羽儿听老夫一句,明日他来赴宴,万不可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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