螟蛉报恩 作者:蝎子兰/农历四月【完结】(60)

2019-05-11  作者|标签:蝎子兰 农历四月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幻想空间


  言辞什么都没听见,他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眼泪哗哗往下淌。他嘴里有东西,手里还攥着玉米,哭得像个小孩子。
  林应坐着弹起来,搂言辞:“怎么了怎么了?隔着电视机你也能共情?”
  言辞默默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用袖子擦眼泪,啃干净玉米。虞教授看韩一虎,韩一虎莫名其妙摇头。
  “那个……是我爸爸的。”
  林应傻了:“什么?”
  言辞握住玉米芯:“那是我爸爸的玉棺。”
  林应着急:“那……那怎么办?这都让人发掘了……我和林召凑钱买下来?”
  “没……没事。没用了。玉棺出现,说明……爸爸真的回不来了。”
  轩辕弥明,彻底消失。


第58章 58
  58 树
  任继包着长长的黑色斗篷,跟在管家后面,慢慢地走在曲折的长廊中。
  没人知道老宅到底有多大。
  老宅一直是寂静的,空气寂寞得产生幻听。长廊外侧是花苑,一片开着花儿的树。花瓣轻轻落下,温柔如雨。这种树本地到处都是,方言名称是“花树”,好像没什么正式称呼。一到初春,开得花海连天,浩瀚的生命力温润却不容置疑。老先生喜欢这种树,老宅到处都是。早就过了花期,老宅的花树依旧开着。
  风把花瓣吹上任继的肩。
  任继低头看那甜蜜可爱的花的遗体,管家没回头,微笑:“到底是到时间了,留不住。”
  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改造花树,结果只能延长花期,否则花树就原地死去。这种x_ing子烈得杀气四溢的树开花,凋谢,结果,默默恪守生命的轮回。
  隐隐有蝉鸣。
  任继跟着管家越走越深。身后看不到来处,眼前看不到去处。一步一步,万劫不复。
  “这种树以前有个名字。现在没什么人知道了。”
  “云阳。”
  虞教授开车赶到工地,来了一群工程师教授戴着安全帽围着图纸犯愁。负责人眉毛耷拉着,满脸愁苦:“这个棺材是突然冒出来的,否则也不能主体工程都快完成了才发现它。要使用起重机就得拆承重墙,那麻烦大了……”
  一个戴眼镜中年男人手里拎着小铲子从灰泥的墙壁另一面弯腰走出来:“不用着急拆承重墙,起重机不一定能把石棺起出来。你们进来看。”
  虞教授跟着人群进去,全都被深深的探方吓一跳。探方中间还在往外挖,里面往外挖土的男人已经整个人看不到顶了。石棺在地面上的部分看上去就是个普通棺材,一发掘,才发现根本挖不到底——简直像是从地底层长出来的!
  虞教授突然被一声蝉鸣扎得一晃。旁边的工程师扶住他:“您没事儿吧?”
  虞教授笑笑:“没事儿,我觉得奇怪,这个棺材好像……长出来的石笋。”
  石棺顶部的土已经清理,准备搭手脚架,不知道还要挖多深。虞教授眯着眼往下看:“石棺还没开过?”
  拎铲子的那个考古人员是历史教授,他扶一下眼镜:“条件不成熟,没开过。”
  虞教授想起言辞哭得脸都肿了,心里难过。他慢慢走下探方,棺材下面的石笋。一节一节,仿佛真的是生长的痕迹。虞教授仰头,石棺周围雕着精美的花纹。
  蝉。
  虞教授观察半天,问历史教授:“这个是蝉吧?”
  对方点头:“蝉象征着生命轮回。古人大概看到蝉从土里爬出来,再回土里,次年再爬出来,误以为是一种重生。不过一般都是雕成玉琀陪葬。”
  石棺表面雕花古朴粗犷,刀锋凌厉,线条流畅。石棺本身润着一层光,光滑而温和。虞教授接近它,感觉到微凉的气息。
  确切来说,是“玉棺”。
  “这么大的棺材,用一整块玉雕成,仿佛是汉代的雕刻技法,这就是我们必须把它完好无损移出去的原因。”历史教授苦笑,“不得已,真得拆墙。”
  目前玉棺还是没挖到底。其他学科的教授讨论怎么回事,虞教授对地质没有研究,捏捏鼻梁,那一声蝉鸣震得他两眼发花。
  言辞背着大包包要出门。林应已经完全闹不明白怎么回事,难道岳父大人在玉棺里?那为什么言辞拒绝跟着虞教授去看?林应一把拉住言辞:“你去哪儿?我送你?”
  言辞拉着小脸儿看着他:“回猫窝。”
  林应一捂脸:“亲爱的你不适合这么说话,咱俩先不吵,你去哪儿我跟你去哪儿,走。”
  言辞被林应拽着,眼睛还是肿的:“你干嘛?”
  “我觉得你要去九棘园,然后去找重明,对不对?白天也可以?”
  言辞嘟囔:“我可以用障。时间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林应抱住言辞,亲吻他的额头:“对,什么对白泽来说都不是问题。”
  开车去九棘园,不算近。言辞很沉默,手里拿着那个亚克力相框。相框是双面的,一面是言辞和林应不对焦的手机大头照,另一面是很久以前,乌发白袍的青年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拍这张照片是为了纪念我第一次喊爸爸。”言辞眼泪打在散发馨香的相框上。弥明千辛万苦教言辞说话,猫仔在他怀里,圆眼睛一眨一眨,轻轻地叫,巴巴。
  “我第一次喊人喊的不是爸爸。”林应苦笑,“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喊的什么。林召掐着我的腮帮子逼我叫哥哥,我傻乎乎的快两岁才叫人,愣听林召白喊我两年哥。林召到现在都怀疑我故意的。”
  言辞难得笑笑:“你绝对就是故意的。”
  言辞有点笑模样,林应总算放松肩部,出口气。
  白天看不见毕,林应觉得眼前一晃,被言辞拉着手,走在星空之下。林应没心思欣赏,言辞抓他的手很用力,言辞很慌。林应手指和言辞的手指交叉,相扣。林应觉得奇怪,言辞不是伤心,他是,害怕。
  他怕什么?
  重明依旧在敞轩弹琴。回廊和敞轩的帷幔全都是纯白色,没有风,沉静地哀悼。言辞顾不上礼节,冲上前:“重明,我爸爸的玉棺出现了!”
  林应有点怕重明,跟在言辞身后站着。重明眼上缠着纱,他什么都看不见,伸手摸言辞:“小猫仔,你来了。”
  言辞眼圈一红,重明声音很轻:“玉棺出现,就是没有用了。”
  林应心里发疼:“那个……玉棺到底是做什么的?”
  重明顺着林应的声音仰起脸:“林先生,玉棺其实不是棺材,是用来休息的。弥明在里面沉睡,积攒力量,复苏。”
  林应用手指搔脸,他脸上的挠伤有点痒:“也就是说……需要充电?”
  “这么理解,也是对的。弥明出现的时间不会很长,几十年沉睡一次,睡一次大约几百年。玉棺的主人在世时玉棺不会出现,言辞这么多年,一直还觉得弥明有希望回来。”
  言辞一抹脸:“不对,重明,不对,这么多年,根本没出现取代爸爸的人,爸爸没走对不对?”
  重明抿嘴,林应不知道那是难过还是微笑。
  言辞跪在重明面前,充满希望:“取代爸爸的人不出现,还有希望是吧?”
  重明轻轻地,叹气。
  言辞愣住,眼泪瞬间汹涌。
  言辞十一岁背上弥明的大背包,有私心。
  他要阻止弥明的接任者出现。接任者不出现,弥明就有回来的希望。他顽强地活着,生长,做得跟弥明一样好,拼命努力跟老天证明弥明不需要接任者,他可以回来。
  言辞,就是接任者。
  “可是,重明,我不是人类啊,我本来就是圣兽,不是必须人才行吗?”
  重明摸言辞的脸。
  言辞大声地哭。
  林应只能往上看。
  “爸爸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重明拍拍他的背:“你爸爸一看见你,就明白了。可是他很高兴,你自己都不知道白泽真正的力量……言辞,你是天赐的。”
  乌发白衣的年轻人,抱着小猫仔,轻轻笑。
  咦,你怎么在这里呀?
  林应撑着胳膊捏鼻梁,言辞的嚎啕声锉他的心。重明叫他:“林先生。”
  林应放下手,绷着脸,声音发颤:“是。”
  重明很郑重:“谢谢你照顾言辞。末法时代,圣兽出现就是奇迹。言辞没有夭折,活到成年,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谢谢你能出现。”
  林应差点没绷住:“别……别这么说。”
  临走前,重明的琴声飞出白色幔布。
  韩一虎去墓园,远远地站着。
  韩父去世。
  韩父原来身体就不好,这一天意料之中。韩一虎看着韩一龙的身影,双手c-h-a兜,一动不动。
  墓园的管理员路过,发现这个挺高的戴墨镜的小伙子在哭。
  韩一虎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往前走。他那么站着,等人都离去,韩一虎跪在韩父墓前,端端正正磕三个头。
  从九棘园回家,言辞坐在车后座抽泣。林应吐一口气:“我爸,是个焊工。那时候都不懂,也没有保护,他是电焊尘肺死的。多处并发症。”
  林应开着车,他感觉到坐在后面的言辞,把额头顶在他的座椅靠背上。
  等于靠着他。
  “我也很想他。”
  工地上一筹莫展,虞教授突然大喊:“探方里的人都出来!快点!”
  玉棺一阵震动,密密麻麻的裂纹在玉棺上弥漫。探方里的人全都跑上来,玉棺越震越厉害,终于崩碎。
  空的。
  玉棺里什么都没有。
  玉棺下面连着的无尽的底座塌成一个坑,彻底不成型。
  虞教授有个奇怪的想法,看上去这个玉棺像是长在树枝上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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