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刺。身 by 不栀火【完结】(5)

2019-05-10  作者|标签:


  他曾无数次深入的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咽下。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他鬼使神差的救下了失忆的黑子哲也,然后鬼使神差的被黑子给缠上,最后鬼使神差的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而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着的一切,完全超出了火神仅有的理解力。
  他常年在世界各地流浪,驻足之处则是他栖息之地。但若不是那个夜晚,他碰巧路过某条幽暗的弄堂,然后正好听到弄堂深处传来的压抑的喘息声。如果他是一个普通、正常的男人,他一定用脚趾头也猜得出里面的人们正在做着怎样的龌蹉事。可惜他不是,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吸血鬼猎人,所以只要他稍稍仔细一听就不难发现那些声音中的异样色彩——是丑陋的吸血鬼正在觅食的吞咽声。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上前去捕杀那只正在犯下罪行的恶魔。他利索的拔出皮夹克内里的猎枪,枪支里面装着满满专门用于对付吸血鬼的木质子弹,瞄准、扣动机板,不过眨眼之间,肇事者已然被连续三发子弹正中胸膛。火神起先见那人没有反应,还以为自己一击毙命,没想到正当他放下戒心悄声走上前打算一探究竟时,那吸血鬼竟然迅速抽离“被害者”,迎面冲向了火神。
  光线过暗是视力薄弱的人类的致命伤。处于这样的劣势之中,饶是火神身经百战却一点也占不了便宜。最终他们二人打成了平手,那只血族大半心脏受损,当下只得明智的选择走为上策,而另一面,火神与其打斗中,也不慎使得手臂被撕裂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但他心里记挂着在他们打斗期间一直一言未发的‘人类’,根本就没顾得上自己太多,托着半是残废的右手就径直走到蹲在墙角的那人身边。巷子里没有丝毫灯光,只能凭借月亮微弱的光芒来看清周围的事物,那人一直低垂着头,所以火神也没能看清他的脸和表情。
  但从身形不难分辨出,这是个‘少年’。周围安静的可怕,火神隐约能够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救下的是个死人,那么他因此而流下不少血可就太不值得了。见那个少年一直没有吱声,火神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喂,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他发问之后又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打算亲自用自己还没废掉的左手扶“少年”起来的时候,终于在破损不堪的衣袖下,一双苍白纤细的手动了动,然后看似费力的支撑着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半站了起来。月光似乎让那抹水蓝色的头发镀上一层银色,散发出诡秘的色彩。火神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那被长长的额发所遮盖住的半张脸,沾染上污秽血液的脸庞难掩少年姣好的轮廓。尖尖的下颌、微抿的唇角、略挺的鼻梁……以及,水色透亮的眸眼。
  有一瞬间,火神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黑子哲也在无形之中所散发的异样气息,就像罂粟的毒液那样无孔不入,只要多看一眼就能让人陷入轮回的煎熬之中。但再怎样惊艳的美,也不过如此了,除却捕杀吸血鬼这层身份,火神大我的确是个普通、正常的男人。黑子再怎样异于常人,在他眼里,也最多就好是留下惊鸿一瞥的记忆罢了。
  至少在他还不知道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是吸血鬼的时候,他曾天真的这样以为。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晕满了空洞的色彩。火神踟蹰着用左右扶住黑子的一边肩膀,复问到:“你还好吧?”他顺手撩开少年脖颈处的几缕发丝以便观察黑子被咬伤部位的严重程度,血液已经白皙的皮肤上凝固,连带发丝也被弄得脏兮兮的。火神仔细一看,发现伤口不浅,皮肉暴露在外显得格外丑陋,仿佛像是在完美的躯体上烙印了一枚耻辱的印记一样。
  黑子其间一直没有开口,害的火神以为他是惊吓过度或者是个哑巴。他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个人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替他止血并包扎伤口,但此时他只有一只手,撇开费力的从衣兜里找到一些简易的急救用品不说,平日里早已成为家常便饭的清创、止血、上药、包扎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依现下的情况来看,他自己右手的状况也已经十分糟糕了。正当火神手足无措之时,他眼前的少年出乎意料的有了一点正常的反应。一双冰凉的手碰触到火神血肉模糊的手臂,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是真的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但下一秒对他而言,似乎才是正真幻觉的伊始。
  ——这个人,竟然俯下身体垂首吻上他血淋淋的手臂。
  不,确切的说,是在他的伤口周围开始舔吮。
  重复的舔吮。
  他震惊的喊出声来:“你到底在做什么!!?”试图抽回手臂,但因为受伤后损失神经的缘故,所谓的挣扎不过是徒劳而已。这一点,似乎早已被黑子给看穿,因此他并未做出任何解释,甚至根本没有看火神一眼。
  他只是一直,虔诚的、专注的、重复着那一件事。
  然后伤口就像被施了魔术一样,奇迹般的愈合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火神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并不是因为亲眼见到自己的伤口在转瞬间就被治愈,而是因为他此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救下了一只吸、血、鬼。
  不过他久经战场的身体是上过发条的机器,下一秒,他就已经摸到了怀里的木桩。
  “!——”
  条件反射使他的大脑根本不用做出任何思考,木桩转瞬之间就被喷薄而出的鲜血给浸染。
  而那具如同雕塑般的躯体上,木桩安静的插在心脏里,他就像是被封印住的神灵那样一直安静的不言不语,不过这副染上血色的画面却又是如此触目惊心。
  >>>>>>>>>>>>>>>>>>>>>>>
  火神轻手轻脚的挪动了一下身体,以极缓慢的速度撤离了被窝。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上,不期然的回首就对上那双透亮的蓝色眸子,j□j裸的视线就像是把人从里到外都给看透了似的。火神一面略带尴尬的避开黑子的目光,一面加快了系纽扣的速度,但他手忙脚乱的反而扣错位了几颗。
  黑子侧着身体一直盯着他看,见到火神的窘迫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身走到他身边,熟稔的替某人系起纽扣来。指尖不经意的碰触传来一抹微凉,火神知道那是独属于血族的那低于常人的体温。他认识黑子才没过多久,对黑子也根本谈不上了解,所以每当他弄不清黑子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他都‘明智’的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比如说现在。黑子哲也的衬衣半敞着,火神只稍微一低头就能瞟见他胸口一片白花花的肌肤,当然,也包括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是之前他亲手将木桩刺入他心脏后未完全消退而造成的。其实房间并不明亮,但对火神而言,那块凹凸不平的组织却是异样的扎眼。黑子系好扣子以后就松开了火神的衣服,继而又往床那边走。
  跟黑子这个性格神秘莫测的男人相处时日虽然并不长,但他却渐渐摸索出了一些关于黑子的习性的规律。他知道黑子往床边走时便是做出了继续补眠的打算。但是当一双纤细的足踝渐行渐远,修长白皙的大腿印入眼帘、未穿内裤的‘少年’的大腿根|部若隐若现,火神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为自己内心的躁动而有些感到头痛的扶额。他承认如果没有遇到这个男人,自己的前半生一定都会是风平浪静的;他绝不会、也不能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男人产生兴趣;他也绝不能想象有一天这样一个有着‘少年般躯体的男人’会对自己而言有着致命的**。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昨天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他舔了一圈干涩的嘴唇,被咬破的伤口还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两人肢体交缠的错乱感与快感与喘息声已经在脑海里清晰的烙下了印子……他似乎还能依稀记得自己是多么粗|暴的按住那个‘少年’的脑袋,让蓝发少年替自己口|交,然后在急速膨胀的**之下直接将精|液射|入温软口腔中的快感。
  但他并没有真正进|入他。
  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去厨房觅食的时候,火神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黑子不是吸血鬼的话,那么他真的一个不错的**。不论是做|爱的时候,他即使被弄痛也不会大声喊叫或者大幅度挣扎,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被木桩硬生生刺入心脏,也不闪不躲,只是睁着眼睛静静的望着火神,试图在无声的传达着些什么。
  但他不说,火神也不可能会明白。若说黑子的主动让他心惊肉跳的话,那么黑子的静则是让他心内没由来的心悸。因为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男人的偷袭,类似于“某日醒来发现自己被冰块抱着”或是“时不时被偷亲一下”的事情,最初略带厌恶的心态也早已转变。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火神着实惊讶不小。但要说黑子带给他的惊讶又绝不止这些了,他还记得那个充斥着血色和丑陋欲|望的夜晚,在那条阴暗幽深的巷道尽头,黑子哲也面不改色的握住自己胸口的‘凶器(木桩)’,然后极慢的将其拔出,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微蹙的眉头,喉间拼命压抑的低吟,以及微微发颤的身体却已经足够证明那是怎样的痛苦。
  火神在那一刻突然醒悟到黑子哲也并不是普通的吸血鬼这个事实。
  他看着黑子胸前以着惊人速度愈合的伤口,绝望的想到:自己绝对死定了。
  可笑的是世界上偏偏就有这么多荒诞离奇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他身上。就在他全身都处于紧张状态,打算最后一搏之时,迎面而来的不是残暴的魔爪,而是轻柔冰凉的拥抱。面前的那个少年轻轻地靠在他胸口,就像拥抱着挚爱的恋人一般。他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低哑的嗓音中藏着隐忍与苦痛:“求你,不要再扔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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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神中途回来过房间一次,黑子似乎仍在睡觉。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盯着黑子睡颜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似乎是记起了一个月前他把黑子带回这里的情形,那时黑子也是这样安静的闭着眼睛,凝固的血液早就将肌肤与破损的衣物黏在了一起,如果不是火神亲手触摸到了他颈动脉的搏动,他一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彼时火神虽然怜悯黑子一时而救下了这个男人,但这绝不代表他能够对这只吸血鬼放下戒心。因此他把黑子背回来之后就只是将他扔在了被单里,他心里虽清楚现在的黑子哲也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可也丝毫不愿意去碰触他那“肮脏”的身体,哪怕多一秒对他而言似乎都是种莫大的耻辱。
  他身为吸血鬼猎人却救下一只吸血鬼,事情怎么可能进展的如此自然?
  心底不由嗤笑一声,却突然豁然开朗。他端了一盆温水再次进入这个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血腥气的屋子里,缓缓走向沉睡中的男人,然后用湿柔的毛巾轻轻的擦拭起这具如瓷器般的躯体。即便那时黑子还未恢复意识,他也依然轻手轻脚的褪去少年身上的衣物。似乎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黑子不由眉头微蹙,肌肤冰凉的触感传来,火神只觉得那时的黑子真的就像是一碰即碎的瓷器。
  他是这样温柔的碰触这个男人,亦如现在他在床沿坐下,向前微倾身体,伸出手撩起额前那蓝色细碎的发丝,然后在少年额间印下一个微凉的‘早安吻’。睡梦中的人终于渐渐睁开了眼睑,眼帘中的世界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双白皙的手臂如同盘|蛇一般缠绕上火神的脖颈,他微启薄唇主动迎上男人的嘴唇。
  “喜欢你。”
  听闻这句在耳边突兀响起的话语时,火神有一瞬的错愕,但随即就回以黑子更加炙热的深吻。好像只要像这样狠狠的索取着自己身下这个男人,就能够掩饰住他内心的不安一样。就算内心深处再怎样明白他眼底倒映的人不是自己,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这个男人找到根除血族的捷径,他却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那些承载着你款款深情的温言软语,究竟是在对谁说的呢?
  我只不过是你记忆中那个人的替代品罢了。
  真相在不久之后终于揭晓。那一天的黑子忽然就变得十分奇怪,对火神的主动示好竟然回以拒绝。火神起先还以为黑子只是闹闹小脾气又或者是故意‘欲擒故纵’,但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试探着再三接近黑子时,回应自己的依然是没有起伏的眸眼与冷漠的推拒。他直直盯着那双蓝色眸子,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他自己的脸。所以的疑惑就在顷刻烟消云散了——黑子哲也恢复了记忆。
  他还半压在黑子身上,那具看似纤弱的身体几乎整个都陷进了被褥里,火神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这么的愚蠢和可笑。最初决定救下这个人的是自己,想要利用这个人的是自己,但眼睁睁的任凭自己一步步沦陷却无力挣扎的也是他自己,最后他开始渴望这一切的温|存都是真实,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从未正真走入黑子哲也的生命里。
  那些关于美好的温存原来不过是他的一场幻觉。
  他苦笑了几声,低喃着:“黑子,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
  没有等待任何回答,他像是发了疯的野兽一样狠狠咬住少年苍白单薄的唇,赤色的血液顺着嘴角一路划过下颌骨,他粗暴的撕|扯开少年的衬衫与**。仅存的理|智也已不再,此刻似乎只有白皙身体上烙下一片片吻|痕才能印证主导权在谁手上。不分轻重的力道叫黑子反抗的手腕上起了一圈圈红|痕,如此这般,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情绪突然之间的爆发让火神根本性的丧失了思考能力,全然不顾身下少年的呼痛。
  但他忽略掉了重要的一点,黑子哲也毕竟是血族一员,反抗一个人类其实易如反掌。面对吸血鬼异于常人的力道,火神一介凡人之躯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他被一个大力推开,身体朝后飞出去撞到墙面继而落在地板上。他的脊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脑袋微垂,凌乱的发丝完美的掩藏住他的表情,却无法掩盖他胸口上被利爪划出的赤色伤口。
  黑子一眼就注意到了火神胸口的伤。他知道自己用力过头了,愧疚感瞬间在心底急速蔓延。他迅速来到火神身旁跪坐下,轻手轻脚的解开男人的衬衣纽扣,火神一言不发的任由黑子摆弄。黑子能够瞟见他嘴角的一抹笑,只是他没有胆量打破沉默,他从未想过在自己失忆期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关于这些日子里他跟火神指尖发生的一切都使他煎熬不已。
  而对火神的这份亏欠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弥补。懦弱的他只有像这样再次温柔的舔舐着男人精壮的胸口,以图让伤口尽快愈合。细碎的发丝不时扫到他胸前的皮肤,舌尖温热的触感是如此鲜明,但黑子指间多出那个戒指又是如此扎眼——这一切都令他感到无比的厌恶,于是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
  他看着那个人被自己推开半跪在地上,姣好的脸庞上错愕与悔恨交叠,然后缓缓蹲在那人身旁。
  猎枪于转瞬间抵上少年的额头,他冷冷的说道:“黑子哲也,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火黑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08【青黑番外】如若时间倒流

  08【青黑番外】如若时间倒流
  请你让我住进你心里。
  请你用体温温暖我潮湿的心。
  凌乱不堪的房间。黄昏的日光照不穿重重厚厚的窗帘,尽管如此还是有一抹橙光不慎溜入了室内,昏暗的光芒坠泻在少年白皙的小臂上,留下的一圈明亮与他原本苍白的肌肤显得格格不入。他大拇指上的日光戒指折射出一圈异样的光晕,明明的不可能察觉到日光温度的,但眼皮轻微抖动了两下,随着眼睑缓慢的上抬,冰蓝色的浅瞳露了出来,却因此称得脸色愈发透明了。
  连动一动唇角都会感到吃力,更别提抬手起身。黑子哲也一直用余光呆呆的盯着自己手臂上的光斑,看着它们随着夕阳西斜怎样移动变幻。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是第一次了。随着时间流逝,光芒变得愈发黯淡了,白色的被单已然不能再享受奢侈的照耀。光点划过指尖的一瞬,黑子的身体追着光线消失的方向挪了过去。只是即便他因此延长了一秒这虚伪的温暖,也依然无法改变失去的命运。
  对,人们喜欢把自身无法改变的事情称为命运。黑子哲也虽然已经不是人类了,但他记得自己从还是个人类到变为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存在,从来没能改变过什么。或许他太过自大了,以为自己有与众不同的能力就妄图去改变他人的命运,到头来,所有被他试图帮助或拯救的人,都没能获得快乐。所以事实证明,他才是最愚蠢可悲的那一个。
  他因为过于贪恋阳光的温暖,身体渐渐倾斜到过分的角度,意识到跌下床已经无可避免的同时,迎接他的便是冰冷坚硬的地板。率先触地的一侧肩膀被撞的发出“嘭”的脆响。骨头会不会碎掉呢?他脑海里却只浮现出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毕竟当时他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就这样保持着坠地后的姿势过了很久,或许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重重的眼睑开始渐渐低垂,他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若是就这样睡去怕是再不会醒来了吧……醒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呢……但是周围都是漆黑一片,好冷。
  ——至少让我在阳光下沉睡吧。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始缓慢的挪动起僵硬身体,果然左边肩胛骨似乎碎了(吸血鬼长时间不进食身体会变得虚弱,这是黑子骨折和身体变得无力的根本原因),他只能用右手来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但就算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竟然用了足足一刻钟才完成。其间他甚至不小心碰到了手边的银刀而被划伤,是火神大我未带走的。
  当他终于背靠在床沿,额发已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他试图抬手擦一把汗,却发现自己掌心的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将手心举至自己唇边,毫不介怀被弄脏的手掌就伸舌舔了舔黏湿猩红的液体,却依旧无法尝出任何味道。唾液还没能将血止住,白色衬衫已经被红色染上诡异的花纹,先前流到地板上的血液已然凝固成恶心、不规则的块状。
  呵。
  不知道为什么他闷声笑了起来。
  内心就像是亲手为绝美的曲谱画下动人的休止符一样,难以抑制的雀跃着。
  一抹诡异的笑容爬上他唇角,这次他亲吻了一下被弄脏的戒指上的蓝宝石。不多时,宝石剔透的表面就开始出现裂纹,继而碎成了粉末。而与此同时黑子的身体也奇迹般的恢复了力量,他退下只剩一具空壳的戒指任其随意**,苍白的唇角满意的上翘,然后他站了起来,瞬间便消失于夜色之中,只留下空旷的屋子里大幅摆动的窗帘和一滩尚未干涸的血液。
  月光肆意亲吻着黑夜里的每一寸土地。冷风似刀芒割在脸颊上,刺骨到好像想要把身体都给贯穿。黑子一直奔跑到城镇的边缘、森林的顶端才停下脚步。他站在崖边望着繁密的星空和当空皓月,计算出距离日出的时间还有不出一刻钟。等待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足够令他回顾自己这一生的悲欢离合、命运以及纠葛。
  在日光倾泻的前一瞬,他已退下周身所有的衣物,迎着朝阳初升的东面而立。未能止血的伤口不断流着血,浓稠的血液沿着他半举的张开的手臂流下。彼时他就像个被上帝召唤的天使,折翼却纯洁的少年。晨光即将划破黑暗,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竟然是无与伦比的轻松和喜悦。
  开心到不禁默念起倒计时:10、9、8、7…………3……
  2……
  1
  破晓的日光转瞬就将雾霭穿透,灼热又笔直的照射到少年身体上。他渴求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温暖,温暖到要将自己灼伤才能够真切感受到这种热度。不过,再继续这样站立下去的话,皮肤被烤焦的味道他也已经无法嗅到,也不会在意了吧。
  ——这大概就是黑子哲也一直以来所渴求的自由与解脱。
  “哲——!!!!!!!!!!!!!”
  原来人临死之前是会产生幻觉的。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巨大的黑影占据了视线,逆光的幻觉让他以为自己碰触到了曦光。
  谁……闪耀着如此温暖的光芒……
  >>>>>>>>>>>>>>>>>
  “阿哲……”
  “阿哲……”
  “阿哲……”
  …………
  谁在叫我的名字……
  梦境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地点是他从未去到过的地方,走廊的尽头有个宽大肩膀的男人正在擦拭着他手里的刀柄,他因为太过专注而垂着头,黑子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他本来想走近一探究竟,场景却又忽然转换成了厨房,厨台边还是刚才那个男人,似乎正在捣鼓着什么,黑子隔着烟雾只能依稀看清那人深蓝的发色。
  是谁呢……?
  过了一会,男人端着一碗颜色奇怪的物体走了出来,他这回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庞,偏深的肤色、深蓝的瞳眸、以及,紧皱的眉梢。他一路尾随男人走到一扇门前,只见那人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进入屋内又将门轻轻的合拢,像生怕打扰到里面的人一样。门外的少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隔了开来,相反他发现自己轻易就能穿越门墙——进入屋内对他而言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屋内密不透光,窗帘将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饶是如此,他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刚才的那个男人,那人走到床边把陶瓷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微微探身对着床上沉睡的说这些什么他听不真切的话。当他正好奇着里面那个让某人不愿吵醒的人是谁的时候,透过缝隙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跟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
  “阿哲……”男人轻唤着沉睡之中少年的名字。
  ——于是记忆就在顷刻间汹涌回流。
  眼睛被缠上了绷带,所以不能做出睁眼的动作。但仅凭手指弯曲和唇角拉扯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足够青峰大辉判断出,黑子哲也醒了,在他昏睡了将近49天之后,终于,苏醒了。
  他此刻只想要狠狠将少年拥入怀里,但事实并不允许他做出这样鲁莽的行为,因为躺在床上的黑子哲也全身都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要说原因自然不得不提起黑子被日光灼伤这件事。
  那日,若不是他灵敏的嗅出黑子的血气而找到他离开之前的住所,起先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或许弄混了那抹气息。不过当他找遍屋内眼尖的发现床脚边的某个物什,他拾起那个陪伴了他许多个春秋的戒指。虽然现在静静躺在他手里的这枚戒指已经变作一具破铜烂铁,他却还是一眼认出来它侧面的花纹,那是他在无数个夜里摩挲的图案,那也是黑子曾经留给自己唯一的一样东西——直到不久之前偶遇黑子并将其归还。
  那时候的黑子哲也根本不记得他了。望着他的那双浅蓝眸子是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干净清冽、冷漠空洞,看得他没由来心脏被抽了一下。呵,该怎样去形容他那一瞬的心情,由极喜转为极悲不过是举目抬手之间。他从未想过再次的重逢会是以这样的形式,陌生的眼神与话语瞬间将他内心一层层铺垫的柔软彻彻底底的摧毁。
  那个少年这么问他:“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勉强收敛起几欲泛滥的情绪,如此回答:“大概吧。不过你真的长得很像我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仍然免不了在念出“朋”、“友”二字时,不自然的停顿。
  “可以的话,请允许我将这个礼物送给你好吗?”
  他把那枚戒指物归原主,替少年带上的时候手却一直在颤抖。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
  “请你一定要接受。”
  惟独这句话,他说得字字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怀揣着最后一丝卑微的念想。
  “青……峰……君。”
  干涩的喉咙里发出断续不成调的音节。
  我知道你在那。
  “什么都别说。”青峰大辉轻轻握住黑子被绷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手,他毫不在意那层阻隔就吻上少年额发和唇角。
  “阿哲,真好。”
  “你还记得我、真好”
  稍重的力道透过那双包裹着自己的大手清晰的传达过来,虽然他现在什么也无法看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脑海却浮现出这个人悲伤的模样,让他毫无预兆的湿润了眼眶。很多年后,当黑子问起青峰如果自己真的无法再想起了,他还会待在自己身边吗,那时青峰笑了笑这样回答:不会。因为,没有我你的生活会轻松得多。
  ——可我很庆幸自己认识了青峰君呢。
  ——如果没有认识青峰君你,我不会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
  >>>>>>>>>>>>>>>>>>>>>
  “好想看看你的脸。”
  说这话的时候,黑子并未看着青峰而是望着青峰离去相反的方向。黑子哲也的绷带才拆没多久,身体上新长出的皮肤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不要紧了,除了视力一直没有恢复以外,所有简单的事情他基本一做就能上手,可是青峰大辉太固执了,连吃饭这种小事都要亲手喂他一口一口吃下,才肯放心。
  他只不过是之前尝试着自己动手时打翻水杯烫伤了手背而已,但这幕落入青峰大辉眼里仿佛就成了天大的事情一样,当下就生气的指责他:“你才拆了绷带多久就开始乱来,你还要怎样才知道教训!”疾言厉色的表情他那时无法看到,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还是乖乖地没有做声。青峰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他其实也清楚黑子的沉默不语不代表屈服。于是二人之间一下无话。
  他找来医药箱重新替黑子往烫伤的皮肤上上药,小心的没把冒起的水泡戳破。黑子那时的感官已经恢复了许多,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红肿的皮肤上一阵疼一阵冰,却都赶不上心里的暖清晰地叫人想要落泪。他想起在自己还是半个废人的时候,每天除却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也看不见,只有这个男人总是一丝不苟的照料着他的一日三餐和起居;他闷了就给他念古旧的读物,生硬又别扭的语气一排一排的读着那些黑子早已烂熟于心的字句;他知道若是这个人不握住自己的手就无法入睡。
  后来当他终于能够勉力行动,青峰就陪着他扶着他一步一步联系那些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从坐下到起立,从起立到行走,往往黑子才刚刚学会一点青峰就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但这个男人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什么,青峰明白黑子心里承受的远远比自己多得多了。他逃离地狱的边缘浴火重生,几乎一度舍弃高贵的血族身份、单凭残缺的身躯就重头开始一切,即便是普通人也少有这样的勇气。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光里,黑子哲也都一次又一次的反问过自己,如果那时候没有被青峰大辉救下,又或者如果救下自己的人不是青峰大辉,那么自己还能够如此无畏坚持下去么。思及此他总是无奈的摇摇头,答案再明了不过。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在他身边,将握住他的手贴上少年微凉的脸颊,“阿哲你看,这样你不就能够知道我的样子了么?”他闻言轻笑起来,想着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能够庆幸着上帝让我遇见了你啊。
  爱再怎样美好,都一定带着一缕悲伤的色彩,这样才不会显得残缺。
  拆去绷带以后,新生长出的肌肤还脆弱得很,青峰之前帮黑子洗澡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生怕弄伤了他。黑子温顺的坐在浴缸里任由这个男人小心翼翼的对待自己,如同对待新生儿。说起来,自从他失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阳光了,他恍惚觉得自己以前是那么傻气和贪婪的眷恋着无法触及的温暖,时至今日他被这个人将世界末端拽回,被捧在手心里极尽温柔的爱着,他才终于知道,这才是他所寻找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光。
  青峰大辉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擦拭着黑子的身体,与第一次见到黑子裸体时他的心情已经转变了不少。没有见识过充满血腥与杀戮的人,大概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副触目惊心的身躯,浑身上下布满丑陋的伤痕,小点的隔近了看大抵才能察觉,不过又密又多的可怖;大些的,像是他胸口硕大狰狞的伤疤却是叫人即使挪开视线后都不免一阵心悸。
  他是真的庆幸黑子暂时失明看不到这一切,不然要是他真的亲眼目睹了自己的这副样子会有怎样的反应,青峰不愿去想,也不敢想。所以那时黑子发现他手里停下了动作,略带疑惑的发问:“有什么不对吗,青峰君?”,他难得聪明的回应道:“没有,只是第一次见到你光着身子就热得难受。”
  彼时黑子脸上一热,尴尬的侧过头背对着某人,大概因为青峰说了**煽情的话而感到害臊,不过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青峰大辉说的“难受”包含的又是另一番含义了。
  距离这番对话已经过去一个月,现下黑子身上的瘢痕淡化了许多,偶尔青峰帮他沐浴的时候手会不自主的停留在他胸口的位置,黑子后来思索了很久才悟出青峰这个异样举动的缘由,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直言直语的男人却一直没有向自己问出口。那次,他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后来经历的事情尽数讲给青峰听,当然也包括他跟火神大我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
  青峰听到他被追杀,到被火神救,再到被火神用木桩插入心口时,整个身体颤抖到一种可怕的地步。黑子费力的握住青峰的大手,那双厚大的手掌偏执的摩挲着他额角那道已经不太显眼的疤痕,是当初他躲过火神最后枪击而留下的。青峰大辉难得对他这样下手重一回,掌心厚厚的茧不免硌得他生疼,终于察觉到黑子因为疼痛而蹙起的眉头,青峰才减轻了力度,毫无波澜的语句缓缓在少年耳边响起:“阿哲,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去杀光那些所有给你带来伤害的人……但我知道你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况且……给你带来这一切悲剧起源的人,不正是我么。”落入他耳里的还有那声悲凉的嗤笑。
  “阿哲,过去的事情我都不会在意,也不会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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