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作者:陆离流离(下)【完结】(60)

2019-05-10  作者|标签:陆离流离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商衾寒抱必死之心,与赫连傒阵前决斗,五千对三万,竟然打了三天三夜,直战得整个大漠黄沙为碧血所染,尸首堆叠成山。到得第四日,沙暴来袭瞬间将满地尸首掩埋,商衾寒独自带着只剩十四人的疾风二十八骑,遁入沙山,赫连傒率兵追赶,二人均被流沙所袭,不知所踪。
  楚衣轻隐遁观星,连日不出,九月三十那日,却突然手持双飞挝跨马欲行。景衫薄从没见过二师兄带兵器,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衣轻一句不解释,只命令云泽和景衫薄留下,景衫薄如何肯听,一声唿哨就召来了照夜,楚衣轻根本不解释,一抬手就封了他十四处大x_u_e,起纵间就跃上了照夜,景衫薄还在身后喊叫,突然耳边一痛,传音入耳,“想你大师兄死得快些尽管跟来!”景衫薄吓得脸都白了,来不及追问一人一马已消失无踪。
  景衫薄x_u_e道被制,又被楚衣轻吓住,满心不甘地被云泽扛回去,却在枕边发现楚衣轻留书,“战事有变,休明遇险,二师兄很快回来,静等便是。”
  景衫薄稍微放下了点心,可想到战场上波诡云谲,却实在焦虑,可终究不敢再添乱了。
  晋枢机立于釜同城下,一连数日接不到赫连傒传信,更没有商衾寒消息,索x_ing烹茶煮酒,静等时机。风行于行军途中收到楚衣轻手书,心中一怔,险些坠落马下,却强自稳定心神,急召随军众人,称鸣沙城大捷,北狄三万兵马被父王击溃,赫连傒不知所踪,命传谕天下。
  捷报一出,大梁在商家父子掌控下的各地皆出皇榜,群情振奋,晋枢机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时机,终于到了。


第186章 龙骨
  商衾寒大捷的消息传来,举国欢腾。
  北狄与大梁是鲜血划下尸骨累成的仇恨,能一举击败北狄大汗,梁人真是欢喜若狂。商衾寒父子乱臣贼子的名头都被这场大胜洗了个干净,风行挟威势民心而至,带亲兵,入釜同,亲自登上城楼,要晋枢机放马来战。
  你要战,便作战。晋枢机轩辕剑在手,端坐帅旗之下,直等风行从城中杀出来。
  风行也知道,釜同城高池深,易守难攻,若他固城不出,即使晋枢机,要轻易拿下城池也非易事,可父王生死不知,战况并不像他捷报上写的那么乐观,他父子二人被逼起事,已是陷入僵局,外退狄虏的战功有了,内屏国贼就更不能缺,此时此刻,他需要一场胜利,大胜。商承弼无论真死假死,既然发了丧,定了论,断不可能再活下来,这是他商家江山,无论他给了商承弼一个什么谥号,大梁旧帝是他父亲的侄子,是他嫡亲的堂兄,若要名正言顺拿回二十年前的东西,他必须为商承弼报仇。
  “杀晋贼,讨楚逆,为先帝复仇,恢复大梁江山。”他要还想举起正统这面大旗正本归元,就不能逃避。
  十月初十,商从涣与晋枢机战于釜同城外十里坡。
  梁军国丧,楚军报覆国之仇,亦是白盔白甲,风行跨立马上,派遣先锋叫阵,称晋枢机乱臣贼子之后,货腰贾色之徒,自称伐“河上之耻。”
  晋枢机一句不答,一声不辩,轻轻颔首,身边玄袍搭箭,一箭穿喉。双方混战。
  风行心知晋枢机长于布阵,不敢轻忽,所带全是靖边王精兵,摆出父亲所授三垣四象大阵,与晋枢机一决高下。
  晋枢机只看他列兵阵势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风行那边阵法一动,戍卫在晋枢机身侧的玄袍雪衣统领都是心下一松。世子早都料到这黄口小儿乍逢大战畏惧世子声名一定会以阵法为依托,可世子之所以陈师此处而不攻城,就是因为釜同城虽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十里坡却并不开阔,靖王军人数虽多,阵法却施展不开,不能纵横捭阖的战阵,再精妙,也是枉然。
  晋枢机微微颔首,玄袍雪衣领命而去。他也以战阵应对,却不是大开大合的战法,而是自练的七灵蛇阵,七支人马,机动灵活,每支由一人率领,如一条长蛇,c-h-a入敌人阵中。
  靖王军百战之师,他根本不幻想能一举拿下。以阵法对敌,配合得好了固然能够互为倚仗,圆转不断,但若是战阵被打开了缺口——
  晋枢机放下茶盏,提起轩辕剑,亲自带着玄袍冲入紫微阵中,“你既然赶来,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不恤叔侄之情。”
  晋枢机与风行倾举国之力大战的时候,楚衣轻已经不眠不休深入漠北。
  一路上,商承弼大胜的消息不断传来,他的心却越揪越紧,旁的不论,他这位大师兄打仗有多大的本事他一清二楚,靖王军的忠诚,他更是比谁都明白。但凡有一个人能逃出生天,这些他师兄的亲兵都会满身浴血求他前去襄助,可一路行来,只遇上被打散的北狄士兵,却看不到靖王军的影子。水囊的水又一次被饮尽,座下的照夜玉狮子像是也感到了主人的不安,拼了命地狂奔。他医卜星相无一不精,可无论哪一卦,商衾寒的处境都不太妙,他只盼,自己能再快一步。
  此刻,商衾寒就埋伏在沙山之后,他利用了沙流,以少胜多将赫连傒引入彀中,可造化岂能甘心任人玩弄,他也被黄沙逼得狼狈不堪。
  黄埃散漫,赫连傒在左,他在右。两人都是几天未尽一粒米,赫连傒趴在沙中吮水,嘴唇被塞满了沙子,也只能吮出一点s-hi来,商衾寒的嘴上也全是血口子,沙粒钻进血口子里,纵是战神,也不能对抗天地。
  赫连傒抬起头,手依然握着刀柄,商衾寒的身子也靠在枪上。
  两人皆是衣衫褴褛,身边,已不剩一人。
  只是,这片沙海,也必将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
  商衾寒望着远处的天,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只是——
  此生,是否再能想见?
  赫连傒啐掉了口中的沙,撑着斩马刀望商衾寒,“今日再找不到水源,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商衾寒不说话,紧紧攥着他的枪——噬人的日光下,银枪散发着夺人心魄的光芒,地上的沙,渗着碧色的血。
  赫连傒将刀深深c-h-a入沙中,挣扎着站直身子,只是,Cao原之狼被困沙海,眉毛上的沙还在颤动,商衾寒深吸一口气,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赫连傒没拔刀,商衾寒也没举枪,饥渴,重伤,全军覆没的悲凉,无力支撑的疲惫,体力和精神都已耗到尽头,谁都没有能力率先发起攻势。
  开口的还是赫连傒,“你我力战十日,谁死谁活只凭天意,若你先死,可有话让我带给谁?”
  商衾寒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告诉晋枢机什么?”
  赫连傒沉默,只一瞬,又抬起眼,鹰隼般的眸子,像能割裂这半壁风沙,“你要我死,我不活。你要活!”
  商衾寒一怔,这人竟是真的——他早知道晋枢机留他在此地与自己一战,只是两败俱伤,Cao原之狼睚眦必报,他竟丝毫不怨恨那个人吗?
  赫连傒说了这句话,竟难得露出些羞愧的神色,竟好像儿女情长比命在顷刻更难堪,冷下声音问道,“你呢?”
  商衾寒颔首,“不愧是颠连可汗。我若能走出去,一定带到!我若出不去,告诉我儿子,做个好皇帝。”
  “然后呢?”赫连傒问。
  商衾寒重新扶着银枪,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赫连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他脸上什么都没有,突然,身后沙动,赫连傒突然放轻了声音,“你不恨他?”
  五步之外,楚衣轻披一身风沙而来,掌上双飞挝,闻声而至,抓在赫连傒肩头,赫连傒拄着斩马刀,肩上渗血,分毫未动。
  楚衣轻真力一提,一挝将赫连傒拖至脚下,赫连傒早已力竭,却丝毫不惧,肩头血花飞溅,手上依然紧紧握着斩马刀,楚衣轻一挝之力刚起,他却当空将斩马刀掷出,商衾寒坐在地上,举枪抵挡,却气力不够,不敌他凌空飞刃之力,狠狠中了一下。
  楚衣轻双挝在手,赫连傒那边一动,他左手又是一挝飞出,将赫连傒钉在沙地之中,商衾寒却已是重伤。
  赫连傒肩头胸口,几个硕大的孔洞,楚衣轻只一收挝,必死无疑。赫连傒在喉中滚出咯咯的声音,血呼啦查地道,“记着。”
  商衾寒挣扎着起来,“忘不了。”
  楚衣轻微一点头,就要收挝。救人的手,杀人,也同样利落。大梁北狄世代为仇,杀赫连傒,他不可惜——“等等!”商衾寒突然叫道。
  楚衣轻幕离微动,商衾寒用手背擦掉唇角的血,想捡刚才被赫连傒撞掉的枪,捡了好几次,震裂的虎口却握不起来。
  楚衣轻不再看他,伸手就要提挝,商衾寒又叫一声,“昭列!”
  楚衣轻蹙眉,商衾寒终于握住了枪,却再没有气力站起来,一步一步,爬到楚衣轻近前,突然举枪,用尽全身的力气,扎入赫连傒肺叶,血,溅了他满头满脸,比残阳还红。
  楚衣轻一笑,也是。手刃北狄颠连可汗,这份荣耀,是该留给姓商的。
  商衾寒却是抬头,笑了,“我杀他,小晋不会恨你。”
  楚衣轻陡然一颤,连忙跪下身子,手还没有搭上他脉,商衾寒却突然一把扯下了他面上幕离,“告诉涣儿,别杀晋枢机,还有,做个好皇帝。”
  楚衣轻大恸,握住他手,商衾寒缓缓倒在他怀里,“昭列,你真好看,真——的。”
  ……
  十月十五,十里坡大战,梁军紫微阵被破。商从涣率众退守釜同城。
  十月十七,晋枢机架云梯车,火傩炮攻城,连攻十日不下。
  十月十八,西成征东大元帅沈栖闲,破梁西境。缉熙谷四公子景衫薄星夜赶往盩陵驰援,于阵前与沈栖闲割袍断义,力战不敌,重伤败退,盩陵守军节节败退,西线退下的将士传言,沈栖闲手中有大梁西境的布防图。同时,靖王军旧部中有人出首,称布防图出于钧天王府。
  十月十九,晋枢机再攻釜同城,商从涣借地利之便,一日之内打退三次进攻,当夜三更,一支奇兵自京城从北背袭釜同,领兵之人,一人膑脚,一人目盲。
  十月二十,釜同城破,商从涣,不知所踪。
  同日,晋枢机拔营,直奔京城。
  十一月初一,京城留守官员开城门迎晋枢机入城,原大梁天昭帝商承弼身边第一内监王传喜于午门宣读商承弼遗诏,禅位晋枢机,自上谥号——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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