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作者:陆离流离(下)【完结】(25)

2019-05-10  作者|标签:陆离流离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看景康还在犹豫,于同襄索x_ing道,“百姓的x_ing命为重,你我的声名为轻。”山洪还没有来,不战而逃,确实丢人了些。
  景康听他如此说,不免有些恼怒,只细想来,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大家不是怕晋枢机,而是洪涝之灾的确非人力所能抗衡。正犹豫间,却接到报讯,偠州正好有人去阐州走亲戚的,亲眼目睹了洪峰奔流的情况,躲在高地上不敢下来,等水渐渐退去才逃了回来,一入了城,立刻就来报讯。
  此刻,偠州府众人再也不敢犹豫了,通判府丞等纷纷道,“少将军言之有理,百姓x_ing命为重,纵然拼着这顶乌纱不要,只能存下活人来,也是一桩功德了。”
  于同襄抱拳请求,“天灾无眼,山洪不等人,望景大人早作决断!”说着,一撩衣摆跪下了,“我待偠州的两万百姓拜谢景大人大恩!”
  众人此时已知道了于同襄身份,看他跪了,自然纷纷跪下请求,景康一握拳,“传我号令,要景茂景荣带着合府百姓,全数撤离。”他为人精细又计划周详,知道晋枢机势大,原是规划好了如何保全一州百姓x_ing命的,如今一看,偠州千里沃野,西南的玭州却是地势更高,想来应当无碍,他同玭州知州有旧,二人早约定互为犄角,此刻下令,竟也不忙乱。只是想到自己精心谋划,加筑工事,偠州虽不能说是坚不可摧,但到底易守难攻,如今不能与晋枢机一战就要退走,难免心下怅然。
  偠州这边听闻了阐州的噩耗,虽然惊骇,但并不惊慌,又听说已有靖边王的高足来报讯,景大人也规划好了后撤路线,虽舍不得家园,但到底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此时烽烟四起,晋枢机已占据了大梁南面的半片河山,大家虽深信景大人,但也早有逃难的准备,兼之组织得力,到了傍晚,偠州全境除了最北边的符县,倒都是撤出了好远,纵然一时走不出城去,也占据了高地,为活命留下更多余地。
  偠州撤得忙而不乱,晋枢机这里却是不慌不忙,饶是丢盔几人知道他素来沉得住气,也不免担心,泥流的威力大家都已见识过了,公子为旁人安排好了后路,自己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瞅着日头一点一点地偏下去,世子不仅不回撤,还要到堰塞湖边上去,丢盔几个下了死命地劝,晋枢机却是道,“不亲自去看看,怎么给他改个道呢。”
  丢盔一怔。
  晋枢机笑了,“我的命值钱着呢,放心!”
  他果然带着雪衣去了堰塞湖边上,天空下起了雨,丢盔一面帮他撑伞,心里一面发抖,看着湖面的水位越来越高,恨不得这时候就扯了世子离开。晋枢机却是又走到了远处的山坡上,遥望着赵仲平早已加固的堤坝,还甩脱了丢盔的伞,亲自用步子去量,丢盔紧跟着他,他走得路程却不是直线,遮住了头遮不住身子。丢盔想劝,但见他实在专注,也不敢打断。终于,等晋枢机看够了,被雨淋得打了个哆嗦的时候,丢盔才连忙将一块毛毡裹在他身上,“世子千金之体,实在应该当心身子。”
  晋枢机自己握住了伞,转身大踏步回去。
  刚进了帐子,丢盔正重新拢火盆,就听得天边一声惊雷,晋枢机立刻站了起来,丢盔连忙过来,再次帮他披上大氅,晋枢机看他,“今日是廿十七了吗?”
  “是。”丢盔小声答应。
  晋枢机微微点头,“传令下去,叫他们把粮Cao辎重和身家x_ing命一起带好了,明日一早,我们进城!”
  丢盔尚有些茫然,“世子——”
  晋枢机的语速却快了起来,语声中全是兴奋,“这场雨一下,景康对于同襄更是深信不疑,一定会加紧撤离。”他说到这里,口角含笑,“大军踏着于少将军替咱们走过的路入城,平了凤凰山,景康又失了偠州作为据点,我父王若是再不痛打落水狗,又如何对得起反贼这两个字?”
  丢盔单膝跪地,“恭喜世子,兵不血刃,再下一城!”
  晋枢机微笑,“若只为一个偠州,还不值得我造这番杀孽。”他说着低头看丢盔,“消息是于同襄传的,他诓骗朝廷命官弃城逃跑,先是救援不力,后是失机阐州,现在连偠州也拱手相让,于家的少将军若是通了敌——”
  丢盔立刻明白过来,于同襄不仅是于家的少将军,还是靖边王的徒弟,“大梁在军中一向分靖边王系和国公府系,虽不能与商承弼攥在手中的禁军抗衡,但也是他一大助力。如今,他不信商衾寒,更不敢信于家——”
  晋枢机的目光却突然y-in沉下来,失了半片江山,手中无人可用,若我与父王连成一线,依你的x_ing子,不御驾亲征,更能如何。他摸出了腰间药瓶,将楚衣轻留给他的药丸吞入腹中,商承弼,我会重新站在我晋楚的大地上,恭候驾临!


第158章 黄连
  景康带厢军五百留守,命两个儿子将百姓带到玭州撤离,他既不畏死,于同襄自然不能苟且偷安,索x_ing也留下。跟随他的四人,或因恩义,或因职分,倒都不肯独自离去。
  六月多雨,唰啦唰啦打得芭蕉叶子直响,倒似是催命。景康正抱着拳劝于同襄离开,这位少将军可不是自己,他的x_ing命若是填在偠州了,自己一家都不够赔的。于同襄却哪里肯走,于家五代,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脱逃的降臣,更何况,商衾寒那里,又如何交代。
  于同襄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四人,商承弼和家里都派了人来,惟有师父,只有命令,却是一个人也没让跟来,若到了此刻他还不能明白些什么,他也枉为将门之子了。想到风行传令时连说了三个保重,于同襄苦笑,不是死,就是降,自己这般身份,也只好宁死不辱了。他再次握紧了掌中的刀,“景大人不必再劝,一寸河山一寸血,咱们守不住河山,还流不起血吗?”
  景康见他目光坚定,看来是立定死志,向他抱拳一礼,“少将军果然不愧是忠良之后,靖边王高足。”
  可惜,于同襄还没来得及称谢,却突然看到远处黑云压城。雨很大,踩碎了雨水的是马蹄声,万马奔腾。景康望向于同襄的面色,突然变了。
  留守的五百厢军各个手按长刀,将于同襄四人围了起来。
  于同襄脸色一白,突然意识到——中计了。
  他再想要说什么,雨帘迷蒙了景康面色,在那双暗沉的眸子里,他什么也看不见。索x_ing,端正站着,站在雨幕里。
  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先就是晋枢机的雪衣,直到此刻,于同襄才不得不佩服晋枢机治军的本事,在这 y- ín 雨连绵里踏着泥泞而来,二十四人,二十四马,人是白衣,马是白马,马蹄扬起的泥浆是黄的,却没有一滴溅在马身上。
  二十四骑踏雨而来,分列两端,紧接着出来的,是晋枢机。
  大雨里,他披着一件火红的狐皮大氅,手上一把油纸伞,画得正是雨打芭蕉的图案,他信马由缰,意态悠闲,正可谓自鞚玉花骢,惊燕踏飞龙。若不是身后跟着军容整肃的大队兵马,倒像是吟风赏雨的贵公子,而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头子。
  晋枢机停下马来,对于同襄微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的话音刚落,景康手中的长刀就架在了于同襄脖子上。
  于同襄向后一个错步,避过他挟持,“景大人,莫要上了这j-ian邪小人的当!”只是,此刻却有谁肯信呢,五百利刃,一齐出鞘,剑指于同襄。
  晋枢机将油伞斜斜靠在肩头,细雨缠绵中,他端坐马上,握着伞的手竟像是比伞骨还柔、还韧,“景大人这么对靖边王的高足,恐怕日后不好向人交代吧。”
  景康冷笑道,“你这妖孽,靠着狐媚惑主,y-in谋诡算祸害苍生,陷害忠良,今日我留在这里,就早将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了,咱们五百人,杀一个不赔本,杀两个就赚了。只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除了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有什么本事!”
  晋枢机听他叫骂,却是丝毫不动气,只对身后的丢盔轻轻一点头,丢盔送上他的飞泉琴,晋枢机却是将琴竖起抱在怀中,只听“铿”地一响,身后大片的山野上,人头耸动,晋枢机一扫弦,荒Cao中弓箭手引箭向天,齐齐指向景康。
  晋枢机淡淡道,“和景大人交手,重华倒真的不必用什么手段。”
  “放箭吧!就让我会会你这个逆贼!”他突然举刀,冲了出来,那五百厢军也是人人向前!
  还在说话间,雪衣卫已是变换阵型,结成盾阵,虽只有二十四人,却将晋枢机护持得密不透风。晋枢机安坐马上,横琴竖弹,风声、雨声、琴声、兵戈相击声,想成一片。突然,景康冲了几步却突然向后,挥刀向于同襄砍去。
  晋枢机手上琴音陡然变调,于同襄手无寸铁,景康又是蓄势而发,本能间伸手去夺他掌中的刀,他自得名师指点,武功一日千里,景康这一刀却刚猛决断,威力极重,他一夺之下,虽握住了刀鞘,却是半条手臂被削中,鲜血直流。
  于同襄堪堪避过一击,叫道,“景大人莫要上了晋贼的当!”
  景康一击得手又如何肯放过,他自知绝不是晋枢机对手,这些日子尽心竭力督促官兵民伕筑墙积粮,自忖在晋枢机来时总能抵挡一阵。他身在偠州,心系天下,知道赫连傒已经出兵,靖边王亲自带人去平乱,未免朝廷南北两线用兵,他这里一定要拖住晋枢机才好。既然留守在此,就报定了以身殉国的决心,却不想,偠州竟是毁在自己人的投敌之上。此刻的他,恨于同襄竟比恨晋枢机还多。他知道,大军长驱直入,自己只有要命一条,可就算要死,也要让叛徒陪葬!
  景康刀刀出手都是杀招,晋枢机琴声铿然,已经举起刀的兵士纷纷围了过来,大声喊道,“先杀内j-ian,再战国贼!”
  众人一拥而上,围攻于同襄。不到片刻,于同襄带来的四人尽皆丧命,于同襄左右支撑,甚为艰难。
  好在他究竟心智坚定,此刻竟还能大声喊道,“我若真是投敌,此刻受你们围攻晋贼又如何不救!各位好汉,此中详情说来话长,咱们先对外侮,省得亲者痛仇者快!”
  景康此刻只想到半生心血近月努力付诸东流,还未出招先折在自己人手里,又气又恨,刀刀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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