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轶闻辑录/槐杀 作者:陆离流离(上)【完结】(19)

2019-05-10  作者|标签:陆离流离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那位一直站在一边的十三姐笑了,“两位真是好功夫,这局便算是没输没赢,只是委屈了我这精雕细刻的象牙骰子。”
  晋枢机笑道,“新旸公子富可敌国,十三姐还怕他赔不起几颗骰子嘛。”他说着就推出五百两银票。
  卫衿冷低头看了一眼碎在骰盅里的粉末,“象牙质地,太阳心最好,芝麻心次之,糟心最差,这三粒骰子,只值一百六十九两三钱。给你一百七十两,找我七钱。”
  “七钱也要?”晋枢机望着卫衿冷。
  卫衿冷尚未开口,立刻有看热闹的人道,“卫公子要的不是银子,是公道。通达钱庄童叟无欺,一厘不多,一钱不少,这份精细,就是公道!”
  “多谢。”卫衿冷对开口那人点了点头。
  晋枢机又推出五百两银票来,“我却舍不得让十三姑娘这样的美人吃亏,既是我说得要赌,不如,索x_ing都让我赔了。”
  卫衿冷居然真的收回了银票,“西街的粥棚又能再开半年了,我替吃不上饭的穷苦人谢谢临渊侯。”
  晋枢机摇摇头,“用我的钱来做人情,卫公子可真大方。”他说完就看着刚才开口说话的人,“我知道,卫公子要的不是银子,是仗义。这叫有钱用在刀刃上,乐善好施。”
  卫衿冷站了起来,“临渊侯高义,无以为报,告辞。”
  晋枢机轻轻拍着黑猫脑袋,“一千两银子,话都没说上几句,桃儿啊桃儿,见了这位卫公子,我就知道,自己为什么发不了财了。”
  景衫薄穿着双窠云雁的锦衣陪卫衿冷去西街的粥铺,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师兄交代上赌坊的事。大师兄二师兄倒还罢了,三师兄最讨厌自己赌钱了,走了一路,怕了一路,却始终等不到他问。
  近两年风调雨顺,商承弼又兴了许多生利惠民的法令,本也该算是国泰民安,可到底连年征战,税赋不轻,即便清明治世也有饥民,更何况如今。卫衿冷在西街开了粥棚,倒是让那些可怜的孤儿寡妇有了一口饭吃。
  景衫薄轻轻捋着剑穗跟着师兄,看他对那些佝偻老妪嘘寒问暖,便也帮着搀扶一把,看到有病弱之人挨着墙沿,便忙着延医请药,甚至有可怜兮兮的孩子抓脏了他白衣也不在意,还带到棚子前面给他多盛一碗粥。如此忙活了一个中午,景衫薄真是累得不轻。粥棚的杂役涮了个干净的碗倒了些茶水递给他,景衫薄看着那碗里辨不出颜色的东西,尝了一口,倒不算难以下咽,便都喝了。
  卫衿冷吩咐那舀粥的汉子,“王大哥,我们今日就在这吃了。”
  那王大哥弯腰答应,“欸,我让媳妇买赵大麻子的烧饼,再切些芜菁菜来。”
  卫衿冷道,“馒头就行了。”等馒头买回来,粥棚的很多人也都散了,卫衿冷叫他,“小夜,过来吃饭吧。”
  “就来!”景衫薄悄悄塞给了一个瘸腿的老人一锭银子,回来就对三师兄道,“那位老伯的腿,如果早些遇到二师兄的话,肯定也不会这样了。还有咳嗽的小四子,我的九酿玉露丸今天没带出来——”
  卫衿冷看他,“二师兄给你的丹药,一颗也不许拿出来。”他说着就解释,“这些都是贫苦人,那些名贵的丹药他们吃了一次,以后,别的病就难治了。”
  景衫薄这才想到,二师兄给自己的都是最好的东西,从小到大就在药罐子里给自己养着,当然和这些人不能比了。他跟着三师兄绕到粥棚后面去洗手,正要舀水,却听卫衿冷道,“这水是熬粥的,用那个桶里的洗。”
  景衫薄看了一眼那桶,不知已被多少人洗过了,“就用这个吧,我一会儿去后面的河里打。”
  卫衿冷扫了他一眼,景衫薄舀了一瓢,“师兄先洗,我立刻去打。”
  卫衿冷道,“那就将这桶里的水去泼地,前面那口缸,都打满了再来吃饭。”
  “是。”景衫薄知道三师兄是罚他呢,也不敢争辩。提着那大桶走了好远,将桶里的水都泼了,又跑了差不多二里地才打上水来。将那口缸灌满,又用了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
  等他收拾完了一切回来,大家却都已吃过了,只留了一个馒头,切成细丝的十几条芜菁菜,那芜菁菜颜色暗沉沉的,景衫薄实在不想吃,只就着剩下的一点粥底将馒头吃了。那馒头也是虚饧饧的,他又干了这么久的重活,便觉得没吃饱,心里不由得闷起来。三师兄虽然管教严些,可什么时候饿过自己的饭啊。正心里想着,卫衿冷已经进来了,看到他剩在盘子里的那点菜,“大伙特地给你留下的,吃不惯?”
  景衫薄无法,便又只好都吃了,他不吃还好,一尝,就差点吐出来。菜少人多,为了下饭,这芜菁腌得极咸,他的口味又是偏淡,只吃了两条就觉得舌尖发苦。他是真佩服卫衿冷,三师兄出身世家,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这么难吃的饭菜,他居然每个月都必要来吃一次。
  景衫薄不敢惹师兄生气,又想去挟,卫衿冷伸指夹住了他筷子,“这是人家的金贵东西,禁不得你糟蹋,不想吃,就端回去吧。”
  “哦。”景衫薄讪讪答应了,端了盘子去厨房。那位王嫂子说什么也不让他洗,卫衿冷也知道让景衫薄洗碗洗碟就是费水,便也只是叫他站在旁边打下手。
  好在这厨房虽简陋倒是很干净,王嫂子又利索,很快就收拾完了。景衫薄帮着递碟子端水,便也偷眼看三师兄,等到卫衿冷叫他出去,一颗心真是提到嗓子眼里了。卫衿冷一开口,他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三师兄第一句话问得就是,“没吃饱?”
  景衫薄不敢点头,也不敢撒谎,半天才嗯了一声。
  卫衿冷却笑了,从衣襟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的东西递给景衫薄。他一向严肃,又一直沉着脸,这一中午都快吓死景衫薄了,如今这一笑,景衫薄才敢打开那油纸,里边竟是四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烧饼,上面还有芝麻粒子呢。卫衿冷道,“吃吧。”
  景衫薄让了一个给卫衿冷,卫衿冷自称吃饱了,便只坐在他身边看他吃,景衫薄咬了一口,很是酥脆,便又捧给师兄,“很好吃,师兄尝一个。”
  卫衿冷摇头笑看他,景衫薄又吃了一口,等将嘴里的烧饼咽下去了才道,“师兄,我不该出去赌钱,是我错了。”
  卫衿冷还是那两个字,“吃吧。”
  景衫薄再咬一口烧饼,可想到马上要被三师兄铁掌咬的屁股,哪里还吃得下去,终于将烧饼重新包好了放在树旁,将自己的潭影剑也放在旁边,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垂手站在卫衿冷对面,“我也吃饱了。”
  卫衿冷看了他一眼,“最近,读了些什么书?”
  景衫薄眉毛一跳,本以为师兄马上就要清算赌钱的事,谁想到他一开口就问读什么书。他最近忙着闯荡江湖替天行道了,哪里还有什么书读,想了半天,终于道,“剑谱。”
  卫衿冷倒也没有计较他的小聪明,又问道,“练了谁的字?”
  景衫薄最讨厌的就是写字,从前被大师兄压着临帖子,一板子一板子将他狗刨似的字打成苍蝇爬的。落花剑法何等精妙,他每天练剑都来不及,哪里抽得出空来练字,想了半天,又真的没勇气说谁的都没练,想想,还是写大师兄的字比较多,便道,“大师兄的。”
  卫衿冷将他潭影剑交给他,“你写一副大师兄曾经摹过的《赤壁赋》给我看。”
  景衫薄提着剑,对着一片土地,才虚虚划了几笔就觉得什么都不对。卫衿冷也不催他,只坐在树下等他起笔,过了半晌,景衫薄终于转过身,曲膝将潭影捧给他,“小夜不该撒谎,小夜写不出,三师兄罚我吧。”
  卫衿冷站起身,接过他捧上的剑,起手就给了他屁股狠狠一下,景衫薄吃痛,却知道是自己做错,也不敢叫出来,只咬牙忍着,卫衿冷又用剑鞘拍了他一记,才拉过来抱在怀里用巴掌打,连着打了十多下,别说是屁股,直打得景衫薄连牙齿都咬麻了,卫衿冷才训一句,“越来越没出息,师父送你的潭影剑,是要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拿来揍你屁股的吗?”
  “三师兄——”景衫薄皱着脸。
  卫衿冷轻轻刮刮他鼻子,“今天下午就留在这给王大哥他们打下手,晚上来我房里。书不看字不写,除了闯祸什么都不做,真以为大师兄出了关,没人管你了吗?”


第15章 十五、教训
  为了将功折罪,景衫薄这一下午可是出了把力气。帮着抬米、架锅、打水、添柴、维护秩序,会干的干,不会干的学着干,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真是一点也不怕脏不怕累。他去见卫衿冷的时候,一件白衣都弄得土腾腾的,卫衿冷看他,“虽说奋于言者华,奋于行者伐,君子不以绀緅饰,但至少也要穿得整洁干净——”
  景衫薄吐了吐舌头,“三师兄教训的是。”
  卫衿冷轻轻摇头,“搬了一下午的米,我知道了。还不去沐浴?”
  “哦。”景衫薄点头答应了,出门就有侍女引他过去,浴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看来师兄是早都吩咐下人预备好了。景衫薄靠在浴桶里,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又吩咐抬一桶冷水进来,正琢磨怎么熬过一会儿的家法,却听到有人推门。
  景衫薄洗澡的时候都是抱着剑的,如今他的手已扶在了剑柄上,正欲起身,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心里还是那么不安定吗?”
  景衫薄没有说话。他自幼遭变,从小就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离了潭影,真的是一刻也不行的。
  卫衿冷走进来,提着两大桶水,肩膀上还搭着条干净的大手巾。
  景衫薄看到师兄卷起袖子,亲自淘洗那块手巾,连忙道,“我自己来。”
  卫衿冷没说话,摆干净了就过来替他擦背。水很凉,手巾也是凉的,景衫薄刚才又泡得是热水澡,虽然他早已习惯了用冷水擦身,但这第一下,还是有些冰。他乖乖枕着手臂趴在浴桶上,露出一大片光洁的皮肤,卫衿冷一点一点帮他擦,擦得他后背都红了,才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别拎着一大桶冷水从头顶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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