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下)【完结】(8)

2019-05-10  作者|标签:冢祭 灵魂转换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我出手一托沈琅伟抱拳的双手,暗自的较力终没让他跪下,“沈将军的大礼我实不敢受。”苏琉的回忆太多不堪,我甚少会去窥视,不过眼前的沈琅伟总觉熟悉。
  沈琅伟抬手将我们请入座,爽朗笑道:“四年前,王爷曾救过琅伟一命,对王爷而言或是举手的小事,对我却是救命之恩的大事。”
  时隔久远,苏琉那时的记忆已模糊,依稀是有这么个人。“路见不平,没漠视离去的理。沈将军亦是贵人福大,青年有为。”
  沈琅伟搔头害羞道:“王爷才是真正的贵人,谋略胆识过人。我闻得京城局势危机,多亏王爷相助渡劫。”
  烟迷糊半天慢回过神,揣测慢问:“因为苏王爷对你有恩,你为报恩,所以之前久在边境但不开战。”
  “正是,也不全因如此。”军中忌碰酒以防醉酒误事,沈琅伟是个军纪严明的统帅,对自己更是律己尤胜。他以茶代酒一一敬过我们,军人多豪爽说话耿直,“我惦记王爷恩情是真,心系两国百姓也不假。两国开战可怜的事士卒与百姓,万骨枯成一将功,这实在不是沈某愿意看到的。”
  寻思禅举杯敬道:“沈将军宅心仁厚,才得以避免不该有的人祸发生。”
  “公子高捧我了。”沈琅伟回敬笑道:“近来神武的动静颇大,实有再创盛世的作为。我沈琅伟虽是莽夫一名,倒还不至于眼瞎看不清局势。倘若不能一举颠覆神武,最后吃亏的只可能是翔云。与其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到时得不偿失,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我听得觉有意思,淡笑道:“全当是闲谈,我有一事想请教沈将军,以你所见如今三国国力,孰强孰弱?”
  沈琅伟若有所思地低眼夹口菜塞进嘴,细嚼慢咽有意拖延时间。就在我们不期望他会回答之际,他慢吞吞地开口:“王爷的问题真是尖锐,我沉默许久倒不是回避不愿说出口,是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王爷。单论武力,翔云许是略胜一筹;单论财力,镜月必是三国之首;至于神武,两者皆能排第二。如此尴尬的境地,没有一国是能称霸的。容我多问句,王爷有一统三国的野心吗?”
  我淡然笑之,悠悠道:“像沈将军所言,今日的神武不足以有条件去颠覆镜月与翔云。况且,我要三国统一做什么,帝位不是我在坐,功高又容易盖主,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沈琅伟笑得古怪,“沈某虽在边城信息阻塞,王爷的事迹仍是有些耳闻的。若王爷真心想要神武王位,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
  我神色微变,冷淡微笑地说:“将军既知多事,怎就没探出我怕麻烦的x_ing子。”
  气氛略有沉凝,愈发敏感的对话使得帐里人不由得警惕起来,大家的神经紧绷如弦仿佛稍用力就会断裂。烟自腰间取出长杆烟斗,吐着层层烟圈,在他全然的放松下却是杀戮气息汹涌。
  稍久的沉默后沈琅伟忽然大笑,直爽开口:“是我失礼了,不过是随口的说笑,倒惹得王爷不舒心。”尴尬难以短时内化解,沈琅伟仔细端详一桌六人,微笑道:“王爷打算几时回神武?若时间宽裕不如在我军多呆几日。王爷曾在神武军营的一战已传遍翔云,说书人口中的苏王爷英勇不凡,我军将士听了不少想要与王爷切磋的。”
  我尚没答言拒绝,寻思禅手在桌下轻搭我手背,淡笑道:“沈将军知我家王爷平日事迹,也应该清楚苏王爷平日事忙,怕是抽不出空在营里多待了。真是枉费将军一番心意。”
  沈琅伟叹息声略重,眉眼中透露出满满的无奈失望,他通情达理说:“是我请求唐突冒昧。几位打算哪时启程,再往外就是三国交接无人境,之中山贼不少,我叫士卒护送几位到神武吧。”
  “区区山贼不足为惧,翔云士卒护送神武王爷回国,未免有些大张旗鼓了。将军是好心,可传到镜月那儿难免会变了味,还是不宜做的好。”烟悠悠然开口,说的是极为客气,话里却是执着的婉拒。
  再三被拒纵是沈琅伟的好脾气都受不住,面子上挂不住,神色难免有些郁郁。如此下去对邦交无益,我思虑片刻,笑道:“我近来事多不得空,等诸事办完我寻日前来翔云,到时必与沈将军切磋番,分个胜负。”
  “君子一诺是不可食言的。”
  “一定。”
  酒足饭饱又办完正事是时候该回神武,影半途就失了踪影,原来牵着马车早在帐外等候。
  沈琅伟骑着马坚持要多送我们一程,随车行离军营数里,我探头笑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沈将军送到这就是了。”
  思虑俄顷,沈琅伟抱拳一礼,“那我就不多送王爷了,几位保重。”说罢,沈琅伟拉起缰绳调转马首方向,离去前爽朗笑说:“我近来将行军日行百里退守翔云边关,王爷往后若要寻我切磋,只怕是要多走几步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忙笑道:“寻老友叙旧哪怕多行千里又何妨?”
  他朝我微微一颔首,启程直奔回军营。影见沈琅伟远去,鞭策马匹驾车朝神武驶去,骄阳烈日下山谷中就仅有我们独行,驰骋在悬崖幽谷,歇在溪边河畔。
  翔云大军几日间退离百余里,人心惶惶的两国纷争战乱总算得以平息。神武的城郊逐渐聚起了人气,多月前逃离的百姓日渐回家,如今的气象与我出使镜月那会儿是天壤之别。城门外主路两旁熙攘纷闹,到处是摆摊的商贩,放眼望去一片祥和。警惕仍未有变的仅余关门把守,毕竟是吃过暗亏,哪里还敢松懈。
  马车安稳的行到城门处,忽有铿锵声惊的马匹嘶鸣后退,亏得影驾车技术高明,马车颠了几下人没摔出车。
  “站住!车内什么人?”
  我斜倚在车中垫靠,闻得是熟人的声音,不禁淡笑揶揄:“你巨虎一升任,就连我的马车都认不出了是吧?”
  巨虎楞了片晌,赔笑道:“王爷大驾归来,末将不是有心要惊吓王爷的马驹。”
  我哼笑没半丝恼意,莞尔和气道:“得了吧,就你那毛躁的x_ing子摆什么正经。有时间唠叨,还不快放我入城。”
  “嘿,王爷早说嘛。”巨虎恢复以往口吻,连忙挥手让阻拦士卒退到两旁,亲自领我们入城。马车方过城门,巨虎就嬉皮笑脸开口:“美人王爷千里奔波归来,是打算直接回繁阳城,还是在军营小歇一日?你随便置喙一声,我马上找兄弟去营里报信。”
  彼时晌午都未到,加紧赶路傍晚时就能赶到醉香楼,在那儿歇一夜总比在军营舒服。无需多有思虑,我断然开口:“不必麻烦,你晚上回营告知孔修与段淳遇着我回神武的事即可。整车人多,去军营歇息叨扰不太好。”
  巨虎在车前一阵的沉默,过会儿笑侃道:“王爷是去过军营的人,营中就是多添百来人都不嫌多。王爷拒绝无非是繁阳城多牵挂,赶着要回去。”
  他的话说的隐晦,却是丝毫不含糊。我尴尬地低咳,语气中微有求饶的意思,“你既然肚明其中原由,何故如斯拦路,不早放我们回繁阳城。”
  烟眉花坏笑在旁按捺,良久帮腔道:“苏王爷都发话了,你巨虎再阻挡是真不识趣了。”
  车马径直驾离边城,此时恰是正午,烈日高照下的车内愈发暑热磨人。我撩开车帘子透风,约莫估算了下时辰,“影,既回到神武就不必太急的赶路。前些日子餐风露宿实在是苦,今夜我们就安顿在醉香楼。”
  烟眯眼倚在床边纳凉,半歇半醒间不忘揶揄,“你是想着醉香楼的美食,还是那儿的美人。”
  话音尚余在车间,我只觉有道目光直朝我而来,瞧得叫人发毛暗中道苦,“我不过是想着怎么能将那处归到自己名下,到时美人美酒哪样不是伸手可得。”
  “近水楼台,你想得到是美。”寻思禅稍挪了挪肩背,头枕我右肩,笑道:“醉香楼的美人早是你的囊中物了。”
  马车追着落日狂奔,晚霞行云如酡红流水,忽有乌墨泼来晕染扩散。到达醉香楼时,门外的小厮正在替墙边石灯笼里点灯,灯芯依次亮起向两旁延伸,照亮昏暗的官道,引领往来络绎的客人。
  醉香楼花木扶疏,时有丝竹雅乐传来,偶闻佛门静香,一切如旧,唯独缺了那一缕让人牵挂梦萦的笛声。我们在醉香楼里清净的院落住了一宿,既不见故人亦没必要久留。次日晨曦,稍作整顿添补,一行几人又踏上回繁阳城的官道。
  持续数月的奔波劳累另我都没时间叫苦,如今三国事皆已平息,再回神武的我是愈发疲惫。影驾马车驶入繁阳城的时候尚早,于公于私都该进宫寻苏兮月的,我却在马车驶向皇宫的那刻命令影调转方向,驾车回王府。
  事前并没通报,府内上下见我归来,一时都忙成热锅里的蚂蚁。
  素心闻讯直冲到王府门口,恭顺的话里有些许责备,“恭迎王爷回府,王爷冷不防的归来,倒叫人措手不及了。”
  回到自己府上,我格外觉着松快,多日闷声不大愿多言的毛病大好不少,“怎么?背着我都在干坏事,我突然回府还来不及藏起狐狸尾巴了?”
  素心绞了沾着芳香的巾帕给我擦脸,笑容满面道:“边城风波迄今数月,王爷回府的日子是屈指便可数出。如今蓦然回府,怎不叫人意外?若王爷说是背地里使坏,那真是冤枉。真要说心慌的事,顶多是主子不在府里下人难免会懒怠些罢了。”
  寻思禅轻挽着我手臂硬拉我回寝卧歇息,笑盈盈地开口:“哪躲懒都无关系,只要王爷的寝卧别脏到没下脚的地就成。”
  素心跟前与影亲昵终归不大好,影似乎心里亦知素心暗里心思,有意同我稍保持了些距离,他无声跟在我们身后。
  寝卧尚算干净,虽不至日夜有人打扫,好在眼能瞧到的地方都是一尘未染的。
  素心陪我们会动寝卧,笑得略有些僵,恭敬说:“我去叫下人打热水来给王爷沐浴更衣。”
  “不必了。”影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许是在意素心心绪,影稍稍缓和语气道:“这事我等下就去cao办。王爷另有件事要素总管去办,你遣个府里办事老成的人去宫里一趟,告之福公公声就说王爷自翔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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