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下)【完结】(10)

2019-05-10  作者|标签:冢祭 灵魂转换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苏兮月在朝堂周旋半日,精神隐约有些疲倦,目光稍有涣散的盯着贵妃榻。我怎会看出不他心思,掌心轻轻推了下他后背。他心领神会也不客气,找个自己最舒适放松的姿势侧躺,道:“镜月那方没没文碟加急送来,我又何必费周章的去见。只不过是曾有耳闻六皇子轩弈尘的美名,却是没半面之缘,我犯不着降贵。”
  池羽双手伏在膝上,身子微有前倾,道:“六皇子是个守礼数的人,绝没要你纡尊去见的意思。他此次忽然到访,身旁就携轩达一人,想来是微服出游的。”
  我神思全然在轩弈尘身上,送到嘴边的凉茶亦停住忘饮。心中疑窦愈深,神色肃重道:“你见到轩达了?”
  “我闻言是六皇子来,本来去拜会。尚没见到面,在屋外被轩达拦下,说是六皇子身体不适,不宜见人。”池羽发现我神色很凝重,说话声渐轻下来,最后局促而小心道:“我想不见我的原因或是担忧会过病气给人,苏不必太过担心。”
  彼时殿外热浪毒辣翻涌,栏边湖水斑斓如宝石面,水芙蓉已露尖角,亦有含苞半放。我眸光恍惚的停在湖中睡莲叶上,心里是诸多顾虑猜忌,眉头不由紧缩。
  寻思禅手指轻慢抚平我眉间褶皱,淡笑解释:“璃不是在心忧轩弈尘,是怕你独自去见轩弈尘会有事。”
  影沉默许久闻见涉及自己心中疑虑,脱口便说:“魔将书信多是来报轩弈尘在镜月,怎得突然出现在神武?”
  指与指间不断摸索,我神色沉重地缓缓摇头,“今夜我去一会就能知真假,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你们暂且谁都别跟从,等我确认了身份,再替他接风洗尘也不迟。就像兮月说的,既没官碟送达,晾在旁侧算不上失礼。就但愿,是那群不中用的通报有误,不然好好的王府就得用血洗了。”外人面前我总尽量压抑杀气,仅有他们在身旁倒是忘藏掖了,待我回神就见他们个个害怕的咽起唾沫,不敢喘大气。
  四人中池羽确是胆大些,他率先回神,上前整起我散乱糊披的衣衫,嗔道:“才回来就给我们脸色瞧,小心真没人理你了。”
  光瞧他们脸色,我已知自己话里戾气过分,旋即莞尔柔声,“是我不是,平白无故吓得你们心惊,当罚。”
  寻思禅捂嘴轻笑,不以为然地侧眸不屑,哀怨说:“谁舍得罚你。”
  池羽“噗嗤”笑出了声,嘴直地道出众人想法,“话都说的不老实,分明是怕罚了吃亏得是自己,便宜了旁人当好人。”
  你言我语的方将气氛缓和许多,奔波劳碌多日,又说了这会儿子话,眼下真是累的不想动弹。我斜倚在窗下罗汉床榻静神安歇,靠在金丝万福团软枕边,享着窗外消暑的清风。寻思禅如往昔在旁抚琴,一改我爱听的恢宏曲调,皆是琴音舒缓的小调。池羽与苏兮月数月相处,兄弟情日益渐增,两人时常会下棋解闷。至于影x_ing子大变,举动上累月养成是改不成了,一晌午都拘谨的端坐在我身旁。
  嬉闹的时辰往往会觉得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晚膳过后。我今夜仍有事需处理,晚膳过后又嬉笑了会儿,便就散了,各自回屋歇息。
  我不停蹄地赶到东厢霞昭阁,还没走近就见两熟悉的身影,正是我派出保护轩弈尘的魔将。
  我蹙眉走到厢房门前,蹙眉冷视二人,厉声质问:“你俩怎么在这?”
  两人见我就忙跪地,没来得及开口,屋里已传出细语柔声:“来者是离吗?进屋里说话可好?”
  我虽尚没弄清其中情况,既知屋里人轩弈尘本人,没半点顾忌地推门迈入。屋里有股浓重呛人的药味,厢内一角有着几个炭盆,上面架着半温的煮药砂罐。轩弈尘无力的倚在低桌旁,身上裹满厚实的棉被,纵是如此他依然面色惨白不见血色,不时低咳。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我贴在他额头的掌心只觉滚烫,“烧烫的厉害,替你把脉的大夫是哪个,这么多药灌下去不见好。”
  轩弈尘恬静淡笑,轻拽我手臂,拦我道:“怪不得大夫,是我自己体弱,加之前几个月多有奔波,劳累过度罢了。这几日汤药吃着挺好,精神比刚病的那些时日要好的多了,想来再养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我轻刮轩弈尘鼻梁,睨了眼在旁服侍着欲言又止的轩达,道:“你家主子心善不愿委屈旁人,你亦打算相帮瞒着么。”我侧身挡在轩弈尘身前,淡漠道:“你且说就是。”
  轩达忙跪地急说:“殿下刚病时请过次大夫,那之后就一直吃着那时的药方子。”
  越听越觉不妥,我蹙眉疑问:“你家主子病没好,怎就不再请大夫来看。素心做事一向妥帖,这回子为何……”
  轩弈尘捂嘴不断低咳,许是觉冷有意朝窗边挪动些,滟滟阳光照耀下他的脸比纸淡薄苍白,人清减的厉害。多日在药苦味中度日,他身上必也沾染不少,闻着药味气息再看人,越发是使人觉得楚楚,不自禁的怜悯记挂。
  “是我不让轩达去找素心的,仓促而来已是打扰,岂能多劳烦。”
  轩达头低磕到地,似有哀求地开口:“池羽公子前些日子来瞧过,主子怕兵气过人,把人请了回去。池羽公子有意找御医国手来瞧,奈何主子偏是不见,一来二去就没太医来瞧了。”轩达接连对我磕了两响头,“求王爷救殿下一命,劝殿下放弃……”
  “轩达闭嘴。”轩弈尘用尽全力低吼,白帕捂嘴咳个不停,血染大半,殷红的触目惊心。
  我即刻扶住如弱柳斜歪的轩弈尘,缓缓度灵帮他去病根,“轩达,你去找素心让她派人过来伺候,准备些温水给你家主子漱口。”我略有苛责道:“要你爱护自己有那么难么,运气再好的人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
  轩弈尘头枕着我小腹,温婉笑道:“是呢,总不都有好运的时候,不过离一定是我贵人,连救了我两次。”
  我是气极反笑,怅然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我倒是不愿救你三次。”我收回手前轻拍他后背,神色逐渐厉色,认真道:“你何故要再三轻生?上一回在醉香楼若不是我出现,你会不会跃下观星台?”
  轩弈尘美眸紧盯着我,灿然而笑,“我没有想要自戕。”
  我见他这不当回事的模样,登时怒意没由来的被点燃,“都眼前这光景了,你说话还是一味的周旋,半句实话不肯说。”
  轩弈尘轻咬下唇,眼圈兀然红了,潸潸泪目与我对视,过了半晌,忽然伸手环住我腰低泣。偏是如此都不肯说半句,常年的隐忍,他是沉默惯了,早忘记用言语去诉苦。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句埋怨是不可能的,强逼只会将他推远,我认输地叹息,轻抚他微颤的后背,“罢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
  轩弈尘抵着我,连连摇晃脑袋,低眉辩解:“醉香楼那次我确实有轻生之心,但这次是真没有。在神武自戕是置神武于不义,我万不会做的。只是……”
  轻虚无力的叩门声在屋外断续响起,我放下搭在轩弈尘身上的手,厉色道:“进来。”我睨了眼伏贴在地的魔将,冷言开口:“我久不回魔族整顿,都当我脾气温和,越发不把我话放心上了。”
  两魔将听罢大惊,额头紧贴冰凉的砖地,从脸颊到耳根子都仿佛失了血色的煞白,瑟瑟发抖。轩弈尘病根经我驱散,毕竟是千金躯,一时半刻恢复不了。他倚靠在身旁矮桌,气息虚弱地缓缓说:“怪不得他们自作主张,是我要他们隐瞒的,而且耍了些手段威逼利诱。”
  能说服魔将帮他相瞒的话,其中利害可想而知,恐是句句都与我相关。
  我哼笑叹息亦是拿轩弈尘无法,既有他开口,我不好拂他面子,“六殿下说情袒护,我再重罚你们反显得我不通情理。不过你们终归是违了我命令,自己去影那领罚吧。”
  魔将诧异的半日方回过神来,话虽没挑明但我既叫他们去影那领罚,就已是轻饶了他们。如此一番波折,连早歇下的苏兮月都惊动了,跟在素心身后一探究竟,而且他不是孤身前来,跟在身后赶来的是随时侍候在王府里的太医院国手。
  素心垂手立在门旁,手指不是轻摆指示在殿外候着的奴仆轮番近来收拾。长久清冷的霞昭阁一时热闹非凡,浓重的苦药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轩弈尘常用的凝神香。轩达拨动灯芯,烛台上噼啪声时有响起,屋内一扫颓唐病恹气象,亮堂不少。
  苏兮月静坐在侧,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轩弈尘,仿若在观赏稀世奇物。房里人多手杂,很容易有处事不周到的地方,苏兮月缄默半晌,锁眉质问:“朕要两位太医前来不是当泥人杵着的。”
  轩弈尘身旁很少有如斯众人伺候,举止倍加拘谨,他僵直手臂任由太医把脉,无措的环视周遭。
  “除太医外的人都退到屋外候侍,只留轩达在屋里照应便可。”我因窸窣声闹的脑壳疼,发话赶走无关人等出了厢房。
  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寂静在深夜里愈发的令人心惊,况且是不一小心可能会掉脑袋的时候。太医惶恐屏息间替轩弈尘把脉,额头的涔涔冷汗晶莹。
  我环顾四周不见池羽的踪影,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太医打断,“回禀皇上,六皇子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眼下大病才初愈,仍需调理些时日。”
  苏兮月暗里微松了口气,明朗的淡然一笑,“你们速去宫里取来药材滋补品。”见二人面上颇有难色,苏兮月神思微动,方明了而笑,“有小福子陪你们同去,不怕惊了宫里头的人,谨记必是速去速回,不得耽搁。”说罢,福安盛即刻领人离去,不敢耽误半刻。
  刚请走太医就见池羽端了青花镶金团福碗来,腾腾热气缥缈升腾,池羽迈进屋里笑道:“人在病里胃口往往都欠佳,再瞧六殿下的模样想是多日没进多少水米。难保不会治好了病,熬坏了胃。”池羽小心端着檀木托盘走到床边方搁下,沿途的一路若有似无的飘着淡淡的饭香。他轻轻勺动碗中稀粥,笑盈盈开口:“我叫小厨房做了碗乌j-i丝参须粥,做的口感极是清淡,想来和你胃口。”
  轩弈尘眼底颇含歉意,垂眸道:“给你们添上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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