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偷欢 by 无常君(下)【完结】(17)

2019-05-10  作者|标签:


  屋内好一阵安静,秦穆远才道:“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帮你。我为周鹤龄来护你,而你却杀了他。”
  周鹤龄已死,多说无益,司彤转了话问道:“我若不是姜睿帝的亲生儿子,会是谁的儿子?”
  “谁会为楚兰燕赴汤蹈火,葬送一家性命,为了联系上你们,不计死生,冒险抛头露面开药铺就是谁!”
  司彤红了眼,瞪向秦穆远,他吼道:“你胡扯!”
  “好,我胡扯!”秦穆远突然直起身来,道:“你就心安理得地睡吧!”说毕他背对了司彤头也不回地就离了去。
  蒙世祖这日从惜垨宫出来后先回了自己的寝宫清洗了,方才去见了原奎。见到原奎后,他简洁明了地说道:“司欣死了!”
  原奎此时是坐着的,桌上摆的是各地进贡来的水果,蒙世祖让他爱吃多少吃多少,可他没胃口,即使嘴唇都干得裂了缝。听说司欣死了,原奎的脸白了白。他咬了咬下唇,如愿以偿地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看到原奎有了脸色,即使是不好的脸色,蒙世祖反而高兴了,他终于又瞧见了小静儿。于是他走了过去,在原奎的身后站了,双手轻轻地放上原奎的肩膀,头却低得几乎要碰到原奎的头,他轻声道:“司欣被人砍了头颅,血洒了一地,皇宫藏了奸逆,不安全了。”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你不用怕,朕会保护你!在悠乐宫别乱走,没有地方比这更安全。”
  原奎好一阵的无言以答。
  周遭静得出奇,片刻后这片宁静被一声叹息打破。
  原奎是坏过司彤的事的,他不由得想,司欣死了,司彤不管会不会回来,都无需再来找自己办事了。
  原奎叹了一口气后,道:“皇上,让我走吧?既然宫里不安全了,就让我走吧?”
  蒙世祖先是一愣,随后他带了笑道:“静儿,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朕可怎么办?”蒙世祖的笑容是柔和的,但却又是僵硬一成不变的。
  “我本不该是这宫里的人,没有我,皇上习惯了就好!”
  “不!不会习惯的。”蒙世祖立刻答了上去。他已经等了他十二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回到皇宫,住了不到一年,又说要走,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合心合意的人,突然走了,自己怎么会习惯?
  他年纪大了,眼看着六十将至,没有再一个十二年让他再等他的小静儿良心发现回心转意地回到他身边。
  如果知道当初放了原静去同安,十二年原静没踏回大都城半步,时光流转让他再决定一次,他都绝对不会放,他会把他的小静儿放在身边。
  在原奎离开大都六年的时候他就借微服私访之名去过江南,目的地自是同安,在那里,他见到了二十岁行成人礼的原静。他还给他加了冠。他那一趟是想将原奎带回大都的,不过去了才知道,原奎不肯。
  摆驾回大都,他在半路上见到了一个跟原静有几分神似的孩子,他将这孩子带回了宫。他尝试着去宠爱其他人,然而事实证明,他不行,他心里想的还是原静,他的小静儿。
  不费点心思是不行了,当时他这么跟自己说道。
  于是他让赵恩祥监视着原静,若是原静和谁好了,就要了谁的命。
  由此,次年的春夏交集之季,赵玉死了,死得很惨,但是又死得莫名其妙。凶手是谁,知府衙门说,他们查不出。
  一年过后,原清也死了。死得比赵玉更惨,一床的鲜血,床单都给他抓得破了数处。原二爷的事,赵知府一直都任劳任怨地去做,然而这一次,赵知府却让原奎失了望。
  蒙世祖要让原静知道在外头找不到能跟他相依相守一辈子的人,而能跟原静相依相守的那个人,正是自己。
  这年开春不久,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小静儿。他清晰地记得那时自己还在上朝,陈公公耳语告诉他“原静来了”的时候,他草草说了两句后立刻就散了朝,急忙地就去见原奎。
  不过他不知道原奎此行是有目的的,来要一个人的赦令,话说不出十句,原奎就奔向了主题。
  蒙世祖心痛了,看着神色疲惫的原奎,他将原奎的一点散乱的鬓发刮到耳后,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好!就按静儿说的办!”
  他是真的想亲眼瞧瞧那个让司欣喜欢得不得了的司彤到底什么模样,居然这么上原静的心。
  原奎一去近两月。带司彤到达驿馆的时候,蒙世祖迫不及待地就去了,一是想自己的小静儿了,二是很想瞧瞧这司彤到底何许人。不过这次让他意外地见到了司欣。很好,都凑齐了。
  他带原奎进宫,却将其他一干人软禁在了驿馆。
  他让江元睿为自己所用,速速去了边疆,随后赏了那一行人一顿好酒好饭,再放上一把火,送他们上路。玉玺和田羊脂玉料,该不怕火烧,——他如是想。
  不过可惜,司彤带着司欣逃了,逃了也罢,司彤还泰然地送上了玉玺,在大殿上计划着要自己的命。
  逃过一死后,蒙世祖忍不住地觉得,这司彤,有意思。先玩上一把,玩腻了,就杀掉。
  如今一切如意,司彤被自己困在了惜垨宫,随心所欲地玩着;司欣死了,这孩子不知恩图报,就是该死。然而,原静说,他想走了。
  他又要走了,一走还是十二年?或者这一走就是一个永别?
  不行!
  好一番思绪,蒙世祖抓了原奎的手,在嘴间轻啄了一下,“很快,你就离不得朕,朕也离不得你了。”
  
第七十二章
  两日后,秦穆远接到旨意,说是让他去给原奎和皇帝种蛊,相思蛊。
  蛊虫是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小小的两只,一雌一雄,本是一对。秦穆远种蛊是有经验的,蒙世祖这次还是让他去。
  接到了蒙世祖的旨意,他却不急,打发了传旨的公公后,他去见司彤。
  司彤此时正靠着床头坐着,他的手能动了,即使依旧无力,稍微动一下肩胛更是疼得厉害。他头是往正前方看的,他知道秦穆远就再旁边,但是他不想看。
  秦穆远在司彤的床边坐了,看了司彤片刻后,抬手抚上司彤的面颊,小心的抠下一小片皮屑,他道:“天气太干,你该多喝水。”
  司彤扭了头,“有进有出,不方便。”
  被司彤一句话顶回来,秦穆远就无话可说了,他站起身拿了毛巾浸湿了回来给司彤擦了脸,握着热湿毛巾到冰凉,他才起身将毛巾扔回到水里,他道:“我要去见原静了。”
  司彤听到这话,终于肯将目光放在秦穆远身上,问道:“皇帝肯让你见他?”
  “他让我给他们种蛊虫,相思蛊,种了以后他们从此就谁都离不得谁,自此只能相依相伴,直到死去。”
  “你真去给他们种?”
  秦穆远点头,“圣旨,怎敢不遵?”
  “有解吗?”
  “除非一方死。”
  司彤眼睛眯了眯,片刻后,他道:“你这次得帮我。”
  “帮你?凭什么?”
  “就凭周鹤龄让你护我的那句话。”司彤不等秦穆远接话,又道:“就这次,不论成败,只消你还有命,我都让你把我的人头取走,毫无怨言,算是让你给周鹤龄报仇。”
  秦穆远从鼻子中喷出一丝无奈的笑:“冤冤相报何时了,周鹤龄不鼓励你报仇,自然也不会想我给他报仇,我不要你的命!”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跪下来给周鹤龄磕几个头,认一声错,叫一声爹。”
  “不成!”司彤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上去。
  “那我这边也不成!”相比司彤的坚决,秦穆远的语气是不紧不慢的,他不急!
  大殿又安静下来,许久后,秦穆远突然站了起来,他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得去了。”说着他自顾自地去整理药箱。随后他将药箱背了,朝门外走去。
  在他触碰到门的那瞬,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等等!”
  秦穆远依言停住了脚步,随后他转过身来,只见司彤从里间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一套松垮垮的里衣。司彤看着秦穆远道:“你扶我一把。”
  秦穆远过去,搀扶了司彤的手,缓缓让司彤跪了下去。
  司彤跪下后,双上伏地,规规矩矩地就磕了四个头,末了他道:“父亲大人周灵鹤在天有灵,不孝子姜慧弑父大错已成,因果明了后,内心痛惜,……,今日叩首谢罪……”
  秦穆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彤,等司彤说毕,他将司彤扶起,往回走了两步,他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司彤想了想,寻出一方巾帕,咬破指尖,即在帕上写道:“大都城外,一路顺风;云坞江畔,越子销沉。长路漫漫,私定来生;福慧自在,惜垨幽魂。”
  司彤写毕,将巾帕折好,交给秦穆远,道:“俏俏交给原静。”
  秦穆远接了帕子,捧在手心,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我赌原静对我的那颗真心。”
  蒙世祖对原奎是没得说的好,好得原奎都狠不下心违拗蒙世祖的意思。不过他得让蒙世祖知道,他不开心,在宫里锦衣玉食,可他不开心,身在宫中,心却早就飞到了宫外,他还是喜欢在同安的日子,自由自在。在同安,他才是原二爷,在这里,他只是蒙世祖嘴中的小静儿,后宫恃色邀宠之流。
  蒙世祖当然知道原奎的不开心,没能让原奎高兴,他也开心不起来。不过一进悠乐宫,他不管自己心情如何,他都得先装出高兴的模样去哄住小静儿。
  带着一丛人进殿,蒙世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且走且唤,“静儿,出来瞧瞧,有好东西!”
  原奎从内殿出来,见到意气风发的蒙世祖,勉强戴上了些许笑意,问道:“是什么?”
  蒙世祖将原奎拉了到殿内坐了,随后手一晃,身后的太监立刻就送上了一个棕色的小罐上来,在桌上放了。
  原奎看了蒙世祖一眼,随后他将罐子挪到自己的前面,打开后,朝里看了一眼。
  里面盛了水,水中游着两颗小小的虫子。原奎不明就里,“这虫子这么小,难不成还能斗蛐蛐一般斗着玩?”
  蒙世祖略带了几分埋怨之色,“哎!新贡上的蛊虫,最好的品种。怎么说虫子?”随即他又笑道,“这虫子在外面待不久,几天就死了,不过在血中倒是能活得很好。你看看,你喜欢哪只?”
  原奎摇头:“我哪只也不喜欢。皇上,让人拿下去吧,怪恶心的。”
  正说着,外头传话说,秦御医到。
  蒙世祖正色说了一句,“让他进来!”随后又和颜悦色地转向原奎,道:“朕让秦御医来给你种只蛊虫。”
  “什么?给我?种这恶心的东西!”原奎诧异间明白过来,随后他连连摇手,边摇手还边有起身要跑的趋势,“不要不要不要。”
  蒙世祖一把抓住原奎乱摇的手,道:“哎,别不要啊,很好的东西。这样,咱一起种,朕陪着你,小静儿不怕!”说着将原奎扯得坐好,又压惊似的连连给原奎拍背。
  秦穆远躬身进殿,跪下叩首的时候特意瞥眼将四周瞧了瞧,四周站了不少守卫,似乎是专为了防他而守。
  蒙世祖让秦穆远起身,随后又让秦穆远上前,放下皇帝架子跟秦穆远寒暄的同时,却凌厉了一双眼,他道:“秦御医,这蛊虫可是极难得的,你可得悠着点,别有什么差池。”说着他眼睛四周瞄了瞄,对自己安排的一屋子侍卫感觉很安心。
  秦穆远之前服侍辛黎,如今服侍司彤,蒙世祖的确是怕秦穆远在原奎面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秦穆远心明意会,连连称是,放下药箱后,拿出一布带银针,以及一排精巧刀具,随后他净了手,开始准备种蛊。
  这种蛊说容易很容易,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是颇为考究。
  秦穆远用银针刺破蒙世祖手背上的血管,手法得当,再加上蒙世祖手背上血管粗而暴出,因此种得是十分的顺利,没出一丁点血。蛊虫放到那破口处后,先还是不情不愿地不爱动,后来一觉察到血液,它便哧溜一下,直接就钻了进去。
  原奎看得目瞪口呆,头发根都不由得竖了起来,浑身更是开始犯痒,仿佛是很多这样小虫子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蒙世祖见状,让原静镇定的同时,又让几个守卫过来按住原奎的手。
  秦穆远开导道:“小王爷尽管放心,这蛊虫入体绝对不会有什么不适。”
  原奎手背皮肤细腻,即使握起拳来,血管还是藏在了皮肤里,秦穆远费了好一番周折,终于将蛊虫送了进去,然而伤口却流出了血,秦穆远少不得取出一块巾帕帮原奎捂了,道:“小王爷您自己捂着!”
  蒙世祖见状,让人取来一方干净的巾帕,随后从原奎手中将那块帕子扯了过来,道:“这帕子不干净,静儿用这块!”话是对原奎说的,眼睛却看向了秦穆远,嘴角居然还带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蒙世祖也不将那帕子打开,在自己怀中藏了,随后他对一旁的侍卫道:“送秦御医出去。”
  秦穆远看清这一幕的时候脑袋就转不动了,他脚步发沉,在侍卫的轰赶下踉跄着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高声叫道:“原静——”只才刚叫出两个字,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闪,接着喉咙一阵剧痛,就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只睁大了眼,看着自己胸前喷洒开了一朵血花。
  蒙世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原静这两字也是一个八品御医能叫的么?”
  原奎不可置信地看着蒙世祖,他是不太相信这声“原静”是这秦御医的死因。
  蒙世祖让人将秦穆远拖了下去,随后他走到原奎身旁,柔声道:“静儿,日后,就你离不得我,我离不得你了。这相思蛊,很好用的!”
  
第七十三章
  蒙世祖这日夜去惜垨宫的时候,带了一只箱子和一方巾帕。
  箱子是那只先前装玉玺的箱子,当初坏了些许,可装装东西依旧还是可以的。
  他让人将箱子打开放在桌上,自己则拿了那方帕子走到司彤的床前,他得意地将帕子在司彤的面前展开,悠悠然念道:“大都城外,一路顺风;云坞江畔,越子销沉。长路漫漫,私定来生;福慧自在,惜垨幽魂。司彤公子解释一下!”
  司彤闭了眼,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蒙世祖笑了一声,随后他抓了司彤的头发让司彤面对了桌上的箱子,他咬着牙道:“想瞧瞧箱子里的东西吗?恩?”
  司彤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双眼无力地睁开。
  蒙世祖狰狞地笑着,他一下子扯紧了司彤的头发,将人从床上扯了下来,推搡到桌子前,将司彤的脸往箱子里摁,“瞧瞧你贡上来的精致小箱子,如今装的是什么!”
  入眼的是秦穆远的头颅,司彤紧蹙了眉头再次闭上了眼。
  蒙世祖对司彤道:“你又输了,姜慧。你怎么就输不怕呢,啊?”说毕,他将司彤扯回床上,将司彤推得一头扎上了床。
  司彤闷哼了一声,动了动双手,艰难地翻了个身。
  “你让秦穆远替你办事,你给了他多少好处?”
  司彤不答,也不看蒙世祖。
  蒙世祖等得不耐烦,一把抓住司彤的领口,“说!”说毕他突然一笑,将司彤的领口向两边扯开,“是不是拿你这身子求来的?”
  司彤抬手,将被扯开的衣领合拢,道:“我对原静,全心全意,怎能如你这般后宫佳丽三千,朝三暮四,随心索欲。”
  蒙世祖收了笑,化作一副认真模样,道:“后宫佳丽三千,但朕也就对原静用心,只对他真心实意!朕此生最爱的人就是他。”
  “可原静在你这里不会开心,你既然爱他,就该让他幸福!”
  “他很幸福,朕什么都能给他,他要什么,朕就给他什么,只要他说得出。”
  “据我所知,如今他要自由,要和他自己喜欢着爱着的人在一起。可你能给吗?你对他的爱纵使算爱,但是你最爱的却不是他。”
  蒙世祖冷哼了一声,“不是他是谁?”
  “你自己!”
  蒙世祖闻言一窒,却听得司彤话不停的道来:“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你自己想要什么,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得到,你不去在意他人的想法,一味地让他人按着你的意思做事。爱一个人就该让那人幸福,蒙世祖。可你为了自己的幸福却葬送了原静的幸福,你自己说说,你倒是更爱谁?”
  蒙世祖忍无可忍地给了司彤一巴掌,司彤头被打得偏了偏,住了嘴。
  蒙世祖目光如炬,深深喘息了一口气后,说道:“朕还需要你这么个小毛孩子教训?”
  “轮到我这小毛孩子教训你,是因为没人敢,而不是没人想。他们怕死,可我不怕。”
  “你一个阶下囚,输了一辈子,你有什么理由教训人?”
  “我输了一辈子,可在原静这事上,我不会输。”司彤说着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恐怕偏偏就是你蒙世祖最在意的事。搏得江山,却赢不得美人的心。”
  “朕对他是真真切切的爱,不涉及**的爱。朕爱他,就不会去做侮辱他的事。你天生了副勾人的相貌,原静只是想上你。你以为他就爱你了?你被他上,你自己不觉得丢人?恩?”
  “不管我是姜慧,还是相貌平庸的祈越,还是自甘下贱的司彤,原静皆喜欢。他想相伴一生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蒙世祖。要不然他怎么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大都一走十二年?”
  “住嘴!”
  “在原静的事上,你必输无疑。”司彤生怕蒙世祖不生气似的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随后他终于住了嘴。
  蒙世祖咬着牙看着司彤,目光凌厉,生生的就能把司彤看得碎尸万段永不超生。最后蒙世祖沉着语气说了一句话,“不,朕不会输!咱就来赌最后一场。朕有时间让你看到结果。”他想瞧瞧,在原静眼中,司彤是不是就是那么不可替代。
  蒙世祖出惜垨宫大门的时候,心思一转,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赌这一局,因为他输不起,于是他脚下顿了顿,心乱如麻地一阵想,最后他不由得笑了,“兵不厌诈,跟我使计,司彤你还是嫩了!”想毕,迈开大步,离去。
  蒙世祖离去后,刑部即将司彤提到了大牢内,判决已下,姜慧刺杀皇帝,罪无可赦,判以凌迟处死。
  司彤的死就是赌局的条件,无人说明,可二人心下都明白。由此,司彤被押出惜垨宫的时候,心情是难得的开阔,在这惜垨宫中一住十来日,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受够了。
  与其被蒙世祖无望地囚着玩弄侮辱,还不如怂恿蒙世祖跟自己赌最后一局。
  然而司彤真要赌的不是原静的心,毕竟原静的心他很清楚,蒙世祖跟自己比的话自己必然赢,他赌的是蒙世祖肯不肯真跟自己赌这个局,肯不肯让原静知道自己的死讯。
  只要赌了,他就赢了。因果纠结,可他能理清楚,他相信他到时赢得的不仅是原静,还有蒙世祖的那条老命。二人种了相思蛊,分开后他们皆会痛不欲生。司彤相信原静能熬得比蒙世祖长远,只要蒙世祖先死,原静就能回复往昔。
  这夜,送来了一顿丰盛的酒菜,司彤毫无顾忌地吃了个饱,凌迟处死,他得清清楚楚地挨完那三千刀,算是向之前因他而死的众人,自罚赎罪。这辈子的债不能拖到下辈子再去偿还。
  安静宁谧的一夜,司彤回望了自己的一生,脑海中活着死了的人走过场似的一一浮现而过。
  到了后半夜,他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吃过早点,辰时到后,司彤梳洗了,即被押去了菜市。
  这日,蒙世祖没去上早朝,去外头转了一圈后即回到悠乐宫,还让人准备了棋盘,他要和原静下一个上午的棋。
  原奎棋艺不精,但也能应付一二,因此他也就不违拗蒙世祖的意思,在棋盘边坐定了,状似认真实则漫不经心地和蒙世祖一黑一白地下棋起来。
  今日的蒙世祖虽然不上朝,但要事还是要顺带处理一二。
  边疆送回六百里加急,蒙世祖将折子看了看,这月,兵卒死伤三万余人,将领死伤八人,破城两座。八位将领中,蒙世祖看到了江元睿三个字。于是他问道:“这江元睿是死了还是重伤了?”
  信使报:“那夜火攻,江将军身先士卒,不幸惹火上身,以身殉国!”
  蒙世祖扭头看了看原奎,见原奎听得捏着棋子发愣,于是转而对信使道:“说得明白,邱信,带下去领赏。”
  邱公公答应了声是,带了人下去。
  蒙世祖继续和原奎下棋,他对原奎道:“逝者如斯,人生无常,朝还把酒言欢,夕已尸呈当下。由此,该懂得珍惜!”
  原奎答道:“皇上说得是。”
  “江山美人人皆爱,然则胜为王,败为寇,弱肉强食,规律如此,静儿该泰然处之,顺应天意,才是上策。”
  原奎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答道:“皇上教训得是。”
  蒙世祖以为原奎是真明白了,于是道:“今日刑场又有刑罚可看,静儿有没有意思去瞧瞧?”
  原奎摇头,“太血腥,我不喜欢看。”
  蒙世祖自觉是对得起了自己的良心,他算是提醒过原奎了,原奎自己没明白过来,不能怪他。他盯着棋盘捏着棋子,似乎在认真地思索下一步棋该下在哪里,看了一阵终于又有了眉目,他落下棋子后,道:“刑部报上来说是姜氏谋逆之罪,罪无可赦,凌迟三千刀。以儆效尤!静儿真不看?”
  “谋逆者向来忠义气节,视死如归。不看也罢!”话落,随着低低的啪的一声,一颗棋子轻巧地落在棋盘中。
  蒙世祖看着原奎那招棋,顺手到棋钵里摸了颗黑子捏在手中,他问道:“静儿,不后悔?朕,怕是要赢了。”
  原奎先是诧异了一瞬,后来审视了一番棋局之后,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输了!”
  “又输了”,蒙世祖对这个“又”字很满意。他把“视死如归”这几个字拎出来想了想,觉得司彤的确不是怕死的,挨这么三千刀似乎还不够。还不够!
  于是他趁出门如厕之际,传了个旨,先辱后刑。
  行刑程序如常,给司彤剥光衣物展露臀间三点红痣时就算验明了正身——南姜废帝姜慧。
  剥光衣物那瞬,周边想起了一片嘘声。司彤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验明正身后,司彤被绑上刑架。
  刽子手在下刀之前,先将司彤好一番打量,心中有了数,接着在司彤胸口擂了一拳,随后就该是悬下那心口一片肉谢天。然而,在下刀那瞬,皇帝口谕却突然传到,他忙住了手。
  传旨的邱公公跟监刑官耳语了几句。监刑官听得睁大了眼,“这,这,是皇上的旨意么?”
  邱公公扭头上下审视了司彤一番后,道:“大人尽管依皇上的意思做就成,做得好还有赏。”
  监刑官寻思着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这个,明白了。邱公公回禀皇上,下官不会让皇上失望就是。”
  邱公公嘴角抿笑,起身离去。
  监刑官目送邱公公离去后,让人将司彤放了下来。
  司彤本已泰然受死,此时却要放下来,隐隐觉得不妙,他朝那监刑官吼道:“要杀就杀,你玩什么花样!”
  “皇上旨意,让人在此地当众上你。本官也是没办法啊!这样吧,本官对你通融一次,这么多的人,你挑一个先来,怎么样?”监刑官坏笑着说毕,他让人将司彤松了绑,又让周围的人退开数步,空出一片空地来。
  司彤喘了几口气,松了绑那瞬,他突然撇开众人束缚,捞了衣裳,随即就要展开轻功逃跑。
  监刑官连忙下令,“抓住他,谁先抓住就让谁先上!”
  周围一干官差得令,一个个向司彤扑去。
  司彤没跑几步即被一干人扑倒。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司彤压制住,处在司彤腿间的那人急急忙忙地就司彤分开双腿,掏出了自己的事物,跻身进去。
  司彤拼了命地挣扎不已,然而手脚全被制了个结实,容不得他动半分。他扯了嗓子叫骂不已,骂蒙狗贼,骂周边这群侮辱他的畜生都不如东西。骂得声嘶力竭,骂红了自己的一双眼,最后他在身下苦楚传来的同时,穷尽气力嚎了一声,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待吐出时,居然是喷出了一口血雾。
  司彤身体□,身上那人好不容易进了去,他刚舒了一口气,却立刻就被喷了一脸的血珠子。他急忙抬了手将脸上的血珠子抹了抹,看手心时,已然是一手的血红。
  司彤那一口血喷出来,算是再无了力气。他受不住了,他相信自己能受住那凌迟三千刀,却没能顶着姜慧这个真实身份受住这当众的□,急火攻心,他不行了。
  他手脚开始脱力,眼神渐渐发散,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呜咽,那是一个看似年纪颇大的孕妇,她怀揣着个大肚子,呜咽了一声后,她捂了脸,挤出人群离去。
  司彤意志消沉,脑海中还残存着一丝意识,不知熬了多久,突然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喧哗,很快,围着自己的人一个个惨叫着被扯开。司彤勉励睁开了眼,那是个蒙面人。
  蒙面人拿了件衣裳将司彤的身子蒙了住,随后将他抱了,立刻展开了轻功飞身离去。
  菜市立刻骚乱了起来,监刑官在这瞬间发生的意外里好一阵回神,方才吼道:“快追,快追!”自己则急忙进宫禀告皇帝。
  这已经是第六局了,原奎从来没赢过,然而棋品很好,输得坦然,输完只要蒙世祖不说停,分好黑子白子后,他们又重新开始下。
  外头慌慌张张进来一人,进殿即跪下叩头,“皇上,行刑一半,司彤,呃——姜慧被人劫走了。”
  蒙世祖听到这一声禀报立刻僵了住,他不是因为司彤跑了,而是因为这监刑官居然不识时务地在这种场合跟他禀报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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