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偷欢 by 无常君(下)【完结】(11)

2019-05-10  作者|标签:


  原奎等司彤话落,道:“原来司彤公子也会医术,这是跟谁学的?”
  司彤哑口了一瞬,方才答了上来,“自是跟祈越学的。”
  原奎点头,“祈越自己医术还不精呢,就开始带徒弟了?”
  司彤不待和原奎再说,只道:“有用的学点总不会错。”
  车内安静了一瞬,原奎看了看左右,对司彤道:“随我去你那马车上说话!”
  司彤和原奎一道出了来,到了江元睿坐的那辆马车。
  原奎想让江元睿回避,借口信手拈来,道:“江元睿江道长,麻烦你去给辛黎看看吧!”
  江元睿无奈地点了点头,拖着个身子钻了车去,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装有玉玺的那个箱子带上。
  原奎看了看江元睿手中的那个箱子,对司彤道:“原来这箱子买来是装玉玺。其实司彤公子没必要这么戒备的。我们真要从你们手中把玉玺取走,你们再小心也无用。”
  司彤笑笑,“我们只是怕毁坏了玉玺罢了,小王爷您多虑了。”
  待江元睿离去,原奎和司彤进入马车。
  马车内铺了毯子,目的本是让江元睿养伤躺着方便,不过这时候却是让原奎图了个便利。
  司彤坐进马车,给原奎让了让。然而原奎却不往旁边坐,看了司彤的面颊片刻后,一手按着司彤的肩膀,整个人压了上去,把司彤压倒在车板上的时候,二人身体相贴,双脸近在咫尺。
  原奎目光中透着凌厉之色,司彤也不怯弱,和原奎双目对视,嘴上略带了笑,道:“二爷如何今日这么主动?司彤受宠若惊!”
  原奎道:“我在体会压上三百两银子一压的人是什么感觉。”
  司彤不明就里,问道:“二爷何出此言?”
  “辛黎刚刚想到了些以前的事,关于你的!”
  司彤颤了颤,“他说了什么?”
  原奎是真的感觉到了司彤刚刚那一颤,隐隐看到了司彤的心虚,于是道:“他说有人愿意花十万两银子,让你和他睡一年。十万两银子一年,一天可不就是三百两?三百两一天,还不定天天都有的压!”
  司彤心下释然,“小王爷听他瞎说。”
  原奎又道:“他还说你拿了定金跑了,带他逃去同安。去同安而不去其他地方,是因为你惦记着一个人,还有一件东西。告诉我,你惦记的人是谁?”
  “辛黎没跟你说么?”
  “我不想听他瞎说,所以我要听你自己说。”
  司彤扭了头,不做回答。
  原奎低了头,嘴对着司彤的耳朵,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感觉到司彤的又一颤后,低声问道:“莫不是你说的人是我?”
  司彤扭回头,二人鼻尖相触。原奎看着司彤的眼睛,又看了看司彤的嘴唇,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情不自禁的感觉,犹豫间略歪了歪脑袋,吻上了司彤的唇……
  却说在马车的行进中,辛黎悠悠地醒来,脑袋糊涂了一阵,看清四周状况后,渐渐明白过来,开口即道:“哥哥呢?我有话要跟哥哥说!”说着起身就要下马车。
  江元睿见状,一把将辛黎拦住,“你有话说不急这么一时,等中午歇脚的时候再说不好?”
  辛黎很急,“不好。过会我就忘了。”
  “那你跟我说也一样的!”
  辛黎张了张嘴,却吐不出话来,发现有话要说只是一种感觉,真去说的时候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辛黎有些犯急,也不顾一旁的人阻拦,跳下了马车,小跑到司彤坐的那辆车外,也不打招呼,直接爬上马车,就去掀车帘。
  车帘掀开那瞬,辛黎睁大了眼,司彤跨坐在原奎的身上,身上的衣服滑落到了腰以下,一个雪白的脊背,以及半个臀部全入了辛黎的眼。辛黎在司彤身上一扫,目光立即定在了尾椎骨的三点红处。嘴巴随着眼睛越张越大,想说话的感觉一下子浓郁起来,吐出的第一个字居然是“不”。
  上下动作着的司彤停住,略整理了一下衣裳,侧了头,对辛黎道:“别看!出去!”
  辛黎拿手迅速捂住了嘴,片刻后,果真下了马车,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这日,辛黎犯起头痛,很疼很疼,可是就是疼不晕,疼得受不了,干脆把脑袋往车壁上撞。原奎办完好事回来,发现辛黎闹得慌,也没办法,熬到了午后,看见有个客栈,如遇救星,忙停了行程,住下。
  算起来,这时候已经是清明前后。
  原奎一行人进入客栈的时候,客栈一楼,坐了个少妇装扮的妇人,约莫三十不到年纪,徐娘半老,然而风韵犹存。那少妇和一个小伙计一边折纸钱,一边说话,脸上总是透着红晕喜色。
  少妇看着一行人进来,先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活开始招呼,又自我介绍了一番,“奴家是这小客栈的东家!大人们可唤我月娘!”又指了指桌上的纸钱,道:“夫君去世得早,这客栈里就奴家和这半大的小伙计了。”
  招待客人吃饭的同时,这月娘早把这一行人一一打量了一番,看出原奎是这里的头头,而且颇为富庶,一般人叫他原二爷。于是专冲着原奎卖弄**,瞅着空还去了自己的房里给自己换了衣裳,补了妆,欲遮还羞地露了小半片白嫩嫩的胸脯。
  原奎心下明了,只装不知,让若帆帮着交涉。
  而那月娘揣了满腹的风情看了半世的男人,自觉一看一个准:外表看着不一样,可一旦脱了外表那层体面的装扮,实则一个样。
  月娘专心研究原奎,不消多久就看出了眉目。暗道:“这一行男人,长途跋涉,定然个个饥渴。这原二爷有财有貌,是个体面的人,若是赶在平日,未必看得上我,然而这时候没得挑,怎么也该会对我起点心思,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和自己近乎,少不得等到月黑风高,自己送上门去,吹了蜡烛,再办好事。”
  月娘心如小鹿乱撞,在惴惴不安与无尽的期待中熬到了晚上,端了一壶酒水,敲响了原奎的房门。
  原奎开了房门,看到月娘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月娘含着笑迈着小碎步,自觉地走到屋中,优雅地将一壶酒在桌上放了,道:“他们都叫你原二爷,那奴家也就唤您原二爷了。让您住这荒郊野店,实在委屈您了,若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请二爷见谅。”
  原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住一日罢了。没关系。”
  那月娘见原奎不敞开怀抱,于是带了几分惆怅无奈娇滴滴地道:“哎,奴家夫君早逝,就留下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客栈,奴家倒是有心将客栈好好修修整整,可惜就只有个小伙计使唤,想也白想了。”
  原奎不说话,拿了杯子倒了点酒,送上唇边品了一口。
  月娘少不得道:“二爷,这酒可还对您口味?”
  原奎点了点头,“聊胜于无么!”
  聊胜于无,可不就是聊胜于无?酒如女人,女人如酒。月娘柔了声音,问道:“二爷介不介意奴家借二爷的杯子也饮一口?”
  原奎一愣,喝完杯中的酒后,满上,道:“请!”
  月娘做出感恩戴德状,对着原奎嘴唇碰过的那处,将杯内酒喝了个干净。喝了那小杯酒,月娘扶着额头在原奎身边坐下,“二爷,奴家怎么觉得有些头晕呢!自从夫君离世,月娘多年不曾饮酒了,今日这一喝,便有些犯晕了!”月娘说着,身子缓缓倾斜了斜,几乎靠上了原奎。原奎瞅见,忙避了避。
  “二爷,奴家头晕得很,您能不能扶奴家回房歇息?”
  不待原奎出口拒绝,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出现一人。那人也不进来,单是靠着门框站着,声音幽幽道来,“月娘不介意的话,让在下送您回房歇息吧?”
  月娘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十分俊秀的公子,衣着普通,样貌却是绝好的那种,若不考虑银钱,跟这种人上床定然是非一般的妙。于是月娘继续装醉,“那就劳烦公子了!”
  司彤进了房,看似温柔地将月娘扶起。那月娘计划得逞,往司彤身上靠了又靠,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司彤的身上。
  司彤扶着月娘走出房门,出房门那瞬,微微回过了头,看着原奎,嘴角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第五十八章
  原奎看着司彤离去,心下变得十分的烦乱。躺上床后,隐隐能在眼前浮现出司彤和那月娘**的身影,唱戏般一幕连着一幕。
  原奎心烦意乱地躺了一阵,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干脆起来,在桌边坐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嘴里骂出了两个字,“贱人!”
  贱人,怎么能这么贱,男人女人都能玩,要不要脸?一个明骚,一个暗贱,刚巧凑一对了,凑得好,凑得好啊!
  原奎在心里把司彤好一顿骂,越骂越清醒,无奈之下披了衣裳出得门去。
  外面黑漆漆的,除了客栈门口的两盏灯笼外,发光的还有一旁的一个火堆,火光辉映着,旁边蹲了个人,一下一下地往火堆里扔东西。
  原奎走了过去,看清那人时,内心的烦乱登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司彤?”随即又戏谑道:“这么快就完事了?你那玩意儿经久不用,是不是不经用了?女人的滋味如何?”
  司彤早瞥见原奎过了来,不置可否地答道:“自然不能跟原二爷比了。”
  二人分明就是没做,原奎心里明白,却不点破,笑了一声,看着司彤手中的纸钱道:“你这纸钱是烧给谁?”
  “自然是月娘的夫君了!要不然他气活过来找我算账可怎的好?”司彤说着戏谑一笑,“二爷你要不要拿点烧烧?”
  原奎在司彤身旁蹲下,道:“我烧给谁呢?”从司彤手里扯过纸钱,又道:“也就烧点给祈越吧!不知道他在地下好不好过日子。从来没祭奠过他,他可得我把我恨死了。”原奎说着无奈地苦笑。
  “小王爷对祈越一心一意,连司彤都撼动不了分毫。祈越会很满足,怎么会恨你?”
  “一心一意。我倒也希望此生再不对他人有所念想,单对他一心一意。要不然不等他恨我,我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恨死了!你是祈越的兄弟,主动向我投怀送抱,不怕祈越怨你?”
  “祈越不会怨我,因为他死了,而我还活着!活着我就——”司彤说到这里,停住了话,目光投向原奎,眼中带着凌厉之色。
  原奎心下一惊,“你——”
  司彤又叹了口气,“算了,二爷。若是二爷能不计前嫌,司彤就满足了。”司彤说着,将手中的最后一点纸钱也扔到了火堆里。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
  原奎也站起,看着司彤道:“我想问一句,你说到同安惦记的人,到底是谁?”
  “何必寻根究底呢?二爷?”
  “我想听你自己说!”
  “惦记二爷的人,何止司彤一人,二爷难道还一个个问过去么?”司彤话落,迈了步子离去。原奎立在那厢,等地地上那火堆渐渐熄灭,只剩那火星点点,方才回房歇息。
  原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对司彤有了那么一点歉疚。
  辛黎所说的梦八成是真事,司彤不被银钱所诱,因对自己心怀爱恋,不顾尊严主动过来向自己敞开怀抱婉转求欢,却被自己糟践侮辱唾弃。这有点像当初宝珍主动服侍自己五年,却被自己无视一般。原奎是不喜欢司彤这直白主动自以为是的性情,然而人心肉做,感动中,原奎对宝珍心软了,这时候对司彤,也心软了。
  他不想对不起祈越,祈越去世不到三月,不管如何,他都不该移情别恋。
  在睡着之前,原奎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不能爱上他!”
  可是原二爷,你若真一点也没爱上他,何必要如此强调这句话呢!
  却说辛黎老是忍不住去想去过的事,一想头就疼。普廷慵若帆都没主意,只得让司彤和辛黎住到了一处。
  这日夜,司彤给先祖们烧了纸钱,回到客房,上了床。见辛黎脑袋疼得嘤嘤嗡嗡怪叫,少不得让辛黎靠着自己的怀里躺了,手抱了辛黎的脑袋,爱抚般轻柔地抓弄着辛黎的头发。司彤知道辛黎这头疼的来由,于是避开了某些话题,悠悠地问他一些关于原靓的事。
  辛黎见问,一一做了回答,有时候说得高兴,情不自禁地边说边笑,还挺开心。说笑了一阵,辛黎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司彤和原奎在车内温存,于是也害着羞说了自己和原靓也做过这事,一般都是自己上他,小靓就上了自己一次,而且上到一半换成自己上他了。此外,他还说他能做到让原靓不疼,以此表明自己技术比原奎好。
  辛黎说得一张脸红扑扑的,看似十分的兴奋。
  司彤看着辛黎高兴,自己也开怀了,低着头和辛黎四目相对。
  辛黎仰躺在司彤的怀里,肩背枕着司彤的大腿,一双眼由下而上闪亮地看着司彤,片刻后突然笑了一下,“哥哥你真漂亮,真好看!当初我就说去神仙居找老爷的人是你,祈越哥哥死活说不是,还说天下美人多得是,长得好看的未必是我哥哥。天下美人自然多,但是在阿黎眼里,哥哥长得最好看了,谁都比不过。由此说来,我的感觉还是很准的,咱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是不是啊哥哥?”
  司彤抿着嘴,点了点头。
  辛黎得到认可,心中高兴,移了目光乱扭着手指头想了想,又道:“哥哥既然知道阿黎在找你,你怎么不来找阿黎啊?阿黎找哥哥找得好辛苦!”说着撅了嘴巴,露出一脸的可怜相。
  司彤俯下身去,在辛黎的额头上亲了一亲,道:“阿黎平平安安的,又有祈越哥哥照顾,哥哥放心。”
  辛黎见司彤亲了自己,遂挣扎地坐了起来,表示自己也要亲,在司彤脸上一阵观摩,最后看中了一处,先自顾自好一阵乐,随后收了笑,突然抱住司彤的脑袋,狠狠地在司彤嘴上亲了一口。随即哈哈笑着钻进被窝。
  司彤用手背擦了擦嘴,哭笑不得,也不准备细究,睡下。
  这夜很平静,顺带着接下去几日都平静得很。
  辛黎倚仗着自己会犯头疼,撒疯撒痴,每天夜里都要和司彤一块睡,而且睡前不聒噪一番简直就睡不着。半夜里梦到了开心的事,不说怕第二天就忘了,于是还要将司彤摇醒,死活让司彤听完自己说的话才让睡。
  司彤和辛黎处得好,跟原奎之间的关系却变得微妙了起来,司彤是察觉到了原奎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不会像之前那样冷言冷语、嘲笑戏弄,同时也再没和自己有过亲密的行为,二人连说话都少了,难得说句话还得恭敬有加。
  司彤落寞间欣慰一笑,觉得,这样也好!
  然而自命和司彤“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辛黎看着这二人说话客套,在饭桌上嚼着鸡骨头眨巴着眼睛一阵思量,很不恰当地问了句,“哥哥,你和二爷怎么这样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说的是夫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彤和原奎一道看了辛黎一眼,然而谁都没有说话。
  吃过饭后,原奎见到了倚在栏杆上看风景的司彤,犹豫着从怀间取下一片碎玉,“祈越临终前说过一句话,说我此生和你无缘,让我莫再惦记。我们此生果真无缘,我的心不能给你,这片碎玉你藏着,若是有来生,不管富贵贫贱,相貌美丑,带着它来找我!”
  既然此生无缘,那么就先定了来生。
  司彤看着原奎手中的碎玉,犹豫着还是接了,苦笑了笑,致谢,“多谢小王爷!”
  原奎看着司彤收了玉佩,却不移步,看着司彤的面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司彤刻意笑了笑,“小王爷您还有什么话说么?没有就容司彤下去歇息。”
  原奎摇了摇头,“没有。”目光却依旧不离司彤,直到司彤进了房又反身关了门。
  扪心自问,司彤的确长得漂亮,而且很能让自己想起那最初让自己惦记的那个人。他思维开去,心想,若是没有祈越□来了这么一脚,他和司彤或许就不用等到来生!今生今世,多么美妙的事情!
  却说在客房里无所事事的辛黎见着了司彤,很高兴,从凳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又开始哥哥长哥哥短地说起话来。
  司彤有些无力,见着凳子,就自然而然地坐了下去,不过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听辛黎唠叨,将手肘拄在圆桌上,手渐渐松开,入眼的是一小块翠绿。
  鱼尾连着穂子。司彤擒住鱼头,将那穗子在眼前一晃一晃。出神间,眼前一闪,手里一空,乃是不见了玉佩。
  辛黎狠狠地抓着玉佩,那力道几乎要把玉佩捏碎。他嫉妒,又有些怨恨,“哥哥,刚刚阿黎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
  司彤干张了张嘴巴。
  辛黎苦了一张脸,登时坐到了凳子上,“阿黎在哥哥心中,原来没有二爷重要。”
  司彤叹了口气,从辛黎手中挖回玉佩,在腰间藏了,道,“你和他不一样,这怎么能比?”看似柔了声音,实则有气无力。
  辛黎不依不饶,甚至有些胡纠蛮缠,道:“他有的我也有。你给他的,我也要。我要跟他一样!”
  司彤无奈一笑,却不防辛黎一下子凑了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张嘴就在唇上咬了一口。
  辛黎咬毕利索地放了手,看着司彤诧异而又震惊的模样,从心底开始得意,哥哥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自此,辛黎又有了新毛病,他睡前不仅要司彤听他说话,还必须有亲亲,亲其他地方还不算,一定要亲嘴,司彤不主动,辛黎就自己强要。
  司彤觉得没必要和心智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辛黎计较,在他眼中,辛黎还是个孩子,而且恐怕永远都长不大了,这还不算,看样子,似乎还要越活越回去。其实这样也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可不就是自己想的么?
  这夜司彤想到很晚,睡意才渐渐上来,迷蒙了。因为是和辛黎一块睡,司彤睡相很随意,很放松,很自然。黑夜里看不真,若是能点个烛火照着看,那么床上躺的十足十的就是个睡美人。
  辛黎喜欢抱着哥哥睡觉,手放在腰处,却不乱动,司彤习以为常,只觉得亲切自然。
  
第五十九章
  辛黎在失踪之前,兄弟俩的关系就是那般的好。
  从九岁开始,他就叫司彤,同时,五岁的姜黎唤司欣。兄弟俩相依为命,从同安逃到杭州,本是去投奔小舅子楚玉照。
  然而到了杭州,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瘸腿的老奴。老奴沙哑着喉音边摇手边道:“没人了,没人了,都去了……”
  楚兰燕生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种的儿子,早时几乎被打入冷宫,连娘家楚家也跟着受罪,于是楚家没几年就凋零了。后来姜慧当了皇帝,楚兰燕当上了太后,即便如此,楚家也没能兴旺起来,因为男丁太少了,只有一个十三岁的楚玉照。
  现在连楚玉照也没了。
  那时的司彤几乎绝望,不过绝处逢生,他开始跟着个老师傅学手艺。
  那个老师傅姓周,大名也敬,膝下本有一子名唤周培之,可惜不肯继承祖业学雕刻,而是离家到城内学医。周也敬数落他时,他大义凌然地道:“如今适逢乱世,这雕刻之术只供消遣耍乐,于国于民都无半分益处,不学!”由此,父子关系一向不好,后来周也敬干脆让他“出去就别回来,当我就没你这儿子!”
  周培之果真离了去,从此再没回来,临走前他留了句话,“若不能衣锦还乡,我便再不蹋回家门半步!”
  数年后,不知道是不是周培之犯了事,蒙国派了人过来找周培之,周也敬不交人,他们就不走。后来,周也敬无法,只得声称周培之已死,方才将那干人打发了去。
  周也敬对周培之的事知晓不多,只知道后来换了名字去宫中当上了御医。不久即被蒙军逼得逃离了杭州,去了同安,自此再没了消息。然而为了不给周培之带来杀身之祸,周培之的事他再没跟人提过。
  七十多岁的周也敬心灰意冷,早不准备带徒弟了,然而看到司彤后,他很快就下了决定,他要收这个关门弟子。
  六年后,周也敬去世,司彤带了那个精致漂亮的小木箱子去了杭州城内的锦轩坊,将那个箱子以一千两的银子卖给了那里的老板。以此也引来了一场麻烦,在铺子里挑宝贝的钱大官人没挑中店里的什么宝贝,却一眼看中了这个来卖箱子的漂亮少年。
  怀揣着一千两银票的漂亮少年没对这钱大官人上心思,于是钱大官人开了个价,“十万两银子,你服侍本老爷一年!怎么样?”
  这回司彤很开怀地点了头,随了那钱老爷去了钱家大宅好一番参观,顺便不要本钱地大大赞扬了一通,又表示自己很乐意留下来,不过他得回去准备准备,他还有个弟弟,得一道带过来才好,顺带还得回去安顿师父。毕竟师父养了他一场,如今他要走了,怎么说也该寻点什么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见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钱大官人有些后悔,——十万两银子价格开高了!于是他改了心思,不仅想留住司彤的人,还想留住司彤的心。心想,只要少年从此犹如妻妾般跟着他,那么十万两银子,转来转去,还是在自家大宅里。
  思及此处,钱大官人开始用心,让家仆带了三百两银子送司彤回去。
  三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论用途,几乎就是下聘礼的意思。
  家仆随了司彤离去,回来的时候不仅没把司彤带回来,三百两银子也没了。家仆如丧考妣,苦着一张疙瘩脸,跪在钱大官人面前直磕头,“老,老爷,那司彤公子半路遛啦,没影啦!”
  看着到嘴的香饽饽没了,钱大官人在惋惜之前先叹了口气,“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其实也不高!”须知,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得不到才知最好。
  司彤骗了钱,带了辛黎跑了。他不能在杭州待了,他得走,临行之前,他对着镜子好一阵照,觉得自己跟小时候比变了许多。
  十二岁之前,司彤全然是个男女莫辨的模样,十三岁开始发育了,渐渐的显出了男孩子的模样来。再加他脸上没标没记,别说五官无特别之处,就连颗痣都没有。由此,他觉得,如今自己这个样子一般人该是认不出来了。
  是的,美人就是这点好。司彤长得周全,单看个个部位都是好的,凑到一起,因为有个漂亮的头脸形状,所以搭配起来也好看,偏偏就是没有标记,不好记忆。
  不过司彤还是心虚的。兄弟二人上路后,他们俩统一把自己弄成了个又脏又乱的模样,特别是脸,他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司欣不明白司彤的用意,老是埋怨不已,找到水就喜欢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有时候把自己洗了还不算,还要鞠了水往司彤脸上洒,心想,这么好看的脸蛋藏起来干吗呢!
  司欣是很自恋的,虽然比不上哥哥,但他觉得自己的模样算得上是很不错的。
  兄弟两惬意的旅行,经一事后变得不再惬意。
  那日,兄弟俩在一河边休息,司彤靠着树干合眼小憩,司欣却在河边边洗脸边自恋地看自己的倒影。他边看倒影边跟司彤说,“哥,何必去同安呢,其实我也很好看,你说你喜欢原静那模样的,其实我也是差不多的。你说他有高鼻梁,我也有;他有薄薄的嘴唇,我也是;他有亮亮的眼睛,其实我也一样啊;就连他左耳垂上的痣——”司欣说着一扯自己的左耳垂,道:“你看,我也是有的。哥!”
  司欣看自己的倒影看得高兴,自认为自己就是原静的翻版,哥哥不必大老远地去同安找原静。
  这时候司彤告诉他,“不仅是原静,还有件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出来。”只是没等司彤说完,司欣自恋太过,入迷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水里扎了去。
  一声惊呼很快就被水声淹没,司彤大惊之余,连脱衣裳都来不及,直接跳下水去救司欣。
  二人扑腾着在下游几十步外爬上了岸。司彤浑身湿漉漉的喘息着拍着胸脯,且笑且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阿黎你该去学学游水。”司彤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在回过神来后,他噎了住,并且急急地脱下了衣服。将缝在里衣里的银票取出来看后,他几乎要晕过去。——银票浸了水,纸破了,字糊了,他们完了。
  司彤悲恸,却没骂司欣,他是没闲心去骂了,身上现银没多少,他得想办法,他不能让自己和司欣饿死。
  司彤聪明,开始带着弟弟招摇撞骗。有时候实在没钱了,就半夜里到别人家里偷,首饰银子铜钱,摸到什么拿什么,他不嫌少,有时候看到桌上摆的冷茶热水,他也会偷偷倒一杯来喝一口。
  司彤学了功夫。他跟周也敬的那六年,学雕刻只是迫不得已的敷衍,学功夫和易容术才是最让他上心的。这时候雕刻没用上,功夫倒是用了个淋漓尽致。
  兄弟俩一路走得很慢,从起程到余清县几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余清到同安很近了,不到两百里的路。司彤算了算,估摸着五天后能到同安。兄弟俩在余清城外的一个废庙里住了下。
  司彤张罗着到外头扯了好些稻草,寻了个干净的地方铺了。
  二人躺在地下,相拥着做相依为命状。
  司欣闭着眼睛回想种种,只觉得自己太没用,而哥哥的日子又过得太苦了。他没学功夫,雕刻更只是看看玩玩,这时候体谅起哥哥来,却发现自己少说几次饿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为哥哥着想了。
  这日,司欣睡前还不说饿,可是到了半夜,他就有些熬不过去了,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后来干脆就饿得痛了起来。
  **声把司彤吵醒,司彤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太饿了。司欣苦着一张脸,犹豫着点了点头。
  其实,司彤也饿。他吃得并不比司欣多。
  于是这夜,司彤决定在宵禁前快速进城一趟,偷些东西回来吃。
  这次只是偷吃的而已,相比较之前偷钱,危险性的确是小了很多。司彤进了城,跳进了一家挺大的宅院,寻到了厨房。他利索地就进了去,心下还决定寻到了吃的立刻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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