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完结】(33)

2019-05-09  作者|标签:蓝芜西辞 情有独钟 成长

  两旁立着几个官员,除了这陈统领,还有不少文武官员,数来竟是有十个。她直视殿上皇帝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今上则是眯起了眼睛,想起了曾经也在这殿里待过的西狄王。

  约莫半柱香后,今上开口道:“你西狄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你若是能够说出逃跑的西狄将士身在何处,朕可饶你不死。”

  她在心中冷哼一声,她早已不惧生死,他的威胁哪有半分作用,只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说些废话作甚么!”

  今上听后隐隐有了怒色,一边的臣子就对她劝道:“我朝不比西狄,不至于衣食难保。你若是能够服点软,今后你的生活定是按照公主的惯例来安排,那可叫一个锦衣玉食、仆人满院。”

  她心中愈发不以为意,这里的人一个来硬一个来软,真没意思,还不如他们西狄,一战定成败。她向来不喜欢和文人打交道,就怕他们的酸腐气,哪料到今日就这么碰上了,还得听他说这么一番话。这心里越想越气愤,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好几分。

  众人见她并不回话,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原先存有的几分敬意也消散殆尽了。底下的臣子交头接耳,说的都是她蛮横不知礼节,果然是个外族人。

  今上眼中透出了杀意,因为这女子确实没有什么价值,留着倒是个祸患。更何况,西狄如今已是散兵游勇,就算再次集结也无甚厉害之处。可要是真杀了她,今上又觉得有点可惜。毕竟这女子做出的事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其人也秀色可餐。

  正犹豫间,只见那陈统领站出来道:“此人x_ing格刚烈,未必能为我朝所用,然杀之亦是不可。不若派往别院,好生看管起来,也可为陛下保有一个仁君的美誉。”

  此话正中今上下怀,只听他道:“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人便由你带去看管,就押去京中北边的幽篁里,还望切莫粗心大意。”

  那陈统领领了命,便着几人押了慕容珍,出了宫,把她往一辆马车上装了,便朝北去了。

  那幽篁里建在一片竹林之中,风景秀丽,风声独特,可向来都是偏僻去处,来了的人大多在这里寿终正寝。可慕容珍并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是换了个地方做牢笼,因此对那陈统领也有了几分瞧不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瞧不起实在是私心作祟。陈统领自然忠心于他的皇帝,对她的一时关注本就是无心之为,她哪能企望还有第二次。

  可不想,那陈统领下马后就立刻着人替她备置了衣裳,还令人烧好了热水来让她沐浴。这一系列的作为可并不像在对待一个犯人,她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一日晚间,她梳洗已罢,饭菜便已经摆在了外间,腾腾地冒着热气。她不得不承认,自来到幽篁里,她过得很舒适。

  她来到外间,发现陈统领正背对着她站在门边,而门外守着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听见她出来的声音后,他才转过身来,请她就座。她也不扭捏,立时就坐下了,还问道:“陈统领,你这番对待可令我不明白啊!”

  他却笑了,望着她的面容,道:“我可是姓陈,你就不能想到旁的人吗?”

  她顿时忆起远在西塞的陈孚父子,又想到陈牧的年纪,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难道是陈牧的儿子?”

  他点点头,道:“这一路让你受苦了,我先代我祖父、父亲向你赔礼道歉。”

  慕容珍到底没经过多少事,一时也分不清眼前人所言是真是假,心下虽有存疑,可还是宁愿选择相信,道:“你们一家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见她着急,便道:“西塞之事实在是不得已,祖父和父亲不欲伤你西狄军队,可西塞军营里有今上的人,他们只好擒了你,随后再做打算。”

  她愈发不明白了,怎么感觉陈家有不少事情是见不得人的呢?

  “你到底是何意图,说出来便好,别绕弯子!”

  他给她斟了一杯酒,又将酒杯推到她手边,道:“这事,咱们一边喝一边说。”说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虽有了怀疑,可又急于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便立刻一杯酒下肚,又接着道:“我已经喝了,你快点说来我听!”

  他低头一笑,也喝了一杯酒,突然悲伤起来,道:“其实,你父兄与我祖父和父亲都认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你父兄原本打算助我祖父夺得天下。”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放低了声音,凑到了她面前。

  她从来不知道父兄与陈家有这样的勾连,对他的怀疑也重了几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我父兄缘何要助你陈家?”

  他粲然一笑,道:“你兄长早已厌倦了马上求活路的生活,他十分羡慕我朝的安居乐业,助我陈家,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够永久生活在我朝。”

  她自然很惊讶,因为她哥哥确实是这么想的,原先对他的怀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想到他知道哥哥的想法,她便觉得他也许知道哥哥是怎么丧命的,便又问道:“那我哥哥,到底是怎么去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哀容,道:“此事说来还是我祖父没有照看到,那*你兄长带着三千铁骑回营,路上被人埋伏,中了毒。因为这毒无药可解,后来才西去了。我祖父为此事查探了许久,最后才知道,竟然是肃王之子张掾下的毒手,此事定然是今上命令的。”

  想到那个指出了她所有错误的仿佛世外高人一般的张掾,她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可是,眼前这人比那只见过几面的张掾更加值得信任,不是吗?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我要怎么才能报仇雪恨?!”

  他又给她斟满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斟了酒,道:“与我合作,我陈家打下江山之日,就是替你报仇雪恨之时。”

  可是,她依旧有些不明白,为何陈家要反呢?想到这里,她也问了出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谋反的呢?”

  他先她喝了一杯,低垂下脑袋,眼神有些晦暗,道:“不过是些前尘往事,皇家人薄情寡x_ing,对我陈家实在不公。我爷孙三代若是不反,将来定然无颜去见祖宗。”

  她知事情定有隐情,也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便转移话题道:“你说的合作,是怎么办?”

  他也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道:“把你部下的召集命令告知我,待我祖父起兵之时,也需要他们从旁协助。”的确,陈孚不敢妄自起兵,他怕西狄人学会了中原人的狡猾,从后面偷袭。那时候可就是腹背受敌,难以逃脱了。

  她本就对他没了怀疑,这时候自然是推心置腹地说了出来。就这样,西塞守军与西狄又一次从反目走向了合作,只是这一次是否又会像当初那般以反目收场,以悲剧收尾呢?

第29章 萧容出世正春朝

  次年早春时节的一日卯时,汝y-in侯府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萧啟的女儿出生了。他给女儿取名萧容,小字春朝。名“容”是为了提醒自己和顾容的曾经,小字“春朝”是因为这孩子出生在春日的早晨,总像是带着一点希望。

  汝y-in侯夫人欢天喜地地抱过小小的孩子,恍惚间忆起曾经抱着萧啟的时候。其实,起初她一点也不期待萧啟的降临,因为他是自己不怎么甘愿而有的结果。可是,随着他一点点长大,她好似找到了一点乐趣。那胖胖的小手和胳膊,那笑起来纯真无比的双眼,还有那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粉碎的脆弱。她终于意识到,她长大了,要保护这个软软的小家伙了。

  一转眼,这个软软的小家伙已经为人父,而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少的她了。她一时激动,泪水不打招呼便流了下来。她的孩子啊,也长大了。

  她侧过脸去看着萧啟,想要从他脸上找到几分喜悦,可是她只看到了平静,毫无波澜的平静。这种平静,也曾在她自己身上出现过。她顿时如同坠入了深渊,眼前一片黑。她的孩子,也走了她的老路!身边陪着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孩子也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她不再兴致勃勃地抱着新生的萧容,而是默默背转身去,抹了抹泪。此刻的泪,却像是擦不尽一样,只顾流了。她越想越觉得对萧啟不起,萧容的名字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她不也是一面安安心心地做着汝y-in侯夫人,一面又偷偷摸摸地和萧钰私会吗?她没有什么可以作为依仗的了,她自己都已经不是个很好的榜样了。她哪还能说他的不是,她能给他的,只有怜惜了。

  如此一想,她便愈发待不住了。因此,她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萧啟的院子。

  在她走后,萧钦终于姗姗来迟。其实,他很激动,只是碍于汝y-in侯夫人在这里,他不想进来。等到她走了,他才心安理得地走进来,想要看看这新生的小千金。

  他瞟了萧啟一眼,自然很快就看出他神情不对,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出生了,你为何还板着张脸?”他只恨当初没能毒死顾容,居然由着他活到了萧啟回来的时候。甚至是已经离开了的现在,都还如影随形般在萧啟左右发挥着影响。那小孩儿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凡是知晓这件事的,有几个不是嘴上不说心里如明镜。

  萧啟微微抬了抬眼皮,继而缓缓道:“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养她不好。”

  萧钦觉得他这话说得没道理,好端端的孩子,倒不了的汝y-in侯府,还怕什么养不好?他心中不忿,道:“你这是在诅咒些什么?”

  萧啟知道他父亲的疑心病又犯了,便道:“没什么,我只是担心自己无暇照顾她,她到时会恨我。”

  萧钦可算是听出了些门道,说白了,萧啟就是在怨他们,怨他们一开始对他管得太少,后来又管得太多。可是,为人子的,不管双亲如何都要好好听着,哪能起丝毫不平。看来,他这段时日对萧啟实在是太过放纵了,才会让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忤逆双亲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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