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 作者:蓝芜西辞【完结】(2)

2019-05-09  作者|标签:蓝芜西辞 情有独钟 成长

  《故物》蓝芜西辞

文案:

人于旧时所爱,总是记忆犹新。可若此物并未遗失,且存有几分令人讥诮之色,恐未必是好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容,萧啟 ┃ 配角:萧敬,秦遥夜 ┃ 其它:

第1章 不忆往昔今犹重

  今日,是宣威将军成婚的好日子。全府上下无不喜庆非常,诸人匆忙来往于大红色的灯笼、喜字和帷幔之间,像一根根大红色的蜡烛长了脚。这番喜庆感染了许多人,就连平日里脸色苍白之人的脸颊上也露出了几许红润。

  忽地爆竹声响起,前门传来一声夹杂了喜悦的高亢的叫喊,道是“新人来了”。待客的侍从们赶忙抽空瞅上一眼,恨不能脚底增高几寸,做第一个瞧见的人。府上的宾客们也都翘首以待,喜笑颜开。

  这时候,夫人处的张大娘打外面进来,眉开眼笑地凑到丫鬟们面前,相当自豪地说:“瞧见了,咱们将军今天可真威武!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那些个没见过咱们将军的,眼睛都看直了!”

  丫鬟们“嘻嘻”笑着,并不应声,因为今日并不是个一心能二用的日子,须得小心细致,千万不能马虎了去。

  张大娘并不多留,径自往后走去,她还要到夫人跟前说道说道呐!

  正在她跟夫人聊得兴起的时候,宣威将军携着新娘子进来了。只见那身着红衣的男子挡住了半边日光,整张脸半明半暗,令人看不分明。他虽脸色严肃,可神情却透着紧张。他双目流光,却显得黯淡。他依着规矩恭恭敬敬地行礼,间或把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那顶红盖头上,神思迷茫。

  这宣威将军出身世家,家中叔伯诸多,堂兄弟更是不在少数,偏在他父亲这一支仅有一子。由此备受宠爱,自小便与旁的堂兄弟不同,胸怀间多了偏狭,少了豁达。纵使曾经出入战场,也未改分毫。

  早年他以文职入仕,后因武学根基尚佳,被镇守西塞的阳陵侯挑中,随兵出征。战场上,他英勇善战,多次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还屡设奇谋,曾助一支百人军队袭击敌方三千人驻扎之地,大获全胜。而他更是睚眦必报,将曾刺伤他的敌军尽皆屠戮。

  经此一役,他声名大振,今上特颁旨封其为五品宣威将军。其时,他也不过十九岁,尚未及冠。西塞战事方停,他便立即请旨回京。

  回京之后,他先去宫里面圣,接着急急忙忙地见过了双亲,便赶紧一路小跑着去了沉香苑。沉香苑前有一副对联,是他亲笔题上的,写着“沉燃或恐是虚妄,香萦怎惧成黄粱”。而想出这副对联的人,正是这沉香苑的半个主人——顾容。

  在这宣威将军大婚的日子,顾容却好似没了踪迹。前门无此人,厅堂亦无此人。人多处无此人,人少处亦无此人。莫非,他是随了风,消散了去?

  但见某处假山堆后,寒梅树前,一人迎风而立,神情悄怆,若有所失。突地,他转了个身,端的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他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眼底的年纪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令人不由惊诧。这人,正是满府无寻的顾容。

  他缓缓步行于这荒凉冷清的沉香苑里,有些莫可奈何,又想要仰天长笑。他不是很明白今日的处境,他好像并没有犯下大错,却被告知再不能踏出沉香苑一步。他问是何人的意思,那传话的人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咱们将军没把你赶出府算是仁慈,你就收起那番心思吧!”

  这桶冷水浇得他整个儿地s-hi了个透,和着冬日的寒风和冷气,他微微瑟缩了一下,又恢复了冷静的神色。他有什么心思呢?他的心思,天地可鉴,昭昭如春日之光,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怎么如今,真的成了一时虚妄,半枕黄梁呢?

  风仍在吹刮着冷寂的沉香苑和瘦削的相思骨,一株血色红梅仍在枝头含苞,天地间的阔大都不及此时沉香苑的半分。顾容恍惚间明白,等待着自己的命数会是怎样的了。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前路有多漫长,去日有多难耐。

  他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鸟,原本以为打开笼子便能飞了。却不料,脚踝上还连着细细的锁链,那锁链没入了r_ou_中,长在了骨缝间,根植于心头。若要飞走,便要削r_ou_剔骨剜心,舍下一条命来。

  而那厢的宣威将军将夫人送至青庐后,一路神情恍惚地回到诸宾客之间。众位堂兄弟多帮他挡酒,他却想要大醉一场。最后,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却差点错了方向。

  好在张大娘眼尖,拉了一把,才把人往青庐送去。

  这一夜,顾容独坐至天明,萧啟,也就是宣威将军,半喜半忧地同夫人行了周公之礼。

  在萧啟尚未入仕之时,他整日在下学后同官家子弟追随时流,这一日去酒楼痛饮狂歌,那一日去郊外赏景作乐。偏这一日他怎生也邀不到人,这个要当值,那个要陪贵胄。可已决定出门,岂有兴不尽而返的道理?便带着三五个小厮,往那从不曾去过之处走去。

  小厮们又怎会不拦住他,可他却说:“今*你们拦我,我改日偷着来,夫人定是只罚你们的!若是今日我无恙而归,你们又不走漏风声,那我定是要赏你们的!”

  于是,他们只好帮萧啟多方遮掩,到了勾栏院外。一行人在外来来去去,忽听远处在叫卖,又凑热闹去了。

  待走到附近,才听人说那被卖的竟是个活人。萧啟不曾见过,越发好奇,直往里钻。到了里面,只见一个身形枯瘦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跪在那里,低垂着头,有些不敢看向周围的人。

  萧啟立时耳听八方,好歹将事情缘由弄了个明白。原来那少年一年前在南边与家人走失了,一路过的商贩见其有几分姿色,就将其诱拐至京中,打算卖到勾栏院里,换几个钱花。奈何勾栏院里的人见这少年像是个赔钱货,怎么说也不肯要。那商贩无法,只好把人放在这里叫卖。

  要说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容许这般买卖行径,还得了解一下这商贩的靠山。这商贩姓陈,是阳陵侯的远房亲戚,这种事早已不是头一次干了。而当今圣上念及历代阳陵侯为国戍边,老死沙场,只要陈氏一族未害及人命,总是不多责罚的。于是这商贩就有了足够的胆子,敢在京中随意买卖人口。

  当时的萧啟年岁尚小,经事不多,本x_ing纯良,便对这少年起了怜悯之意。他也不与那些小厮们商量,直接将少年买下了。这少年,正是那沉香苑里的顾容。

  顾容初被诱拐时被商贩的恐吓吓坏了,生怕那商贩不称意时便杀了他。他只好跟在那商贩身边,一边想办法逃走。可是那商贩睡觉时总是用绳索捆住他,让他挣脱不开。他也想过向人求助,可是那些人都不理他。有的是听不懂他说了些什么,有的则是惧怕那商贩。

  终于到了被卖的时候,他的心情跌落至低谷,一直在后悔没有想到办法逃走,竟然跟着一个坏人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只希望买主能给他留一条活路。

  可是,买走他的人却是个和他约莫年纪的人。只看那周身的气度,他便知道眼前的人非富即贵,绝对能够掌控他现在的命运。那毫无拘束的姿态和随手一挥的傲然都令他好生羡慕,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这般模样了。

  但是,原本已经做好倍受欺凌准备的顾容却发现,萧啟待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都怀疑这人是否是之前欠下了他的债,现在想要借此还给他。

  跟随萧啟进了汝y-in侯府后,他先是被府内的简单摆设惊讶得充满疑惑,紧接着又被仆役和丫鬟们的穿着打扮给吸引了,最后进了萧啟的院落,又被里面的精致弄得眼花缭乱。

  不过,他还尚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已在奴籍。入府前,在官府的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他手抖了。他不是不记事的婴孩,他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他明白只有逃走才是正途。然而,他的家乡远在临海之滨,他的父母已含恨九泉,他的余生已如飘蓬。他不知道要怎么过完此生,只能随着旁人的安排一路走去。

  进入苑内不过半晌,就有丫鬟端来了热粥,香气扑鼻,令顾容不由得狠狠吸了几口。他想吃。原先在那商贩身边时,他每日只得一碗清粥和一个馒头,哪怕饿得要晕过去也不敢吭声。

  萧啟却把粥推向他,十分热切地说:“你先喝点粥,等会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更衣,再来吃点好的。”这个年纪的萧啟总有无限的热情,他想要对一个人好,只是出于内心的热望。换了个人,未必不是如此对待。

  顾容看了看萧啟,想要借由眼神表达自己的感激,只是不知萧啟是否感觉到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过碗,尽量小声地喝起粥来。而萧啟,正一脸喜悦地望着他。他很喜欢顾容这般的人,和他完全不像,可是待在一起又不会不舒服。

  几日后,顾、萧二人便已十分熟稔。顾容总记挂着自己的身份,萧啟却好似忘了这回事。莫说平常进食时也让顾容一道,就连就寝也要拉着他同睡,惹得丫鬟们起了旁的心思。

  这一天,萧夫人处的张大娘到了萧啟的院子,一阵寒暄过后,就单刀直入,问道:“夫人听说公子前些日子新买进了一个小厮,想要把人叫过去见个脸,嘱咐几句。”

  萧啟明白母亲的意思,只道:“他不是小厮,只是我的玩伴,你让母亲少费些心。”最后一句话是在指责张大娘不仅多管闲事,还叨扰了母亲。

  他母亲的身体一直不算好,一旦劳累过度就会以劳生疾,之后再怎么好生调养也无补于事。他和父亲一直不拿事情烦扰她,能自己动手解决的绝不闹到她跟前去。而张大娘又偏偏不让母亲安生,令他甚为忿恨。

  再加上他素来不喜张大娘,她为人最喜嚼舌根,但凡府里的事,都会被她论说一番。顾容之事,若不是她乱言语,母亲断不会差人来问。

  张大娘见没有讨到好,只好悻悻而去,在院门处还对正在晾晒衣被的丫鬟说:“公子年纪大了,越发不喜我这等老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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